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滿是鶯歌燕舞的寇家花樓里出來時,原本已經接受現實的施奕文,真正面對了現實。
真的…穿越了。
看著街道上熙攘的人群,盡管身著漢服的男女,那連甍接棟的臨街屋宇間偶爾有歡愉的笑聲自樓里飄蕩而出,偶爾的還能看到些許宿醉的男子,在家仆的攙扶下上車,花樓的龜公卑微的好言恭送,樓上相識的相好,嬌聲軟語送著“情郎”。
所有的交織一起,讓十六世紀青樓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不是演戲。
施奕文發現自己出奇的鎮定。不論是之前,還是現在,甚至片刻間就已經接受了現實!
既來之則安之吧!
“施兄弟,您先上車!”
耳邊的話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坐的是車,不是轎。
車有點像是后世的板車,不過卻是獨輪車,人在車上的坐位上坐著,車夫在后面推著車。這獨輪車瞧車倒是挺新鮮的。(1)
這車就是十六世紀的“寶馬”。
只不過,這“寶馬”只有一個輪,而且還得靠人力。
“喲,居然還有四輪的“寶馬”(1)。”
突然,街上一輛由人拉著的平板小車,倒是讓施奕文嚇了一跳,那被人用繩拖的四輪小車上,盤腿端坐著一位中年人,瞧著氣定神賢的模樣。
這高度、這姿勢,要是拉車的人放個屁的話…可不正好“嗤”在臉上。
那美好的景象,施奕文簡直都不敢去想。
坐在車上,施奕文打量著這座明時的南京,城市熱鬧非常,兩邊盡是古色古香的建筑,不過即便是內心好奇非常,但他仍然盡量收回好奇心,以免讓劉錦江發現異樣。
最后又把目光投到車夫身上,盡管天氣仍有些清冷,他只穿著件單薄的短打,不過即便是如此,跑了幾里路后,那身上的棉布短打仍然汗濕了一大片。
這車夫確實辛苦,其實無論是那個時代的下層百姓,過的都不容易,只不過,這個時代更為極端一些。
不論是這推車的車夫,亦或者是拉車的車夫,都是這個時代最下層的百姓。看著他們那汗流浹背的模樣,施奕文暗自想到,想要在這個時代謀生,確實不容易啊。
看來,自己要好好的想個辦法了。
右手拍著那個藥箱,看來,只能靠老本行混飯吃了!
“施兄,你瞧,過了這條路之后,往東拐就到我那宅子…”
坐在旁邊另一輛獨輪車上劉錦江正想向施奕文介紹那宅子怎么走時,前邊的路卻被人堵著了,路上站滿了人,因為好奇,施奕文便起身往那邊看去。
盡管隔著許多路人,站在車上的他,仍然看到在道邊的一家鋪子前,一個華服青年正跪在那里不斷的叩頭。
這是怎么回事?
“李太醫,李太醫,您老發發慈悲,就隨我往家里一趟,只要您老愿意去救內子一命,我就愿意奉上診儀千兩!”
非但那年青人跪在地上,就連他旁邊也跪著幾個人,那幾人也跟著苦苦哀求。
“求李神醫救我們家少奶奶。”
他們一邊哭求,一邊“咚咚”作響的叩頭,甚至就連額頭也磕破了。眼前的這一幕,讓施奕文的心頭一沉,盡管他只是個無證游醫,可對這一幕并不陌生。
他們跪地叩頭求人時,藥鋪前,一個滿面白須的長者長揖道。
“宋公子請回吧,非是小老兒不愿救人,實在是愛莫能助啊,自古以來,婦人產子皆是穩婆之事,小老兒能做只是號脈、開方,公子請回吧,…”
滿面歉色的白須老人又沖著周圍說道。
“諸位父老,常言道“兒奔生來娘奔死,閻王爺處隔層紙”,這婦人生產,實非醫者所能助,非是小老兒不愿,實在是愛莫能助,愛莫能助啊…”
白須老人的辯解,讓圍觀的人無不是搖頭輕嘆,紛紛出言安慰著跪在街中的宋公子。
“宋公子,回吧,指不定還能再見上你家娘子一面…”
“是啊,是啊,您這也是病急亂投醫,這婦人生產,那有來尋醫生的道理?”
“可不是這道理,還是回家去吧。”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讓宋其玉更加了絕望,被仆人扶起時,腿腳發軟的他,顫驚驚的差點沒站起來。
“難道這就是命嗎…”
那青年人仰頭長哭時凄涼,讓施奕文心情變得低落,看著他落寞的背影,坐在車上的他眉頭緊蹙,猶豫片刻,便跳下車,朝著那人快步走去。
“施兄,你…”
徐錦江詫異的看著施奕文,他想干什么?
“這位公子,”
快步走到馬車邊,施奕文說道。
“興許,我能幫些忙?”
“你?”
雙目通紅的宋其玉,詫異的看著這冷不丁冒出來的人,這人年青的出奇,看著模樣可能比自己還小上兩歲。
“你是?”
“我是醫生(2)!”
對,我是醫生!
即便是江湖郎中也有了身為醫生的自知。所以,他并不想在一旁袖手旁觀。
深吸口氣,施奕文說道。
“我也許可以救你家娘子!”
“可,可剛才李太醫不是說說,這婦人生產,實非醫者所能助,你…”
宋其玉反問讓施奕文眉頭一蹙,反問道。
“你還想救你家娘子嗎?他不能,不代表別人不能!”
迎著對方懷疑的眼神,他的語氣堅定。
“先生請上車,”
病急亂投醫的宋其玉盡管有些懷疑,但是這個時候那里還會辯別。
一向沉穩的他,從昨天晚上,直到現在都飽受著折磨,面對娘子生產不順,面對穩婆那句“大人小孩恐怕難保”的話語的,病急亂投醫的他,特意跑到了“慈濟堂”,這家醫館的主醫曾是朝中太醫。可一句“婦人生產,實非醫者所能助”,讓他陷入了絕望。
坐上馬車,焦切非常的宋其玉看著這人,這會他才注意到,他是和尚,而且穿著奇裝異服。
“先生,真、真的能救我家娘子?”
“醫者仁心,總不能見死不救!”
隨后,施奕文又仔細詢問著病人的著情況,越聽他的眉頭就蹙的越緊,到最后眉頭緊鎖的他,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難道,要動手術?”
(1)仇英的清明上河圖繪有這樣的獨輪車以及四輪車,人拉四輪車低矮窄小,有點像是兒童玩具。
(2)我國古代雖然把醫生尊稱為“大夫”或“郎中”,但同時也有“醫生”一詞出現,范成大書事詩之二中就有這樣的詩句:“門外雖無車轍,醫生卜叟猶來。”還有儒林外史第五回:“自此以后,王氏的病漸漸重將起來。每日四五個醫生用藥,都是人參、附子,并不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