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何罪,要被趕到萬里之外。”
這句話是永樂二年,成祖立朱高熾為皇太子,封朱高煦為漢王,藩國云南。朱高煦回答的。
“我有何罪,要被趕到萬里之外。”
現在朱翊鈞之所以會說這句話,是因為他知道天下的藩王會說什么。對于這個典故有一定了解的施奕文,當然知道皇帝的心思,便繼續說道。
“易封南洋非藩王之罪,而是陛下天恩也!”
見朱翊鈞滿面疑色,施奕文就繼續說道。
“而古往今來,封建之制,有周制、有漢制,也有魏制,再就是我朝之制。以我大明的“藩禁”,藩王不過只是錦衣玉食的高級囚徒。而如此封而不建,完全沒有“宗國藩屏”,而以南洋的特殊的形式來看,要是易封南洋,可以用周制!”
“用周制!”
朱翊鈞差點要驚呼起來。盡管恢復周制是無數儒生的夢想人,但是作為皇帝的他,可沒有這樣的想法,但是他卻深知“周制”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分封諸侯!”
“不錯,易封南洋可以用西周封建之制,封諸藩為諸侯!”
因為興奮,施奕文的臉色隱隱變紅了。
“易封南洋,可以一勞永逸的解決宗室問題。”
面對瞠目結舌的小皇帝,施奕文繼續說道。
“諸藩易封南洋為諸侯,朝廷可以再不用負擔宗藩宗祿,于朝廷而言每年可節省宗祿五六百萬石,鈔千萬貫。于藩王而言,其不再是錦衣玉食的高級囚徒,而是一國之君!這豈不就是皇恩浩蕩嗎?”
這何止是皇恩浩蕩,簡單就是…荒誕至極!就在朱翊鈞的心里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又聽施奕文繼續說道。
“而此乃解決眼下危機最好的辦法!”
面對面露譏色的小皇帝,施奕文卻認真而嚴肅的說道。
“就像當年周天子分封的諸侯一樣,諸藩易封南洋后,這些諸侯受封的土地要想真正屬于他們,還得靠他們再去奪取。因為我大明頂多也就是幫他筑一個城而已,在城外之外,仍然有土邦、土國,與戎狄蠻夷臨界,還并不是說給了你就是你的了,最終,他們還是得靠手中的刀劍去耕種。諸侯專心于自身發展,又怎么可能引發割據內亂,致使手足相殘呢?當然更談不上傷及國家之根本同,畢竟,那里遠離大明足足有萬里之遙。”
眉頭微皺朱翊鈞的心里倒也認同了這一點。,
“而且有南洋的幾十個持三衛的諸侯王在,即便是朝中出了奸賊權臣,他絕不敢輕舉妄動,那怕諸侯遠在萬里之外的南洋,對于他們仍然是威懾,令其絕不敢輕舉妄動。可以說易封南洋,我大明盡取封建之利,卻無封建之害。”
隨后施奕文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所以易封南洋非藩王之罪,而是陛下天恩也!”
面對沉思不語的皇帝,施奕文又說道。
“漢唐經營西域,不用封建之策,猶如秦經營六國故地用郡縣,前后數百年間,中國強則有之,中國弱則失之,如此反復經營,非但現在西域早不復歸中國,甚至就連西域也不見漢人。究其原因,又是為何?豈不值得深思?而當年鄭和下西洋,雖是浩浩蕩蕩,但我大明終究還是未能涉足南洋,而易封藩王于南洋,可以令南洋之土盡歸華夏…”
又一次,施奕文用“華夏”代替了大明,在他看來,分封南洋的并不是大明的擴張,而且華夏文明的再次擴張,在華夏文明的擴張停滯千年之后,再一次吹響擴張的號角,而這并不僅僅只是領土上的擴張,而文明擴張。從些之后,將會開創一個全新的時代——一個華夏文明內部競爭的時代。到那時勢必將會再次重現“百家爭鳴”的文化盛世,畢竟,那勢必將重現“非獨君擇臣也,臣亦擇君矣。”,這將是一種內部的競爭,而不是亂世的討伐。
古往今來,每到國家一統時人們大談忠君,“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可是天下只有一個帝王,不知多少人才被埋沒。而到了亂世時,人們又講究“當今之世,非獨君擇臣也,臣亦擇君矣。”。
在亂世之中,大量的人才的涌現,不至埋沒的代價卻是以整個社會的倒退為代價。可如果將諸藩易封南洋,卻可以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華夏文明不再只有一個帝王,就像春秋戰國時那樣,士人游走列國,實現自己的理想與抱負。在這樣的時代,士人就有了選擇權,他們的地位會得到質的改變,他們不再是皇權的奴仆,而是具備獨立人格的士人,也許到那時,古籍中“士”的風采,也勢必將會再一次重現于華夏大地。
當然,諸侯們會一致對外,向“非我族類”的蠻夷進行擴張,在這一過程中,他們會竭盡所能的招攬人材,這些人才會會自己的理念不斷推行改革,或是推行重商,或是推行重軍,或是大陸,或是海洋,但毫無疑問的是一點是,在不斷的“變法”之中,華夏文明將來再次煥發出勃然生機。
當然,這些都是施奕文內心的想法,是不曾也不需要示人的,隨著時間的發展,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但問題是朱翊鈞會同意嗎?
從南京回來的路上,施奕文想過種種可能,盡管他考慮過朱翊鈞可能會反對,但是他最終仍然會同意,因為對于他而言,這是最有利的選擇。
不僅可以解除藩王的威脅,同樣也可以消除權臣的威脅,對于朱翊鈞而言,這甚至可能是他唯一的選擇。
眼下的局勢,就是施奕文最大的籌碼。
“明志,先前你問我該怎么辦?這就是我的辦法!也是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
施奕文的話聲不大,但是傳入耳中的瞬間,盡管想要出言反駁,但是朱翊鈞張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又一次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經做過的那個惡夢。看著施奕文有些不太確定的問道。
“這…朝廷會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