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繁華落盡是歸處
林照如此論調，實有避開道門和佛門真法高低之爭的意思在內。
在其看來，百樣米養千樣人，即便是同一個法門，放在不同修士手中，最終的結果也各有不同。
如同前世網游中，從來沒有神一樣的職業，只有神一樣的玩家。
故此這等問題根本沒有爭辯的意義。
論道亦是要看對象，佛門有些僧眾善長嘴炮，尤其是修行大乘教法者，誕生了不少拋開實證，妄談空性的偏差之輩。
這等口綻蓮花之徒，修行到最后亦不過是枯骨一堆，連臨死前的解脫都難以做到，當真是曲解經義，步入了外道。
這些非是妄言，更非林照為了贏得論道而刻意捏造，而是有活生生的例子。
印心佛子固然是佛門大能轉世，修行有成，但若跟其糾纏于此，那才是揚長避短，拉低了自己的智商，墜入了人家的套路。
林照今日以發省之語，掃去長生路上的浮云，言辭精簡，直入修行本質，頓時贏得了眾多賓客的認同，部分修士甚至當場有所感悟。
剎那間，殿內喝彩如雷，無論人族修士，或者是妖族大能，臉上俱都流露出敬佩之情。
如此種種，不亞于一次大道開講。
林照見狀，頓足向四方稽首，以表謝意。
就在這時，殿中眾人忽聞印心佛子道：
“道友好口舌，只是小僧心中依舊有著疑問。”
林照聞言不得不再次看向印心佛子，淡然道：“佛子不妨直言！”
“既然道友認為道門真法玄妙無比，為何還要修行我佛門護法神通呢？”
殿中賓客聞言紛紛側目，心道這小道士莫非也是個口是心非之徒？
林照微微一怔，隨后仰首大笑起來。
暗道這和尚真是心懷叵測，竟然以此言亂眾修心智，到底欲要何為？
“佛子好眼力，貧道當年修為低劣時，的確得了金剛宗遺藏，并修行了一些神通秘法。
不過，當年貧道得到遺藏時，亦曾發下大道誓言，將來會再次將該宗秘法傳于天賦杰出之人，以此延續該宗道統，并幫其重立山門。
而如今，這些秘法貧道已經棄之不用，因為我神霄宗有更加高深的大道妙法。
如此解釋，佛子可還滿意？”
印心佛子聞言，笑咪咪的道：
“滿意，非常滿意！
道友果然佛性深藏。”
聽到這牛皮糖一般的不要臉說辭，林照只覺一股無名之火在熊熊燃燒，心中微微一動，當下笑道：
“佛本是道！”
言罷身形一閃，已然坐到了玉明妃身側。
見自家道侶正好笑的看著自己，林照輕輕握住對方玉手，頓時惹得玉明妃像受驚的小鹿，猛然將手縮了回去，臉上又飛起一抹嫣紅。
林照端起一杯靈酒，暗自思忖。
既然這和尚如此惹人厭惡，那便惡心對方一回好了。
此刻大殿當中，諸多賓客肆意大笑，尤其是犁天老祖，笑的狂放，聲音震天。
仁闕和靈劍兩位地仙老祖也是心情舒暢，全域真仙給太樸真一使了個臉色。
這位總理法典的真一頓時會意，當下站起身形，開始謝禮，宣告法宴結束，并言及明日辰時，將會進行新任掌教撥職大典云云。
離開前，犁天老祖對仁闕和靈劍兩位地仙傳音說了些什么，外人卻是難以知曉。
而印心佛子此刻反而展露了大德風范，臉上不見絲毫異常，依舊是臉帶慈悲。
只是又將目光投在轉身離去的六翅金蟬身上。
就在林照跟印心佛子論道之際，洪荒世界之外，高妙不知處。
一位白發銀髯，面如潤玉老者突然停下了話語，隨后雙眸當中有神光閃動，半晌后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正在其身前，此時端坐著一位身披太極陰陽道袍，三縷長須飄然出塵的道人，見狀露出驚訝的神情，忍不住道：
“老師，發生了何事？竟然能讓您留心。”
老者并未作答，只是伸手一指點出，隨后一面水鏡顯現，里面出現的正是殿中論道的畫面。
一盞茶過去，水鏡化為云煙消散，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
夜色漸深，神霄峰一座大殿當中珠光瑩瑩，仁闕地仙端坐上首，下方仁澤、仁宏、德訥、德崇、全域、全嵐等真仙俱都在座。
另有一人，卻是近日不曾路面的霍天都。
“十年后，懸劍山將會搬遷至東部凰洲，茲事體大，必將對我古昆界造成深遠影響。
我等需細細籌謀，早日定下往后的行事準則才是。”
全域真仙稍作思忖，將目光投向了霍天都。
“天都，明日之后，你將成為我宗新一任掌教。
值此修行界風雨飄搖之際，這個掌教可是不好當啊。
此事你如何看待，先說說。”
霍天都面帶微笑，也不怯場，輕聲道：
“那弟子就拋磚引玉，不妥之處還請諸位師祖糾偏。”
幾位大能都投去鼓勵的眼神，霍天都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弟子以為，未來古昆界可能會面臨極大變數。
就弟子這兩年從照幽院得到信息來綜合推演，其中危險深藏，一個不好，便是如同我宗這樣傳承數萬載的大宗，也有宗門盡毀，傳承斷絕的可能。
如今已然有種種跡象顯露，如中洲、南域靈洲發生罕見的持續大旱。
又比如今年以來，各地地動頻繁，鬼物漸多。
種種跡象，都顯現了天發殺機的征兆。
且上界祖師亦有法喻示下，未來殺劫將起。
甚至弟子有個大膽的猜想。
此次危機非是起自我古昆界，而是來自上界。”
此刻的霍天都氣度沉凝，雙眸當中散發著智慧靈光，當真是石皮褪盡，寶光綻放。
包括仁闕地仙在內，瞬間被霍天都的話語引動，陷入了沉思。
“基于這般，弟子以為我宗需提前進行護宗衛道級數的準備。
包括種種靈石靈晶、靈花靈草、天材地寶、靈符器物等等，現在就要提前收集、煉制、庫藏。
且需得提升宗門弟子的實戰水平。
另外，宗門亦是需要做好最壞打算，如此即便山門破滅，未來也可東山再起，不至于道統斷絕。
故此，對于懸劍山東遷之事，我宗盡管要出手幫扶，但是需得定個法度。
不能讓我宗實力損耗過大，一旦超過界限，我宗要保存自身實力。”
這番話說的有理有據，有章有法，幾位宗門大能臉上都露出滿意的神情。
“很好，德暝師侄力挺你成為掌教，果然沒有看錯人。
你且下去休憩，待明日大典結束，一些宗門中的隱秘，你都會一一知曉。”
仁闕地仙一捋長須，笑瞇瞇的道。
霍天都知道幾位師祖有事要商議，也不遲疑，當下稽首后退去。
待殿面重新關閉，仁闕地仙打出幾道法訣，啟動了大殿禁制后皺眉道：
“那頭老牛說了些上界之事…”
當夜殿中珠光照徹，幾位大能商議到很晚才各自散去，至于到底商議了什么，外人卻難以知曉。
第二日風和日麗，神霄玉府浮島懸停于天，眾多賓客早早被接應到“神霄殿”前方的玉石廣場上。
準許參加法典的神霄弟子身穿法衣法冠，儀容整肅，排列整齊，各就其位。
前來觀禮的賓客按照嚴格的座次排列，靜坐于觀禮臺。
神霄正殿和廣場各自設有法壇，廣場上為外壇，殿中的則是內壇。
法壇上方有“金樓玉室”橫聯一副，下方懸掛“神霄雷府圖”，法壇兩邊各書“迎真榜”，又有神霄宗祖師像高懸其中，表示迎接祖師降臨法壇助法之意。
內壇上方懸吊“琉璃仙燈”，表示仙輝人間，三清祖師像擺放在正中間；又有黃靈始祖等眾多神像；四方位各座青靈、白靈，赤靈，黑靈始老神像。
內外法壇都有香燭供奉，還擺放了香爐、香碟、凈水盅、法簡、令牌、黃表、法劍、令旗、惠光鐵叉等儀式法器。
全域真仙、太樸真一、復常真一三人身著紫色“天仙洞衣”，頭戴“上清冠”，為此次法典的“醮壇執事”，或者說“高功”。
《金籙大齋補職說戒儀》有云：“高功其職也，道德內充，威儀外備。天人歸向，鬼神俱瞻。躡景飛晨，承顏宣德。惠周三界，禮越眾官。”
除去三人，另有法師二十四位，皆是身著紅、黃色“班衣”，頭戴“五岳真形冠”。
又有提音接韻的執事“提科”；奏陳表文的執事“表白”，另外還有侍經、侍香、侍燈等若干。
今日的正主霍天都身著黃色法衣，在眾多賓客的見證下，由三位高功引領，完成了一項項儀式，稟告祖師，傳法授印。
當霍天都接過“神霄雷司寶印”的一刻，宣告其正式執掌神霄，成為新一代掌教，從此肩負宗門道統傳承，榮辱興衰。
法典結束后，又舉行了謝禮宴，隨后部分賓客直接告辭離去，有些則留下跟神霄宗告辭進行密談。
等一切完成時，已然是三日之后。
這些時日，林照攜帶玉明妃結識了各路賓客，無論是修士，或者是海陸兩路妖族，對林照這位年輕弟子都充滿了興趣。
同時又私下招待包括仙豚族諸女在內的一眾好友。
一番下來，林照盡管肉身強橫，法力充沛，依舊稍感神乏。
隨后林照兌現了自己的承諾，跟茍仲海、沈孤峰等一眾好友聚了一次，拿出龍肉進行燒烤，將一眾同門吃的兩眼放光，嘴角流油。
待得賓客盡去，好友分飛，繁華不再時，又是空山石府。
林照跟玉明妃再也不理世事，一個在雷霆崖苦修，一個帶著木冰藍和鸞兒、藍菱待在元靈洞天世界。
石霄則下山歷練，誰都不知其具體去向。
八年時間匆匆而過。
自霍天都接管掌教大權后，很多事情由其籌劃安排，不知不覺間宗門發布的任務越來越多，兌換宗門貢獻點的方式也越來越多。
更是將很多低階弟子安排到各處別院，以作歷練。
眾人評價其新人新政，跟其處事風格一般，低調而務實。
宗門內，值得林照分神的事情不多。
唯有太虛真一在三年前出關，隨后升級煉制了數件趁手法寶后，去了南靈別院坐鎮；而閉關當中的木百川、董千山、梅落華亦是成就了元神。
這些年中，整個古昆界卻亂像紛呈，異象頻現。
凡俗間的旱澇已成常態，很多地方死氣泛起，鬼物橫行。
無論是大小宗門，都不得不派遣弟子下山，斬鬼除魔，保護凡俗平民。
有大能感知到天地元氣都有渾濁的趨勢，如此變化終于令不少宗門開始擔憂起來。
要知道天地元氣才是修士存在的基石，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這般變化引發的是一系列變化，不僅僅是修行本身，包括很多珍惜的靈藥會死絕斷根，種種靈物產出降低。
從而也使得各個宗門對靈礦越來越重視。
人族各宗門間，由于修行資源引發的爭斗越來越頻繁。
比如在中洲，碧落劍宗正跟幻波谷因為一座中型靈石礦殺的你死我活；南域靈洲的清微宗則跟御獸山因為一處靈藥秘境反目成仇。
與此同時，北天蜈洲的大戰還在繼續，冰雪神宮已然徹底消失無見，以懸劍山為主力的北天戰盟發揮著抵抗巫族的重任。
人族各宗派遣大量高階修士前往北洲，努力阻擋著巫族南下。
在不知不覺當中，神霄宗派往東部凰洲的大能越來越多，僅元神真一就不下十五位。
林照這一輩當中，包括茍仲海等天驕在內，昔日的十大真傳都已成就元神，但是再往后的梯隊，卻難以跟上。
反而是觀摩了林照兩次悟道，以及洞天重演后，有十余位“太”字輩真人跨過了金丹境，也成為元神真一。
林照給與宗門的種種幫助，今日終于瓜熟蒂落，間接不知為宗門增強了多少實力。
而且好處不局限于此，當年花費了巨大代價和人力，復璣、復明、復緲三位大宗師為首，以“噬天蟲”為基煉制的“鎮劫之舟”，終于徹底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