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未浮島。
整個迷界的突然位移,自然是丁景山和白象王最先感知。
但他們的反應截然不同。
“看來天命在我人族。”丁景山咧嘴笑了:“來來來,恰逢迷界位移,周遭形勢難定,為免意外,請白象王上島一敘!”
島上的人族修士齊聲大喝:“請白象王上島!”
在之前的戰斗中,白象王親為先鋒,帶領海族大軍,三次沖上浮島,但三次都被丁景山帶人趕了出來。
浮島對海族的規則壓制,本身就是守島的最大倚仗。
但隨著海族的不斷進攻,浮島本身也一直在被“改造”著。當它的獨特規則消失之時,就是整座浮島淪陷的時候。
而此刻,丁景山卻底氣橫生,再邀白象王來攻。
白象王杵在島外,看著大陣光幕早已經被攻破、此刻烽煙處處的丁未浮島,這座島嶼,幾乎已是嘴邊肥肉。若再有半個時辰,他一定能將其侵吞,可是…
最終只是陰沉地吐出兩個字:“撤軍!”
至于撤軍的原因,其實已經在丁景山的話里——“迷界位移,周遭形勢難定”。
哪怕是白象王和丁景山,此時也不能夠知道,這一次與丁未區域相連的,有幾個區域,分別又是哪個。
攻入浮島本身就是要在被壓制的情況下作戰,難以一蹴而就。而此時的五座海巢亦是兵力空虛。
若正好臨近了哪個人族占優的區域,被對方派出大軍,來個趁虛而入,就完全是得不償失了。甚至人族方面很有可能展開前后夾擊,將傾巢而出的白象王大軍全殲于此。
白象王不可能冒那樣的風險,本身姜望逃離后,攻下丁未浮島的意義就不怎么大了,因此果斷下令退軍,完全不受情緒影響。
事實上迷界之中,無論人族海族,也一直都是默認在迷界位移的時候,固守本部。在后顧無憂的情況下,才有外拓探索的情況。
這不是什么規矩,是無數血淚教訓總結出來的經驗。人族和海族,都吃過這方面的大虧。
白象王固守浮島之外,來時他親為先鋒,撤時他親自斷后。
拋開立場不論,的確是一位合格的王爵。
望著密密麻麻的海族大軍撤離,饒是丁景山,也不免心中松了一口氣。
眼睛仍然盯著白象王,保持著應有的警惕。
心中已暗暗決定,此戰之后,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建立起第二座浮島來。
而看著大軍撤離后,丁未浮島上依然未有放松的人族修士,白象王終于放棄了最后的進攻打算,轉身離去。
他獨自斷后,未嘗沒有再次引蛇出洞的打算,但弱勢時候的丁景山,實在也非常穩健。
當然,他面上看不到半點遺憾。
“魚嗣慶那邊抓到人了嗎?”他隨口問道。
緩了一陣,才得到回答——“魚帥他…追著目標,一起去了其它區域。”
白象王頓了頓,終究沒有說什么。
以魚嗣慶的身份、神通、實力,實在不應該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冒險去別的區域。但另一方面,抓捕姜望又是他的命令,魚嗣慶也只是忠實執行命令而已。
你還欠我一顆蜃王珠沒還,不是反過來,讓我欠你更多啊…還債不是這么還的。
心中懷著這樣的悵惘,姜望出現在一片“奇怪”的區域里。
之所以說它奇怪,恰恰是因為這里太正常了!
上有天穹,下有沃土。繁花開遍,碧草如茵。
天穹遙見煦日,遠處可望林山。
那種時刻混亂顛倒的感受,在這里完全消失。
這里簡直就是現世!
而且一片祥和,不見紛爭。
恰恰是這種“正常”,在迷界反而顯得格外奇怪。
但姜望也來不及掂量太多,因為就在他身后,魚嗣慶也已經現身。
此時的魚嗣慶,已經收了海主本相,看起來十分凄慘。
右手斷了兩指,左腿更是齊膝而斷,孤零零地出現在姜望身后,僅看表象,絕不像是一個強勢的追殺者。
他與姜望前后腳降臨此域,落地的瞬間,就臉色大變。
因為這處區域極近現世,對姜望來說當然是正常,可對他來說,就是壓制!
久在迷界的他,哪里不知?他冒險追逐姜望而來,賭一賭運氣,結果抽中了下下之簽!
這里是整個迷界中,完全被人族占據的幾個區域之一!
他還沒來得及判斷這到底是哪一個區域,姜望的劍已經迎面而來。
姜望雖然不知道這是什么區域,但對此方地域的感受,卻真實無虛。
在他看來,這就是迷界里一座大型的浮島,而魚嗣慶與他同落此地。他的戰力不受影響,對方作為海族,卻受規則壓制。
他雖然連番戰斗,消耗不少,對方也接連動用海主本相。再加上他肢體完整,對方卻在界河丟了兩指一腿。
此前不是對手,此時卻正堪一戰!
“運氣再好,也改變不了你的孱弱!”魚嗣慶反手一爪,隔著空氣,將刺來的長劍禁錮于方寸之間。
姜望握劍一絞,劍身周邊,劍氣呈螺旋狀炸開,逼得魚嗣慶不得不松手。
而后順勢劍鋒斜切,直斬對方僅剩的右腿。
這一劍卻是有些險惡,魚嗣慶勃然大怒:“斷了一條腿,照樣殺你!”
竟不躲閃,而是直接分指如爪,一爪前撕。
這一爪撕在空處,但撤劍回避的姜望,左臂之上又被撕出五道血口,深可見骨。
魚嗣慶的這門天賦神通實在恐怖,且他今日連連發動,竟似猶有余力。在神通的開發上,也是勝過姜望的。
然而,這一爪落下,魚嗣慶的面上沒有喜色,姜望的臉上沒有懼色。
因為這一爪的收獲,遠不及預期!
他本是要掏出姜望的心臟,結果卻只傷到左臂。
在這方區域的規則壓制下,他的實力,至少也從統帥級高階落到了中階。如果說先前比姜望穩穩高出一個層次,現在只能算持平。
而同等層次,姜望懼過誰來?
魚嗣慶的神通,涉及空間規則,本可無視距離,防不勝防。
但是在剛才,姜望卻預判出了落點,提前做出閃避。
他不能夠躲避魚嗣慶的神通,但是可以判斷魚嗣慶攻擊的落點。
剛才那一次交鋒里,雖未能完全避過,但也大大降低了這門神通的威脅。而且隨著他和魚嗣慶交手愈久,這種預判就會越精準。
“這一次,可能要換成你逃了!”
姜望說著,左手往前一按,八音焚海再次咆哮而出。
自己則踏火而行,握劍緊隨。
魚嗣慶牙關緊咬,再次現出海主本相,雙翅搖動,在八音焚海鋪來之前,已經遠遠避開。
他這一次,不肯再為節約時間而硬抗。
但最關鍵的問題在于——
這里是完全被人族占據的區域,在界河前糾纏的時間越久,就越有可能被此地人族勢力捕捉。
但剛才的交鋒已經證明,他不可能再迅速解決姜望了。
即使受此地規則壓制,在速度上,他也遠超姜望。可他又無法直接逃遠!出于同樣的理由,越是遠離界河,越是危險。
同時他身上也沒有晶橋,無法回身渡河。
如果說先前一直是姜望在絕境中,那么此時,他其實也品嘗到了一點姜望的感受!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蔡邕《琴操·箜篌引》
后兩句有很多版本,如“墮河而死,其奈公何!”、“公墮河死,當奈公何。”
這是由于古代保存手段貧瘠,在謄抄之中,難免出現謬誤。盜版愈多愈雜,可流傳下來都是古本,最后倒不知哪個為真了。有時候丟失原意,實在令人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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