這口氣松得太早了。
玉華離開了房間,還體貼地帶上了門,但玉真卻沒有離開床榻。
那若有似無的香氣,好像愈發近了、近了…
不可以!
姜望猛地睜開眼睛!
一個懸在他面前的小巧香囊,被凝玉般的尾指勾了回去。
而玉真依然靠著床頭,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低頭瞧著他。
不知什么時候,已將那只菩提面具摘下了。
所以她那雙攝人心魂的眸子、那似燃著火焰的豐滿紅唇,都清晰地展現在他眼中。
紅唇如焰堪燒,此時嘴角,尚噙著揶揄的笑。
在他的眼睛和她的眼睛中間,懸著一只潤白的手,微彎的尾指似玉勾,吊著的精致香囊輕輕搖動。
那愈來愈近的香氣,原來是這個…
什么玉真,什么女尼,什么清凈自然溫和恬淡,她從來都是這般愛捉弄!
此時女人的聲音是慵懶的,像倦了的小貓。
“你沒什么想說的嗎?”她問。
姜望想了想,咬牙道:“下去!”
姜望很干脆地躺在了地板上。
他躺在地上,對著坐在床榻上的那個女人怒目而視。
玉真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冷笑道:“你好像忘了這到底是誰的床,給我好好反省一晚。”
姜望怒道:“待我傷勢好轉,我定…唔!”
一種溫軟綿密的感覺,狠狠撞上了他。
他的嘴唇被堵住,一時忘了呼吸。
他下意識地要將突然撲上來的女人推開,但雙手都被牢牢地按住。
他這時候才想起來鼓動道元,在羸弱的身體狀態下,引動超凡力量…但聚集起來的道元,被輕而易舉地震散。
他很努力地反抗,但所有的反抗都被摧垮,他甚至想要去叩動五府,但整個五府海都被妙玉的力量壓制了,不起波瀾。
而他這時才驚覺——
他緊緊咬住的牙關,已經被溫柔而有力地挑開!
夜色是什么,月是什么,云是什么。
一時全都記不得。
腦海里是茫茫的空白。
一切都遠了,一切也都很近…
碧波之上,見鴛鴦交頸。
細水長堤,有垂柳糾纏。
先賢造詞真是了得。譬如“吻合”這個詞,只要稍一咂摸,就能感受到那種美妙的貼合感。
如今姜望也終于能體會這個詞語的妙處來。
他倏然驚醒。
“唔!”
“唔!”
發不出來的、抗拒的聲音,在喉間打轉。
而那溫潤的糾纏,在他的舌尖打轉。
天旋地轉…
“唔!”
天地倏忽而分。
玉真一把推開了他,輕飄飄落回床邊。
僧帽不知何處去了,黑發垂落似瀑,美眸略有迷離,映得人心慌。
她以玉白的食指指腹,輕輕在紅唇上抹過,懶懶道:“你提醒了我,那就趁你傷還沒好,先收點利息。”
姜望說不清自己的心情 羞、惱、憤、急…或許兼而有之。
“妖女!”他怒道:“士可殺,不可辱!”
“我怎么辱你了?”玉真好整以暇地問。
姜望一時語塞。
“嘖嘖嘖。”玉真順勢在床榻上側躺下來,妙曼的身材似一幅山水潑墨,以世間難見的美好姿態流淌。
她以手撐頰,就那么瞧著躺在地上的姜望:“信義無雙姜青羊,我費了這么大力氣救你,難道你不欠我?”
“我欠你的,我自會還!”
“當然。”玉真笑了:“你正在還。”
說罷,她還抿了抿唇。
“你…”
姜望氣得發抖,但終是‘你’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這時才嘗到一種甜腥的味道,才發現…嘴唇剛才被咬破了。
愈發惱恨起來。
“你好像不服氣?”玉真笑問。
姜望看著她躍躍欲試的眼神,終是形勢比人強,不敢以身試法,嘆了一口氣,轉變策略道:“我們聊聊吧!”
“好呀”玉真慵懶地道:“你想要怎么聊…聊什么?”
“…就這么聊。”姜望重整旗鼓,努力擺脫那種莫名其妙的氛圍:“這里是洗月庵?”
玉真好像心情很好,微微點頭:“嗯吶。”
“你怎么…會在這里。”姜望問。
玉真瞧著他,笑道:“你關心我啊?”
姜望果斷換了一個問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是說…趙玄陽帶我躲到上古魔窟,真人都尋不到。”
玉真依然面上帶笑:“我是邪教妖女,怎能不知道這上古魔窟呢?白骨道的目的是建立現世神國,必要的時候,跟魔族做鄰居也沒有什么關系嘛。”
其實她能找到姜望,也是不眠不休、一寸一寸地域找過去的。只不過對于趙玄陽的躲藏路線,她比苦覺判斷得更準確。因為姜望后脊那朵白蓮,是她親手種下的,微弱的感知幫助她判斷了大概方位。
只是這話,她不去說。
邪教妖女能尋到上古魔窟,聽起來的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時候她的臉上仍然帶笑,她的眼眸仍然勾魂奪魄。
但姜望不知為什么,不敢再看。
他收回視線,睜眼看著屋頂,又問道:“現在外面的情況怎么樣了?”
“不知道。”玉真干脆地道。
“齊國那邊…”
“不知道!”
“景國…”
“不知道!”
“苦覺大師…”
“不知道!”
“我的傷還有多久能好?”姜望又問。
“無可奉告。”玉真道。
姜望皺了皺眉:“不是已經說好了聊一聊嗎?”
“哪有跟女孩子聊這些的?”玉真嗔怪道。
“…”姜望道:“那不聊了。”
“你說聊就聊,說不聊就不聊?”
姜望不吭聲。
玉真又追問:“是不是想交利息?”
“…”姜望悶聲道:“那聊什么?”
“剛剛…什么感覺?”
姜望:…
“嗯?沒感覺?”
姜望咬牙道:“毫無!”
“激將法是嗎?”玉真輕笑一聲:“聽起來像是不滿足的樣子…”
“聊聊洗月庵吧!”姜望趕緊道:“說起來我對這佛宗確實還不怎么了解。聊聊吧!”
“哦?那你想了解什么?”
“不如先說說你那位玉華師姐…”
姜望仰躺在地,玉真側躺在床。
就這樣聊著或許有意義,或許無意義的話。
姜望看著黑漆漆的屋頂,玉真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