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聽不懂,但是周臻看出來了,這個家里,當家的真是那個才十五六歲的索菲亞。
露易絲是個生活白癡,嬌生慣養的她跌落凡塵之后,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也不能給兩個女兒提供安穩的生活。
她現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的姿色。
所以她跟艾爾特在一起,充當了他明面上的情人,也可能是雙面間諜。
像她這樣女人,應該不會逃過蘇聯政府的注意。
但是因為她的丈夫死了,她對蘇聯政府已經絕望,所以從感情上,她應該站在對立面。
也是因為這種心態,艾爾特大膽地將自己帶到了她們家。
有這樣一個內部人員幫忙掩護,自己反而更安全。
兩個女兒相比媽媽,表現更加成熟,索菲亞看似溫柔嫻靜,操持著家務,也控制著家里的一切。
尤倫卡雖然小,卻不是那種不懂事的女孩,她應該很清楚家里的穩定是靠誰。
從她對媽媽的態度不在乎,卻很聽姐姐的話,周臻就能知道這母女三人的定位。
早飯很快結束,露易絲幫周臻給咖啡加了一遍水,然后坐在了他斜對面的位置。“基文斯先生,你有什么打算?”
“我只想盡快離開這里,回去德國。”
尤倫卡指了指窗臺上的那個收音機,說道:“去莫斯科的火車都停了,要到新年之后,火車才會開通。”
“那就只能等艾爾特回來之后再決定了…”周臻假裝嘆了口氣,問道:“你們這里有俄語詞典嗎?我一點俄語也不懂,現在有些寸步難行。”
“你想學俄語?”
“反正也沒有事兒,我想學幾個單詞。”
露易絲點了點頭,很快從客廳的另一面書墻上,拿下了一本大部頭的詞典。“尤倫卡,到上課時間了…”
尤倫卡有些不情愿地起身,從書架那里拿了幾本書,還有一支鉛筆和用白紙裁成的作業本。
周臻問道:“她沒有去學校上學?”
露易絲搖了搖頭,卻沒有解釋。“我在家里教她是一樣的。”
索菲亞洗了碗和盤子,也拿出了自己的課本,在旁邊學習,不懂的地方,露易絲跟她講課。
她這個媽媽雖然沒有生活能力,但是學識上應該還是很高的。
周臻很快就將整本俄語詞典給復制了下來,然后他趁著尤倫卡學習的間隙,又詢問了她一些音標的發音。
在他的生物計算機里面,還有全世界的語言翻譯,綜合起來,周臻很快就把俄語給掌握了。
雖然發音還不算準,但是最起碼,能聽得懂廣播,更能閱讀。
在詞匯量方面,他甚至要比絕大多數蘇聯人更強。
當然,這種能力不是他自己擁有的,不過在生物計算機里面,跟他自己擁有差不多一樣。
即使要通過生物計算機轉一遍,也不會耗費太多的時間。
快到中午的時候,大雪終于停了,一輛卡車開了過來,車上下來了兩個民兵。
聽到動靜,周臻就提醒了露易絲,然后她看了看索菲亞,跟周臻說道:“你去閣樓藏起來。尤倫卡,你也上去,坐在閣樓口玩。”
周臻指了一下那些還沒有裝起來的糖果和巧克力,她立即明白了過來,將周臻帶過來的東西用大袋子一裝,遞給了周臻。
周臻沿著木制的樓梯上了閣樓,閣樓不大,最矮的地方只有不到一米,最高的地方大約兩米五,然后還有一個三角形原木房梁在中間。
上面布置的很兒童化,兩張木床中間隔了半米,旁邊有一個小書架,還有兩張矮凳。
很簡陋的女孩臥室,其實也不僅僅是閣樓,這個家里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或許以前有,也被賣掉換食物了。
閣樓有兩個窗戶一個天窗,上面的天窗被大雪壓住,看不到外面。
前面的窗戶周臻不敢過去,怕被看到影子,而后面的窗戶對著一片樹林,在緊靠小屋的位置,有一片開墾的土地,不過現在荒廢著。
周臻觀察了一番,坐在床上的話,頭都要頂著房頂了。
小凳子又太小,他干脆坐在了地板上。
尤倫卡坐在樓梯口,一直有些好奇地看著他,等到來人叫開了門,她就立即轉過身去,裝作好奇地打量著來人,再也不回頭看一眼。
很顯然,她的年紀雖然小,卻已經是老手了。
“露易絲,好久不見。”
“安德烈,彼得,你們好。今天有什么事嗎?”
“火車站那里跑了一個逃犯,現在到處都在追查,農場這里也安排了排查任務。你們今天沒有發現異常吧?”
“沒有。早上艾爾特幫我們買了食物回來,我們都沒有出門過。”
“這是艾爾特的雪地靴?”
“是的,他嫌太笨重了,早上穿了覺得不舒服,又換了普通的棉鞋去上班。”
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員,這個露易絲看似有些愚笨,表現的卻很平靜,掩飾了他們犯下的錯誤。
兩個人詢問了一番,連門都沒有進,就又離開。
雖然能夠聽得懂俄語,但是周臻依舊裝作聽不懂,用英語問道:“他們說什么?”
尤倫卡回過頭來說道:“只是來問情況,我們忘記了你留在外面的鞋子,差點暴露。”
周臻問道:“你們以前住在哪里?”
“列寧格勒。你呢?”
周臻楞了一下才明白她說的是圣彼得堡。“漢諾威…”
小女孩似乎有了一點談興,把腳拿了上來,學周臻一樣盤腿坐在地板上。“你結婚了嗎?”
“當然,我有一個女兒,才三歲,然后我的妻子又懷孕了,現在應該又幫我生了一個孩子。不過我還沒有沒有見過…”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報社工作,不過我不是記者,我是印刷車間的一個技術員。戰爭到了后來缺人手,我才被征召進了軍隊。你呢,你還記得在列寧格勒的生活嗎?”
“當然,我們才搬過來三年,之前我們一直生活在大城市,而不是這個野獸比人還多的地方。”
“你多大了?”
“十二歲。”
周臻覺得這次的相遇似乎有冥冥之中的注定,在尤倫卡世界,有兩對母女都需要他的照顧。
在他還沒有厭倦的時候,那個世界就重新顛覆了。
然后似乎為了彌補這個遺憾,在這個他原本想要來吃苦的世界,又遇到了需要被照顧的母女。
特別是,這個小女兒也叫尤倫卡,還比另一個尤倫卡大一歲。
而且,兩個世界都是在俄羅斯…
難道還要繼續墮落?難道丟掉的節操撿不回來了?
這個時候,索菲亞似乎怕妹妹言多必失,也爬上了閣樓。
她坐在了妹妹的身邊,然后望著周臻說道:“你不可能回到德國的,政府對西去的火車盤查的很嚴,即使是貨運火車,也會經過最少兩次貨物中轉才能抵達莫斯科。
而從莫斯科到德國,還有五千公里,經過好幾個國家,很多次的檢查。”
“我知道,但是我答應了女兒,要陪她過圣誕節。”
尤倫卡突然受到了觸動,有些軟弱地倒在了姐姐的懷里。“姐姐,我也想要爸爸,我們再也沒有爸爸了…”
這句話是用俄語說的,周臻故意裝作聽不懂,然后探身到樓梯口,看到了下面站著的露易絲。
她似乎也被女兒的這句話觸動了,紅了眼眶。
這個三十出頭的女人因為這種情緒,讓人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可是,索菲亞的一句話讓他的思緒一下子收了回來。
她用俄語說道:“我們還不了解他,也許他跟艾爾特一樣無能。我們可以再試試他,如果可靠,我們可以留下他當爸爸。”
“那我們該怎么辦?”
“不知道,要先等他跟艾爾特談過之后,知道了他的想法和計劃,我們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他很帥,也很有安全感。也許他照顧我們的生活…”
“帥不能當飯吃,我們需要的是一個能撐起這個家的男人,或者,能把我們帶出蘇聯的男人。”
下方的露易絲開始嚶嚶哭了起來,在命運面前,她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還不如兩個女兒。
這種母女關系的顛倒,跟尤倫卡那個世界一樣…
周臻裝作聽不懂她們的話,帶著疑惑用英語問道:“露易絲,你怎么了?”
索菲亞接話說道:“沒什么,她經常多愁善感,郁郁寡歡。從我們的爸爸去世之后,她就變成了這樣。”
周臻問道:“難道艾爾特沒有取代你爸爸的位置?”
“不會,他只是利用我們,我們之間的關系是相互利用。”
周臻繼續追問:“那我能幫你們什么?”
她楞了一下,又嘆了口氣。“不,你什么幫不上。”
周臻在她們的眼里現在還是自身難保…
這種瞧不起讓周臻不能接受,他想了想,故意扔出了一點誘餌。“昨天晚上,我從火車站的倉庫搬了不少食物,被我藏了起來。
你們家里有雪橇嗎?也許今天晚上,我能給你們轉移一點回來,讓你們的生活不至于這么困苦。”
下方的露易絲驚訝地捂住了嘴巴,而索菲亞卻是眼神一亮。“什么食物?”
“有面粉,還有糖果和巧克力。”
“但是廣播沒有說你偷這些東西。”
“這種丟臉的事,如果是你,你會說嗎?”
手機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