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愛染明王
秦路明抬起頭來，只見夜色里的天空幽黑中泛著一種若有若無的藍色，這在城市的晚間中十分罕見，舉目遠眺天空的邊沿下，城市的邊界線有些弧度不大的彎曲，和平日里遠眺是截然不同的感覺，似乎有某種力量強大到讓空間承受不住已然變形…就像這個世界被一個玻璃球包裹著，秦路明正在以玻璃球外的視角在觀察著這個世界。
可他明明是在這個世界之中。
“喀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四周寂靜無聲，秦路明卻聽到了某種清脆的破碎聲，然后他便看到了身前的空間出現了一條細若游絲的筆直裂痕。
像裁紙刀劃破了薄薄的A4紙那樣干脆利落，秦路明抬頭望去只見身前的那條裂痕劃破了整個空間，無論是抬頭還是低頭，那條裂痕都是無限伸張。
現在他的視角感覺又不同了。
就仿佛他看到的這個世界換了一種存在方式，它被印在了一張紙上，變成了鋪平的畫，再被人分成兩半。
這種感覺很詭異，立體的世界被封印成平面，而他卻脫離了這個世界一樣，漂浮在另外一個維度，目光無法離開那條不知道算是豎直還是橫跨的裂痕。
秦路明有些惶然，自己似乎成了一種純粹的意識，身體和靈魂被剝離的感覺十分強烈，他連忙嘗試著呼吸了下，卻聽聞到了比平常明顯的多的呼吸聲，就像把耳朵湊到別人的鼻子旁邊去聽呼吸聲一樣。
四周太過于寂靜，當他嘗試著呼吸以后，終于恢復了對自己身體的感知，呼吸聲，吞咽聲，牙齒的咬頜聲，心跳聲，都十分的清晰入耳。
舉目望去，整個街道依然空無一人，筆直的道路一直延伸下去，空曠的可以狂飆250KM/H也不會撞到任何人的感覺，或者是午夜飆車黨的最愛，但是在這種世界寂靜的感覺中還能有心情飆車的人，大概只有駕駛靈魂戰車的死神了。
這就是一個死寂的，封閉的，沒有一絲生機的世界，秦路明走動了幾步，聽著自己的腳步聲，除此以外沒有任何一點點動靜，要不是還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血肉之軀，他甚至會懷疑連自己都是死的。
明明他剛剛在那里買嗦螺，旁邊還是人聲喧鬧的市井俗世。
現在他只能看到不遠處的一棟房子里，依然燈火通明，磨砂玻璃窗戶上有兩個人影，但是兩個人影保持著印在玻璃窗上的姿態，沒有任何一點動作導致影子變動。
身前三十米的位置，是一個夜宵攤，油鍋架在火爐上，一堆小龍蝦放在盆里，旁邊的砧板上有切好的豬頭肉，一張張折疊桌和塑料椅子擺在空地上，卻連老板和服務員的身影都沒有。
所有的店鋪依然保持著它們平日里的樣子，但是沒有人，整個世界如此死寂，作為生靈的活物竟然好像只有秦路明了。
“怎么回事？”
秦路明在空曠的街道上奔跑起來，似乎是游戲世界里恐怖劇情中的場景，秦路明左顧右盼，越發覺得自己周圍的一切都像是貼圖，線條和畫面十分清晰，但絕對不是真實的空間感受。
秦路明沒有慌張，他遇到過太多普通人看來匪夷所思的事情了，早已經鍛煉出處變不驚的心境。
他見過神王大戰，那種空間和時間仿佛被人隨意波動的輪盤一樣的感覺，也看到過以國家意志作為封印結界隔離現實的黃土梁水壩周國基地，更經歷過星空即是深淵的召喚背景，把姜仙子從無數世界之外召喚而來。
眼前的詭異也只是詭異罷了，終究會顯露出真實的原因，他又不是什么罪惡魔神必須被封印在一個單獨的世界里。
秦路明從江邊一直跑到醫院附近，又跑了回來，回到了自己的車上，嘗試著發動車子。
竟然能動。
既然這是一個寂靜的世界，就嘗試著用動態的方式和它產生碰撞，看看這種寂靜是能夠強迫自己同化，還是能夠容忍和這種動態的沖突。
秦路明開著車子往家里趕去，他要確定是原本的世界出了問題，還是他自己的感受出了問題。
秦路明更傾向于后者，如果要把原本的世界變成這樣，那么意味著除了自己，其他所有生靈都從這個世界被剝離了，普通人也就算了，也許有什么神乎其神的大能可以做到這一點，但是連姜仙子都會被人從這個世界剝離，那就太不可思議了。
姜仙子可是神王，而且是神王之中最頂級的戰力。
秦路明對她一直宣稱的“最強神王”持保留意見，但是見過她以黑洞為箭射殺齊天大神王以后，卻也清楚她的實力有資格去爭取這“最強”的名號，而非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自大。
要把姜仙子從這個世界剝離，自然是違背她意志的，做到這一點估計是和姜仙子相仿的力量層級都不行，必須得能夠徹底壓制她。
那得是什么樣的強者了？
在這種知識領域，秦路明自然算不得見多識廣，但是也見過了很多光怪陸離的異世界其實都是在神國俯瞰的范圍之中。
在這些世界中，能夠誕生出神祇都是十分困難的事情，例如姜仙子說過的“天云神境”，據說誕生了一個曾經攻打過神國的頂級強者，但是自此之后這個世界就衰落了下去，不知道多少年了再也沒有誕生過這種等級的強者，甚至連一個普通的神都沒有出現。
再比如說秦路明比較了解的周國，周國的世界十分讓人大開眼界，什么國家意志能夠直接成為一種具體的力量，按照馬世龍在《我的老婆是周國女皇》的描述中，這個世界的個體并沒有什么屠神滅神級別的強者，但是掌控周國的皇帝們，以及能夠運轉周國意志的大賢，卻可以把周國當成一種強橫無比的實際戰力，以至于周南甚至認為周國終將成為神國。
那也只是要成為神國，而不是說可以成為神國之上的存在。
姜仙子生來便是神王，她這種一出生就站在無數世界頂點的身份和背景，她也沒有聽說過有能超越神王的存在。
更何況地球還有齊天大神王的意志守護，齊天大神王已經隕落，但是他的轉世難道就會平庸？
要知道愛染明王選擇了生命樹重生，變成了愛染大明王以后，依然戰力驚人，齊天大神王想來也差不多。
更何況齊天大神王是連姜仙子都忌憚的…打架靠人多，人家一家子神王呢，誰敢在這樣的強者神域中如此肆意妄為，把人家不惜自我毀滅也要重建的九州世界折騰成一個死寂之地？
秦路明冷靜的分析了一番以后，心中安定了許多，只要不是強大到以自身意志隨意扭曲整個世界，而是針對他個人就好。
畢竟在這個世界中他有著許多自己在意的人，他希望他們安然無恙，不會被牽扯到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中去。
秦路明把車子開到了自己家所在的小區附近，抬頭看了一眼，公寓頂樓的泳池依然在夜晚中泛著湛藍色，但是卻沒有了平日里碧波蕩漾的感覺，就像是一片美景被拍攝下來，再美的景色也凝固在了剎那，沒有真實的靈動。
和自己預料的差不多。
這個時間點姜仙子應該在家里，和左左菜菜等著吃嗦螺，既然連她所處在的地理位置也是這樣一種死寂的現象，說明其實真正被困在眼前這個死寂空間的只有秦路明自己而已。
秦路明想起了安茶茶曾經施展過的那個幻術，只有秦路明能夠看見的異火大陸眾人，現在自己的狀態和當時差不多。
只是現在這個幕后黑手施展的手段明顯更高級了，完全操縱了秦路明的五感。
是不是安茶茶干的？秦路明無法判斷。
秦路明依然很冷靜，他也沒有打算就在這里坐等幕后黑手出現，而是開著車一直往郊外趕去。
他打算到黃土梁水壩附近看看，要是周南的結界所在地也是如此，那就更能說明秦路明的分析準確了。
秦路明一邊開車，一邊拿出手機給姜仙子撥打了一個電話。
是那種沒有信號的無法撥通。
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信號倒是滿格的，也就是說對方不但操縱了他的五感，還屏蔽了他的手機通信功能。
秦路明稍稍加快了車速，盡管自己身處一個死寂的空間，但是也沒有縱情狂飆，他的身體里就沒有流淌著追求過份刺激的血液。
第一次在這么順暢的交通狀態下開車，秦路明發現到達黃土梁水壩附近是前所未有的快。
他走下車來，看了看這荒郊野外的夜空。
今天的天氣不錯，沒有霧靄，沒有陰云，清朗的夜空此時此刻應該灑滿了璀璨的星辰。
在城市中很難看到傾瀉億萬里的星光銀河，以前秦路明就開著車帶著左左和菜菜到城市之外，光污染沒有輻射到的鄉村，山野，來仰望美麗的星空。
就像他小時候和廖團子躺在稻草堆上看著頭頂的星星一樣。
此時此刻的夜空，卻沒有任何一點星光。
這樣的夜空也很不真實，和平常陰天沒有星星的時候也不一樣，單純的就像一片黑色的幕布。
像一張畫里，一片用黑色染料涂抹過的地方。
秦路明這才留意到，在這荒郊野外，四周黑的更加寂滅了，在城市里盡管也是一片寂靜，但是那些燈光依然保留了，而在這里除了他的車燈，四周看不到任何一點光芒。
他感覺自己所處的位置仿佛是無邊黑暗中的一座孤島，孤島的面積就是車燈輻射的前方一段水泥路面。
要是在平日，倒是可以感慨一番，甚至在這無邊的黑暗中體會一下各種各樣的思緒，感悟一下靈魂被禁錮，被壓抑的種種狀態，從而生出哲學家一般的人生思索也未可知。
可是現在沒有這樣的心情，在知道有人操縱自己的五感以后，便沒有人會在意什么哲學意義和思考人生了。
“不知道是哪位大神，如此折騰在下。”秦路明轉著圈，朝著四面八方拱手作揖。
“在下平生習慣與人為善，說不上道德高尚，高風亮節，仁義楷模，但是幫小學生做作業，扶摔倒的路人起來，送突發癥狀的病人去醫院，這些事情都是做過的，自問沒有做過什么壞事，更沒有地方去得罪像你這樣能力出眾的強者。”秦路明仰望著天空中的黑幕，平靜地問道：“為什么？為什么這樣對我？”
“如果你是有什么訴求，請你直接告訴我，我能夠做到的一定盡力而為。”
“如果是我得罪過你，也請你告訴我哪里得罪了你。”
“如果你是神，我可以信仰你，崇拜你，為你修建廟宇，為你傳播福音，為了行走世間。”盡管秦路明已經是姜仙子的神使，但是神使也可以兼職的不是？誰說一個人只能擔任一個人神的神使的？不是還有多神教嗎？
“如果你是鬼，你大概是有什么執念？我可以幫你去實現心愿，你有仇人我幫你報仇，你有恩未報，我幫你報恩。你要是有家人親朋身處危難，我可以去解決麻煩和問題。我盡管沒有什么超能力，但是在現實世界中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基本都是我可以解決的問題。”
秦路明說完，靜靜地等待著回音，他還有點佩服自己，得虧了從小到大遇見過無數奇奇怪怪的事情，鍛煉出了大條的神經和心態，要是普通人遇到這樣的事情，只怕已經從最開始的慌亂緊張畏懼變成接近崩潰了。
“鬼？”
一個飄飄蕩蕩的聲音響起。
秦路明吃了一驚，連忙抬起頭來，因為這個聲音就好像是從那黑幕一般的夜空中傳來。
他看不見任何東西，只是聲音從那里傳來，給了秦路明一種黑夜中隱藏著什么正在注視著他的感覺。
可是自己原來說了那么多，對方沒有一點動靜，當自己提到“鬼以后，對方才回了一個“鬼？”，難道現在折騰自己的真是什么鬼物？
秦路明倒吸了一口涼氣，要真是鬼，見鬼倒是頭一次。
既然有神，那么有鬼也不算什么無法相信的事情。
無論是姜仙子，還是自己的左左和菜菜，都是地球科技文明無法解釋的存在。
鬼也一樣解釋不了，但是它可以存在。
秦路明在短暫的驚詫之后，便冷靜起來，鬼到底會是一種什么東西？會不會也是一種新生物？
就像普通人眼里的生物世界分類是：植物界，動物界，真菌界，原生生物界，原核生物界。
姜仙子眼里的生物分類是：姜仙子，神性生物，其他蟲子。
可能發現鬼以后，就要在生物世界里增加一種新分類了：鬼物界了。
也許它們不算生物，只是一種能量體，意識體，電磁波諸如此類的東西。
“蟲子，你何等狂妄。”
那飄飄蕩蕩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次聲音不再像是從頭頂的黑夜中傳來，更像是在耳邊。
秦路明連忙側過頭去，卻感覺那聲音剛剛在他耳邊響起，又飄飄蕩蕩的遠去。
這種聲音簡直像自帶恐怖效果，可在秦路明耳里的關鍵詞是“蟲子”。
這是姜仙子常用的稱呼，除她以外的任何生物都屬于蟲子。
“我是愛染明王，神國之中的王。”
聽到這樣的自我介紹，秦路明是真的嚇了一跳，這回就算尼采站在他身邊，他也沒有心情和尼采一起思考人生了，就算是達芬奇在他旁邊立起畫架要描繪這片黑夜，他也不會多看一眼了！他緊盯著無盡的黑暗，牙齒有些發抖，他真的不怕鬼，因為一直以來固有觀念中，鬼都是人變得，能厲害到哪里去？
可是一個神王變成了鬼，那就讓人不由得心生恐懼了。
神王變成了鬼，那便是鬼王了吧。
秦路明可是很清楚，愛染明王經歷過和藺江仙，斗地主之王兩位超級大戰的車輪戰，氣的隕落了。
這樣的頂級強者在這樣的情況下變成了鬼，那是何等讓人恐懼的怨念？又是何等的強大？
難怪她一出現，就仿佛支配了整個世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