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飛雪中,萬物惶惶,皚皚白雪直是淹了天又蓋了地。
兩條縹緲身影幾如踏雪而飛,徑直奔向官道上的一駕馬車旁,腳下勁風聲動,只在轉眼的功夫已到了近前。布簾一卷,當先一人把手中提著的楚相玉便丟了進去,更是順手在他脊骨上按了一下。
楚相玉原本緊繃僵硬的身子當時就軟了下來,癱在馬車里,腦袋一歪便昏死了過去。
青衣人一解臉上面具頭上雪笠,頓時露出一張冷峻年輕的臉來,身旁女子仍舊帶著斗笠,素紗遮面,牽過馬車旁一匹神駿黑馬。
“便是他?”
馬車上還有個斜仰著身子閉目養神的駝子,見二人得手而歸,睜開的眼中不免有些驚嘆又似在意料之中,他柔聲道:“有他便好辦了,他乃黑道魁首,咱們正好借他的勢,你想從何處開始?”
待面具揭下,這露出來的一張臉正是燕狂行的,不,準確的來說,應該是燕狂徒。
“你覺得水道如何?當今天下,漕運、私銅、私鐵、私鹽全都走的水道,這可都是無數人眼中的肥肉,長江共有七十二路水道,蘇老大占了二十一路,燕狂徒可號令二十六路,余下更是各有龍頭,再加上黃河的三十六處水寨,倘若收攏入手,權利皆收!”
燕狂徒點點頭。“不錯,我也正是想從水道入手。”
駝子放下了布簾,勾起韁繩。“現在,勢力將成,你是不是該取個名字了?”
燕狂徒牽著青獅,和馬背上的人四目相視一顧,想了想,似在思量,半晌,唇齒間方才吐出三個字。
“權力幫!”
“駕!”
“駕!”
“駕!”
疾馳的快馬自滄州而來,直到一個古雅的府邸前,方才停止。
這處府苑占據的地方倒不大,規模中規中矩,唯有布置的極為雅致,青瓦凌云,似獨攬風雪。如今寒冬時節,紅門半掩的院內可見株株寒梅獨傲群芳,開的正盛,香氣襲人,卻是坐落在一角僻靜處。
但這府苑的名字相信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旋飛的白雪中,就見門首上落著“神侯府”三個字。
而這府邸的主人,早已是名震天下,震動江湖黑白兩道的絕世高手,不世奇人。
不錯,此人正是諸葛正我。
縱觀其一生,委實太過不普通,非但不普通,更是不同凡響到了極點。
武林之賢,皇上之友,文林之仙,俠道之友,這些任一一個別人窮極一生說不定都難以企及的稱呼,說的卻不過是一人。
這天下有完美的人么?
人無完人。
可是江湖人的眼中,諸葛正我卻是個完美的人,他一生不但聰明絕頂,足智多謀,且位高權重,一身功力據說已不在天下三大高手“長笑幫”幫主曾白水、“試劍山莊”莊主司徒十二、“風云鏢局”局主龍放嘯三人之下,而且他行事光明磊落,黑白分明,為天下武人所敬重。
還有他那四個弟子,名動武林的四大名捕。
一行人冒著風雪寒冬,直匆忙走了進去。
這為首幾人,赫然便是“鐵血大牢”中的幾位獄官連同他的統領,他們分別是這月當值的大統領“神槍”時震東,副統領“三手神猿”周冷龍,以及“鐵膽”勝一彪、“長刀”沈云山、“分金手”田大錯、“飛燕”柳雁平四人。
如今“鐵血大牢”被劫,且敵人神秘莫測,不得已這才前來求見“諸葛正我”。
白雪滿林,廳閣中,他們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人物。
這是個老者,銀須灰發,微笑而立,神情舉止只如兒孫滿堂安享晚年的老人,悠閑自在。皺紋滿布的蒼老面容上也盡是風雪寒雪留下的痕跡,只是他的眼睛很年輕,明澈的似是孩童,以至于他整個人都年輕了不少,清癯高瘦,自有一番出塵風采。
他正瞧著面前宛如白玉的桌子,他瞧的是上面燈火映照下的十六卷古畫,撫須含笑,似是人已入畫,瞧的渾然忘我。
江湖皆知,這諸葛先生不但武功奇高,聰明絕頂,且琴、棋、詩、書、畫無一不精,無一不曉,更是甚愛這五種東西,如此,時震東他們方才投其所好。
諸葛先生身旁還有兩人,一個是名魁梧的藍袍青年,也在旁觀賞字畫眉目含笑,另一人卻非站著的,而是坐著的,坐在一張精巧無比的機關輪椅上,一襲勝雪白袍。
藍袍青年模樣堂正,雖談不上俊俏,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一股十分令人舒服的氣息,溫和有禮,豪邁坦蕩,站在諸葛先生的身旁非但一點不顯得突兀,且十分融洽,竟是給人一種岳峙淵渟一代武林宗主的感覺。
至于那白袍青年便要顯得有些冷漠了,他神情只是平淡冷靜,可渾身上下散發的氣息卻一點都不柔和。
不得不說,這可真是個冷峻的男人,蒼白的臉色,劍眉斜飛,星目閃爍,清瘦的身子裹在一件儒生布襟中,他不光眉如劍,就連唇也如劍,薄唇輕抿,宛如利劍。
冷峻的氣息似極了廳外的寒霜飛雪,帶著揮之不去的蕭殺,看其年紀不過二十出頭。
可惜,他袍衫下擺卻空空蕩蕩,雙腿齊膝沒去。
但是面對這樣一個身有殘缺的人,那兩大統領連同四位獄官這六大高手卻全然不敢有半分小視,眼中更多是敬重以及敬畏。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冷峻蕭殺的青年,一身氣息竟也是與諸葛先生十分融洽,似冰火相融,不但沒有沖突,而且絕不相形見絀。
這兩個年輕人,便是諸葛先生親手調教出來的四大名捕之二,天下四大名捕之首“大爺”無情以及“二爺”鐵手。
忽的,諸葛先生自畫上收回了視線,他笑道:“請喝茶!”
心知無事不登三寶殿,何況對方還帶來了十六幅古畫,諸葛正我也不由得有些心生好奇,這時震東連同周冷龍,二人雖為朝廷效力,可江湖上的名頭卻著實不弱,倘若合力天下能敵者怕是少之又少。
“諸位冒風雪攜畫而來,想必是遇到了棘手之事,但說無妨,老夫若能相助,必不會推辭!”
時震東身穿雪袍,聞言老臉一紅,也不扭捏,只是面有愧色的嘆了口氣。
“實在不敢有瞞先生,那楚相玉被人劫走了,而且,吾等連那人來歷都不知,面貌都不曾得見,實在走投無路,這才來打擾先生!”
諸葛先生本來猶自垂眉靜聽,可乍一聽得“楚相玉”三字,猝然揚眉抬目,明澈的目中精光一閃。
“楚相玉?”
旋即長嘆一聲。
“遭了!”
時震東忙道:“先生有所不知,那劫獄之人似是并非為楚相玉的手下,他們還在獄中交過手,最后以楚相玉被擒而終!”
諸葛正我聞言銀眉一皺。
“還請將軍細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