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有那么一瞬間,施奕文是處于驚愕中的。
淮安碰到的那位是誰?
呂調陽!
另一位閣老…哦,致仕還鄉的閣老——那也是閣老。
自己居然一不小心救了兩個閣老。
“哎…”
終于,良久的沉默之后,施奕文搖頭之余,又看著馬自強長嘆道。
“你們瞞得在下好苦啊!”
這一聲嘆中,多少總有些不滿。不過隨即也釋然了,畢竟,自己當時也沒有問他們的身份,他們…下次總歸還是要問一下的。
“確實是我的錯,我的錯,在這給小友賠不是了。”
馬自強一邊笑認著錯,一邊看著那堆粉粒狀的東西岔開話題問道。
“你剛才說,這些東西頂幾萬斤土肥?”
心知對方是在岔開話題的施奕文,便配合著說道。
“確實,可能還要更多一些,畢竟,這里有一百多斤。”
“它可以用在田里?”
“化肥也是肥料,只是與普通的土肥、糞肥不一樣罷了。”
有些東西是解釋不清楚的,施奕文只是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化肥是如何制造出來的,可即便是如此,仍然驚得馬自強瞠目結舌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居然是用廢氣、爐渣制造出來,這可真是,真匪夷所思、匪夷所思,若是當真像你說的那樣,一畝只需要上個十幾斤,就可以增產四分之一,那天下的百姓可就有福了,從此之后,就再沒有饑食之憂了。”
不等馬自強說完,施奕文就直接了當的搖頭道。
“這不可能,天下的地太多,而化肥的產量太少,就現在的這里的產量,頂多也就十幾萬斤吧,…”
現在不僅氨水的產量太低,而且硫磺渣的產量也很有限,所以硫酸銨的產量是極為有限的,不過想到正在開發的磷礦,施奕文笑著說道。
“我正在制另一種肥料,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一年總能生產個幾千萬斤,到時候,總能讓一些百姓能用上化肥。”
聞言,原本有些失望的馬自強又笑道。
“那到時候,我可得替陜西的鄉親從你這尋上一些,到時候,還請致遠多多照顧。”
對此,施奕文只是微微一笑,即便是他有心,可想把化肥運到是陜西,也不一定夠本,畢竟…交通是硬傷啊。運費高了,自然也就不夠本了。
離開了充滿臭雞蛋味的煉焦廠,施奕文與馬自強來到了鐵廠附近一處宅子里,相比于充斥著異味的鐵廠,這里的環境好了許多。兩人又聊了一會,馬自強才聊到自己的來意。
“…所以呢,我是奉首輔之命,特意來尋你的。”
看著施奕文,馬自強又特意解釋道/
“其實,我原本幾次都想登門向你道謝,只是這些日子事情繁多,都給耽誤了,卻不曾想,你我再見,居然是因為公事,實在是失禮的很。”
其實,在內心里馬自強是承施奕文這個救命之恩的,但是他的內心也很糾結,因為他知道張居正的態度,因為“火者亞三”的關系,所以張居正對待施奕文也沒多少好感。所以馬自強一直糾結著,一邊是救命之恩,一邊是提攜之情,兩難啊!
現在好了,有了首輔的話,自然也就好辦了。可以光明正大的結交了。那份恩情,將來總有機會光明正大的還回去。
“閣老客氣。”
施奕文搖了搖頭,表面上看似平靜的他,心里卻是久久難以平靜。
張居正終于還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
對于原本一直心存著悶聲發大財的施奕文來說,他甚至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能讓首輔注意到自己,這確實不是件易事。
其實,換個角度想一下,這種事情也是不可避免的,畢竟,隨著自己做的事情越來越多,總有一天,會與張居正發生接觸。
只是,現在的接觸會不會早了點?
甚至有那么一瞬間,施奕文想到了他的那位布衣好友。將來如何處理兩者之間的關系?
不過,讓他覺得有些慶幸的是,至少,現在還不用與張居正直接接觸。
見施奕文沉默不語,馬自強說道。
“你別擔心,朝廷讓你獻出壓水井,首輔已經說了,要是壓水井當真有效的話,就許你生產的壓水井行銷天下,不取分文稅捐。”
都沒做過生意,受限于落后的交通,又怎么可能行銷天下,笑了笑,施奕文說道。
“這還要多謝首輔青睞,只是我從來就沒有想過,靠壓水井掙錢,那壓水井法中,就有鑄造壓水井所需要的尺寸、材料,也就是生鐵、牛皮,竹管而已,沒有什么難的,地方上只要愿意,就可以組織工匠鑄造,地方上的工匠也可以自行鑄造,而且我還準備印上幾千冊壓水井法,往各地發賣,讓各地的工匠都能自鑄壓水井,以便讓天下百姓盡快用上壓水井,免去受旱之苦。”
施奕文的回答,讓馬自強不禁稱贊道。
“致遠拳拳赤子之心,實在是讓我等汗顏。”
其實,對于施奕文,馬自強一直都很關注,從他大量招工“以工代賑”,讓大量的流民免受饑餓起,在內心深處,對施奕文就一直是青睞有加,現在聽他這么一說,自然更是覺得自己沒人看錯人。
“赤子之心…”
施奕文笑了笑,隨口說道。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有些財是不需要取的。”
隨后在馬自強的稱贊中,施奕文向他仔細解釋著“壓水井”。對于這種活塞抽水機的原理,當然不需要解釋太多,只需告訴他一些基本原理,并且用保定的事實,讓他說明一下,甚至最后,施奕文還特意向他介紹道。
“在鐵廠里,就有幾臺新打的壓水井,要是閣老有意的話,不妨去看一看。”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聽施奕文這么一說,馬自強又豈會拒絕,來到壓水井邊,看著施奕文輕易的壓出水來,馬自強也忍不住試了一下,看著在自己的手壓下水順著鐵井口流出來,他最后又問道。
“它真的有三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