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是聰明人!
簡單的幾個字,道出了宋仁杰對施奕文的看法,這么多年,能讓他認栽的人確實沒有幾個。
“伯父圖的是你的才而不是命,這你是知道的,你死了與我沒有絲毫好處。你我為此爭個魚死網破,反倒得不嘗失,無論于你還是于我,都是如此,你說是不是?”
“可伯父如此待我,實在是讓我心寒,我又豈能不惱?”
盯著宋仁杰,施奕文依然不客氣。要是說心里不惱火,那是騙人的。
“錢財可通鬼神,當然也能撫人心,若是致遠覺得少了,只管開個價來。”
面對宋仁杰的大方,施奕文反倒有些不解了。
“伯父為什么如此此大方?”
“致遠,伯父和你說句實話。”
看著施奕文,宋仁杰輕聲說道。
“昨天,你只是施奕文,施致遠而已,論醫術可起死人骨,論才學可以制肥皂、榨棉油、做蚊香,就是個不起眼的梭子,也能掙到幾十萬兩銀子,可致遠,伯父想問你,但凡勛室豪門門下,像你這樣的家人又豈止一二?”
施奕文沒想到他會這么說,便點著頭繼續聽他說下去。
“宋家能有今天,許多人說,是因此宋某世代會經商,可是實際上,即便是宋某有三頭六臂,也不一定能操持這么大的家業?所以說到底,還是要靠人,靠外人,而像致遠這樣的人才,自然是伯父所依仗的,于伯父眼中,你是將來的宋家的家人,于其它人的眼里,未償不是如此。你怪伯父心狠,其實有時候,總是要施些手段的。等將來,你就知道了,”
臉上已沒了笑容,看著宋仁杰,施奕文先是想到后世許多大公司對有潛力的小公司的“收購兼并”,說是“兼并”,其實就是“吞并”,你要么接受,要么就要面臨大公司全方位的打壓,甚至于全面的封殺!
資本從來都是沾著血的!
幾百年后都是如此,更何現在!
“那么現在呢?”
想通了一切之后,施奕文出人意料的平靜了,幾百年后那些垮國公司、大團結借助某些司法手段吞并小企業的事情都是屢見不鮮,現在…只不過是子公司變成家奴而已。
相比于一開始的憤怒,施奕文更好奇的是宋仁杰口中的現在。
“現在…”
突然一陣大笑,宋仁杰笑著說道。
“現在,伯父都已經是你的手下敗將了,你說,誰還敢再起收你為家人的心思?致遠,這個世道就是這樣,弱之肉,強之食…要么為狼,要么為羊…昨天,你施致遠是稚子抱金過市而不自知,可今天之后,在南京的富室豪門之中,才有你施致遠的一席之地,說起來,其實,你應該謝謝我!”
說著宋仁杰端起了茶杯,喝茶潤了下嗓子。
好嘛!弄了半天,這就像是殺人立威似的,要是不證明自己的能力,就只能任人魚肉。似乎就像是弱國想成為強國一樣,必須擊敗另一個強國。
“那我可真得謝謝伯父了!”
施奕文的語氣已經不再像先前那么冰冷了。
“賢侄客氣,將來只要你我兩家繼續交好就成!”
感受到施奕文語氣的變化,宋仁杰提得老高的心放了一半。可不等他放下心來,突然聽施奕文說道。
“好說,好說,其實…伯父是否知道,對于郎中來說,什么最簡單?”
瞬間宋仁杰的臉上就沒了笑容。
“郎中,可以醫人,自然也可以殺人,神醫可以起死人骨,更能殺人于無形…”
突然冒出這么一句后,施奕文笑了笑便收住了,只是靜靜的盯著宋仁杰。
“有時候魚死不一定網破!”
面上沒有絲毫血色的宋仁杰,在片刻的失神后,又立即恢復如常,鎮定自若的說道。
“所以,伯父才想要和致遠交好下去,畢竟,神醫可救人命啊!想來致遠也不是小氣人不是!”
里面都是他的話,面對宋仁杰的示好,施奕文笑了笑。
“那趙恩惠呢?”
“早就是死人一個了,問他做什?”
心頭微微一顫,施奕文起身說道。
“既然如此,那接下來,這戲如何唱,就全看伯父了!”
“賢侄客氣…”
正說著門外有人稟道。
“兩位,司寇讓知會你們一聲,兵部左郎中正趙恩惠在來的路上畏罪自殺了…”
盡管已經知道了結果,但施奕文的心里仍然不禁一顫。
狠,真他么的狠!
正五品的朝廷大員,說殺就殺了!單就這份果決,就是一般人做不出來的。
他就不怕惹火燒身嗎?
“致遠,”
注意到施奕文神情變化,宋仁杰在起身將要離開時,又止住腳,輕聲說道。
“宋家六代人的家業,不能毀在伯父的手中,身為當家人,行事必須果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致遠以為如果不是行殺招對我,伯父又豈會…”
搖頭嘆息間,宋仁杰的心底盡是苦澀,這次確實是…虧大了啊!
“伯父,晚輩受教了!”
站起身來,施奕文畢恭畢敬的說道。
確實,在這一瞬間,宋仁杰給他上了非常重要的一課,盡管在過去他也曾看過許多宮斗劇,甚至官場小說,但是像宋仁杰這般行事的,小說中從來沒有人去寫,即便是宮劇中,也從沒有人提。
要利益面前,父子兩人尚且會反目,更何況是外人?
看著看似溫文爾雅的宋仁杰,施奕文突然想要謝謝他,畢竟,他給自己上了來到大明的最重要的一課。
“賢侄,此事和其玉沒有絲毫關系,你們往后大可繼續交好,還有,他尚有妻妹正值適齡,若是賢侄有意的話,不妨…”
宋仁杰話未說完,就想到施奕文的另一層身份,便笑道。
“瞧我這腦子,你如今是外來的貢使,這種事情自然是不需要我來操心的…”
瞠目結舌的瞧著宋仁杰的,施奕文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給自己做媒,這真是…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待出了門,再一次回到衙堂中,對于接下來的一切,施奕文完全沒了興趣,看著在衙堂里表演的眾人,他的心頭突然一顫,難道這才是人性最真實的一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