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人群中,驚鴻一腳
狀元街里正是熱鬧之時，到處都是張燈結彩，若是那些消遣娛樂處，更是燈火通明，到處都掛著旗幟，恭祝學子鄉試成功，或是解元這種字眼。
再加上官府也十分重視，讓街面上到處都是漂亮的燈火。
多是那些豪富之家，更是會出錢出人，裝點幾番府邸附近的街面，除了賺錢，也投一個名聲，街道之上，來往的賣藝人與生意人，早已占好了街面上的位置。
杜若四人來到街上，街面上水泄不通，很多馬車自然也就只能往巷道先回，幾人只能步行在這熱鬧繁華里。
大秦之天下，富庶可見一斑。
街邊樓宇，皆是消遣地，絲竹之聲，唱曲之聲，源源不斷。便是某些青樓里的臺柱子，此時也大多出來露面，依托著這鄉試的風潮，金陵確實很熱鬧。
這無關于會不會影響學子的課業。
況且金陵本就是天下最為繁華的城池之一，縱然沒有鄉試風潮，也不見得就會清冷幾分。
歐文峰對一些江湖雜耍頗為有興致，每當遇到那些表演胸口碎大石，或是蒙眼擲飛刀這些絕活，他都忍不住停下來觀看，還會給上一些零錢。
只不過，杜若卻對這些雜耍興致缺缺，畢竟，他見識過更多讓人無法理解的魔術，這些江湖雜耍，確實很難引起他的注意。
“杜兄似乎對這些都不感興趣？是因為這些都是下九流的雜物嗎？”歐文峰問道。
杜若搖了搖頭，說道：“歐兄誤會了，天下行業千千萬，沒有什么高低之分，貴賤之別，只是在下見得太多了，所以不太有興趣而已。”
“原來如此，”歐文峰說道：“我就說以杜兄的胸懷，不至于那么膚淺，我大秦之所以能夠睥睨天下，靠的不只是兵強馬壯，更不是文人墨客，靠的就是天下千千萬萬的百姓，各種各樣的行業，才讓大秦如此繁華，讀書人，并不見得就高人一等，不過是表面上光鮮一些罷了。”
杜若倒是詫異的看了看歐文峰，在這個時代里，能夠有歐文峰這般見識的，還真是少之又少，這個時代，不只是讀書人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便是其他行業的人本身也這么覺得。
雖然沒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種說法，但這個時代背景下，讀書人，身份地位確確實實有很多優待，即便是江湖武者，大門大派，在官府面前，也要低下一頭。
只不過文武之爭，自古不變。
“歐兄所言，正和在下之意。”杜若說道。
只是與歐文峰不熟，不知道此人具體品行，不過，若是歐文峰這人能夠知行合一，入了官場，倒是一方百姓之福。
歐文峰聽了杜若的話，眼睛一亮，說道：“倒是英雄所見略同，果然是緣分，我平日里跟朋友…”
歐文峰話沒說完，突然前方傳來一陣哄鬧，將他的話給打斷了。
聲勢很大，人潮涌動。
杜若和歐文峰都不由自主望了過去。
只不過前方已經混亂，堵住了很多人，只能看到人頭攢動，根本看不得太清楚，只能看到人群有幾個身著儒衫的年輕人。
歐文峰是個愛熱鬧的人，拉著杜若就走過去，擠過去擠過來的，居然愣生生讓他在擁擠人群中擠了進去。
杜若有些無奈，漢人，不管哪個年代都改不了看熱鬧的天性。
這年輕人心性啊！
杜若心中感嘆著，這是個不好的習慣，他杜三爺豈會這般膚淺！
“歐兄技術高明！”
“小事兒，小事兒，何足掛齒！”
街道中間，三個穿著儒衫的年輕人正被一群大漢給圍著。
三個年輕人都是典型的大秦讀書人模樣，風度翩翩，一身正氣，不過，看上去都比較瘦弱，最中間那個年輕人手里拉著一個小女孩兒。
那個小女孩兒身上臟兮兮的，衣衫襤褸，躲在那幾個讀書人身后，瘦骨嶙峋的身子微微顫抖著，眼神里透露著恐懼，盯著前面那些短衫大漢們。
那些短衫大漢人很多，而且都有一個特點，全都人高馬大，手里拿著哨棒之類的武器。
零頭那個臉上有一個紅色胎記，像一條蜈蚣，看上去格外猙獰兇狠，望著那幾個讀書人，沉聲道：“幾位公子，我知道你們慈悲心善，但是，這丫頭，是我們蒼狼幫買下的，可是有契約文書的，你們這就直接帶走，不合規矩吧？”
那個蜈蚣臉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一張契約，說道：“這可是合乎法律的，我們可不是人販子，這是我們花了錢從她父親手里買來的，官府都認的！”
牽著小女孩兒的那個年輕人接過文書，頓時臉色有些不好看。
人群中，歐文峰輕聲道：“我前兩天有聽人說過，這金陵城中有好幾個幫派，這蒼狼幫就是靠著賭坊和牙行稱霸一方的，那幾位兄臺這次恐怕要吃虧，人販子和牙行不一樣牙行是有官府承認的。”
杜若眉頭一皺，心中有些不喜，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不論是哪個時代，他都不喜歡這些人販子，不過，他知道這種事情根本杜絕不了，他也見過不少，更何況，在這個牙行都被官府承認的地方，這種事情更是屢見不鮮。
就在杜若皺眉時，人群外不遠處，有一個戴著面紗的女子，正在注視著他。
面紗女子身旁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穿著一件綠色長裙，指著杜若輕聲道：“小姐，是他，上次幫孟青平那個人！”
人群中，那個年輕人仔仔細細的看了看文書，低頭正好看到小女孩兒那驚慌失措的眼神，心里一抽，很不好受，說道：“那…那你們也不該如此折磨這么一個小孩子啊，她才這么點！”
“哼，”那個蜈蚣臉一把奪過文書，冷哼道：“這位公子，我們蒼狼幫自己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吧？”
“你…”那個年輕人一咬牙，說道：“我看了，你們花了十兩銀子買的她，我給你們二十兩，我買下來總可以吧！”
“不賣！”那蜈蚣臉直接拒絕。
“你什么意思，憑什么不賣給我？”那年輕人說道。
那蜈蚣臉冷笑道：“不賣就是不賣，做買賣就是你情我愿的。另外…”
蜈蚣臉臉色陰沉道：“幾位是不是該把這臭丫頭還給我了，你們剛剛打傷了我們兩個弟兄的事兒，看在幾位讀書人的身份上我們不計較了，可你們若真要覺得我蒼狼幫好欺負，那就真得好好考慮了！”
“你…”
那三個年輕人都有些憤怒，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小女孩兒已經嚇得瑟瑟發抖，使勁貼靠在那個年輕人身上，嘴唇哆哆嗦嗦的，祈求道：“哥…哥哥，救救我，他…別讓他們帶走我…我…我會被打死的！”
那蜈蚣臉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小女孩兒，說道：“幾位，這丫頭現在就是我手里的一件貨物，是生是死我說了算，還是把人給我吧，免得引火燒身！”
一邊說著，那蜈蚣臉一把抓住小女孩兒，用力一拉將那個小女孩兒拉了過去，然后很是挑釁的看了那幾個年輕人一眼，“啪”的一巴掌抽在那個小女孩兒臉上。
頓時，那小女孩兒臉上就出現五個通紅手印，臉也腫得老高，鼻血流了出來，號啕大哭了起來。
“還給老子哭！”
那蜈蚣臉反手又一巴掌，罵道：“特娘的，老子花錢把你買來，還敢給老子跑，以為找到幾個管閑事兒的人就是靠山了嗎，老子告訴你，老子就算一巴掌抽死你，也沒人敢多說一句！”
那蜈蚣臉指桑罵槐著，扭頭朝著那幾個年輕人輕笑了一聲，嘲諷的意味表露無遺。
杜若站在人群中，面無表情。
倒是旁邊的歐文峰緊緊的捏住拳頭，吐了一口口水，低罵道：“狗日的，真恨不得將一刀砍死他娘的，忒不叫東西了！”
杜若有些詫異的看向歐文峰，雖然和歐文峰結識不久，可這人渾身上下都是儀表不凡，風度翩翩，怎么看都不像是個會說臟話的人。
杜若環視一圈，還發現很怪異的現象，如同歐文峰一般義憤填膺的年輕人很多，而且，幾乎全都是讀書人。
“跑啊，你跑啊，”
那蜈蚣臉還在狠狠的抽小女孩耳光，那不過七八歲模樣身材瘦小的小女孩兒幾乎已經昏厥了，連哭聲都發不出來了。
“他娘的，有本事再去找幾個靠山啊，還敢打老子的人，奶奶的，今天老子打不死你！”
就在這時候，杜若余光突然一定。
剛剛那個牽著小女孩兒的年輕人突然拔腿沖了過去，狠狠一腳踹在那蜈蚣臉的背上，直接將那蜈蚣臉踢了一個狗吃屎，那年輕人抱住小女孩兒，望著那蜈蚣臉惡狠狠說道：“老子楚天放在蜀中，想打哪個打哪個，你他娘的，算個砸皮！”
熟悉的語調，一口純正的川話！
同樣出自蜀中的杜若，莫名有種親切感。
似乎都沒想到這年輕人會突然動手，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只有那個蜈蚣臉從地上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灰，大吼道：“都他娘看著干什么，給老子打，往死里打！”
不得不說，那自稱楚天放的年輕人的那兩個同游的朋友也很講義氣，看著蒼狼幫人多勢眾還都拿著武器，居然都沒有躲開，而是掄起了那常年提筆寫字的手，化作拳頭，就沖了過去。
就在這時候，杜若耳邊突然傳來歐文峰的大吼：“他娘的，狗屁蒼狼幫，欺我讀書人不會打架嗎？”
歐文峰居然也掄起拳頭沖了進去。
就在同一時間，圍觀的人群中，涌出來很大一批讀書人，幾乎是所有讀書人都嚷了起來。
“打死這群狗東西！”
“我等飽讀圣賢書，怎么坐視不理！”
“…”
場面瞬間混亂了，杜若被很多人碰撞到，人群里沖出來恐怕不下三十個讀書人，一時間，街道上一片混亂，很多游客都四處逃散。
終于，那個蜈蚣臉意識到了不對勁，他也不傻，大秦讀書人可是兇名在外，而且，這些讀書人背后所牽扯的勢力大得不得了，誰也不知道說不定人群中就有一個是那個世家公子。
那蜈蚣臉雖然憤怒，可還不至于失去理智，不敢真下死手，要是真打死幾個讀書人，那可就真的出大事了，更何況，這場景，他們也才不過七八個人，打，也打不過。
“走，撤！”那蜈蚣臉大吼。
那蜈蚣臉一邊大吼，就一邊往后退。
“別讓那狗東西跑了，抓住他！”
這時候，正在圍毆蒼狼幫成員的讀書人中有人看到了準備逃跑的蜈蚣臉，立馬大吼了起來。
那蜈蚣臉嚇得臉色一變，急忙轉身就跑，畢竟是跑江湖的，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武功底子，要跑，他自認絕對強過這些讀書人。
然而，就在他剛剛轉身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一抹陰影。
他急忙抬頭，可迎面看到的卻是一只鞋底，還有不少灰塵，快速在眼中放大，然后“啪”的一聲。
那蜈蚣臉腦袋一昏，就感覺到自己飛了起來，然后砸在地上，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被不知道多少只腳狠狠踢了下來，全身上下都痛。
在蜈蚣臉昏過去最后一刻，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興奮的高喊了一句：
“杜兄高明！”
那蜈蚣臉逃跑時被踢的那一腳正是杜若踢的。
開頭的群架，他是沒興趣參加的，不過，看得他心里的確很解氣，特別是看著意氣風發的一群年輕人，他很難過，這樣的素質，大秦新一代，如何成長…
然后他就看到蜈蚣臉要逃跑，
在然后，他一邊感嘆著，一邊踢出了一腳。
他保證，他不喜歡打架，他只是悲憤這一代年輕人太沖動了，忍不住急得手舞足蹈，不小心踢到了一丈之外的蜈蚣臉。
他雖然沒有缺悅的盛世美顏，但還是有缺悅的那一雙大長腿的！
“捕快來了，快跑！”
不知道是誰大吼了一聲，正圍毆得起勁的一群讀書人頓時轟散，那個楚天放也抱著小女孩兒快速離開。
作為最痛恨捕快的幫派成員，第一次感覺到了捕快的光明，聽到捕快來了，他們好開心。
杜若也跟著歐文峰等人快速樣街道另一端跑去。
一同逃跑中，很多人都認出了杜若。
“兄臺高明！”
“兄臺那一腳，神來之筆，小弟佩服！”
“簡直就是天人下凡！”
杜若一邊跑，一邊還禮：“兄臺過獎，啊…兄臺過譽…哪里哪里，…就隨便一腳…”
讀書人，絕對是最冷靜理智的一群人，即便是后面有捕快窮追不舍，他們還是非常清晰的分析情況，每每跑到一個岔口或是巷子，就會少幾個人，很快，幾十個讀書人就化成了十幾撥。
杜若和歐文峰兩人一起被兩個捕快窮追不舍，兩人剛繞進一個小巷子，出現一個十字路口，正猶豫的時候，旁邊一扇小門打開，一個小姑娘探出頭，輕聲道：“快，兩位公子快進來躲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