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來時,卷起破爛長街上的廢墟滾動,鮮血的氣味撲鼻而來,一切都是那么安靜,那么沉寂。
杜若注視著蹲在身旁的女子,實在無法將這位風華絕代的人與印象里那個黑丫頭相提并論。
呂陽睜開眼睛,動了動身子,來回折騰著看著杜若和南宮琥珀,很茫然,還有些忍俊不禁。
大妞?
對于這個稱呼,他也沒辦法將之與南宮琥珀、扶搖仙子、宗師,這幾個詞混為一談。
南宮琥珀將平安符收好,看著杜若,臉上綻放出一抹微笑,輕輕的戳了戳杜若的額頭,那一瞬間,杜若就感覺四肢百骸傳來一股溫熱,吞噬著之前留在身體的劍氣,不過一兩個呼吸,傷口就不再流血,甚至開始愈合,傳來一陣微弱瘙癢,但是,那刺骨的疼痛卻消失了。
一縷白色符文自南宮琥珀的手指傳入杜若的身體里。
呂陽瞪大了眼睛,神色間盡是難以置信。
南宮琥珀輕輕收回手指,一縷若隱若現的白色光澤緩緩消失,她輕聲問道:“還疼嗎?”
“疼啊,疼得要死啊!”杜若腦袋晃來晃去的,夸張道:“好疼啊,哎喲,好疼,好疼,我骨頭好像斷了,嘖嘖嘖,手也好像斷了,動不了了,要死了!”
南宮琥珀又戳了戳杜若腦袋,說道:“那就疼死你好了!”
“別別別,”杜若咧嘴,露出那還染血的牙齒,笑道:“大妞,要不,你再給我戳一戳,就你那白光,賊厲害那個,再給我來點,說不得我就不疼了!”
一旁的呂陽嘴角一抽,酸溜溜說道:“那是宗師道韻啊山姜,你以為是大白菜呢,還給你來點,傳說中的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說的就是這道韻,一般宗師一輩子都感悟不到呢!”
杜若翻身躲起來,詫異道:“這么厲害,有什么用啊?”
呂陽從懷里掏出一瓶丹藥,倒出來兩顆,一顆遞給了杜若,自己服下了一顆,緩緩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你要問扶搖仙子了,每一個宗師感悟的天道都不一樣,具體什么用,也只有宗師自己才知道了,不過你看話本中最常見的就是有一些人受仙人指點,一夜成為習武天才的,那就是宗師道韻!”
杜若服下丹藥,眉頭皺了皺,看向南宮琥珀,說道:“我雖然武功不咋滴,但也深知天地萬物,陰陽相生,因果自有定律,大妞,這使用道韻,對你會不會有影響啊?”
南宮琥珀看著杜若,說道:“你的刀法,是一門有違天道的邪功,如你所說,萬物自有定律,武功速成,你付出了一些沉重的代價,或許你自己都不知道,我給你一份機緣,此后,你可以安心修煉你的刀法了。”
南宮琥珀緩緩站了起來,一襲紅裙落地,緩緩飄動著,她望著夜空,清冷道:“你們走吧!”
南宮琥珀攤開手掌,看了看手里那個平安符,慢慢放進懷里,往前走去,說道:“這平安符,就還給我吧,記住了,我叫南宮琥珀,不叫大妞。”
杜若坐在血跡中,看著黑夜里那一抹緋紅,張了張嘴,卻還是沒有開口,腦海里浮現著當初那個小丫頭的一顰一笑,卻怎么都做不到將面前這個清冷的背影結合在一起。
一別多年,再見之時,你我之間已經差了太遠太遠,我心里的終究只是那個黑丫頭,那個會為我織披帛的小女孩兒。
如今的你,處在云端,我在凡塵。
有幸讓我遇見你,有幸讓我再遇見你,
那時鶯飛草長,此刻卻說不去那一句珍重!
杜若輕輕的將呂陽扶了起來。
呂陽撿起已經斷成兩截的方天畫戟,嘆了口氣,開口道:“山姜…”
“走吧,大哥。”杜若也拾起唐刀,微微一笑,道:“兒時的情,便是如此了,現在是我欠她的,我會記著,十年二十年或者一輩子,我會記著,會找機會還給她的。”
“唉,”呂陽點了點頭,道:“你能夠看清楚就好了,人在江湖本就是這樣,不論是什么情,欠了就是欠了,沒有人該為誰付出的。”
“嗯,我明白。”
看著杜若和呂陽居然就這樣離開,長街另一端里,某些一直沒有出現的人終于坐不住了,這些人都是南宮家的一些長老,他們快速跑了出來。
看著來勢洶洶跑出來的一行人,南宮琥珀抬眼望了一眼,道:“你們,有事嗎?”
有一個長老急迫道:“大小姐,不能讓那兩個小子就這樣走了,他們殺了我們南宮家這么多人還活著離開,置我南宮家的顏面于何地,日后在江湖上,南宮家怕是要成笑話了!”
南宮琥珀看著那幾個長老,平淡道:“南宮家的顏面?南宮家在江湖上除了我南宮琥珀之外,還有顏面嗎?為何我不知道?”
“大小姐,您…”
那長老臉色很不好看。
南宮琥珀輕輕一揮手,長街上成百上千的刀劍頓時嗡鳴起來,緩緩飛起,定格在空中,整條街都變得壓抑起來。
南宮琥珀冷聲道:“有我南宮琥珀在一天,我做任何事情,這江湖,誰敢評判誰敢笑話?”
呼嘯起風,那些刀劍猶如青龍出海,仿佛颶風卷過落葉在空中飛舞而過,全部插在那些南宮家長老面前,仿佛一座兵器堆積而成的大山。
死亡的威脅仿佛大山落下,壓得那些長老們絲毫不敢動彈,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全都是冷汗直流,看著刀劍后面的南宮琥珀,眼神里全是驚恐。
“你們,都老了。”
南宮琥珀遙遙一指街道中的尸骸遍地,說道:“這些,就是你們給我的成果,我給了你們很多,但你們,讓我失望了。”
“大小姐,請…”
那些長老都慌了,在這個時候,他們都很清醒,特別是在眼睜睜看著一場屠殺之后,他們心里更清楚南宮家所謂顏面,所謂地位是從何而來。
“好了,”南宮琥珀緩緩一動,一縷流光掠過,她已經出現在街尾,說道:“換人吧,你們不適合了!”
南宮家那些長老們都渾身顫抖,看著已經無人的街口,心如死灰,但仍舊有人不甘的大吼:“大小姐,你如此獨斷專行,就不怕偌大的南宮家毀于一旦嗎?你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老祖宗啊!”
轉角處,正緩緩行走的南宮琥珀突然停了下來。
身后的無舌也停了下來,低著頭。
南宮琥珀嘴角上揚,不屑一笑,低吟道:“毀了便毀了,大不了重新再建一個,無舌,處理一下。”
無舌突然抬起頭,面罩下只有眼神冰冷,突然轉身反手拔出背后的刀,在夜色里宛若一只獵豹,眨眼間便出現了那還未清理的長街,鮮血味依舊濃烈。
南宮琥珀輕輕抬腳,一襲長裙瀉出很遠。
身后響起了一陣刀刀入肉的聲音,幾聲慘叫都戛然而止。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無舌再一次出現在南宮琥珀身后,身上隱隱有著一些血腥味。
南宮琥珀輕輕揉了揉太陽穴,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你不用回水榭聽潮閣了,就留在南宮家,該殺的都殺了,該告老的就告老,該…算了,別讓人再來打擾我。”
“是,主人,屬下明白!”
無舌停下,躬身執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