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應你的召喚而來
秦路明想起了上次見到周南，皇帝陛下身穿一件黑色帶披風的鎧甲，除了沒有頭盔，身形并不魁梧以外，看起來更像一個重甲戰士。
今天的周南換了一身打扮，看上去是等級極高的制式軍服…秦路明一路走過來，在鋼鐵大橋的雕像上見過類似的軍服。
周南是皇帝，能和她穿同樣級別的軍服，想來那些雕像都是周國歷史上的皇帝或者極具歷史影響力的人物。
少女穿著制式風格嚴肅的軍服，長發披散在身后，金色的麥穗綬帶懸在左肩一側，可能是象征著皇帝身份的錘型勛章上鑲嵌著璀璨生輝的寶石，掛在了微微起伏的胸前，她沒有再握著那把看上去重量驚人的大錘子，而是換了一把劍身寬厚的大劍，單手握著插在了地面的石縫里。
看來她并不是兩手空空地就來到了現實世界，應該有什么隨身空間之類的東西，她的生活日用品，還有布置法陣需要用的器材，估計都裝在里面。
秦路明對這種隨身空間很感興趣，可現在不是關注這些的時候。
“我叫秦路明，確實如馬世龍所說，我也會寫小說，但是陛下請明鑒，馬世龍是一個擁有超過十年寫作經驗的老牌寫手，他開始寫書的時候，我連字都認不全…即便是現在，我也只有二三十萬字的寫作經驗，作品十分勉強才得到一點認同，開始有人關注。”秦路明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是需要冷靜。
他集中精力，不讓自己對馬世龍的惱火影響到他的思路，繼續有條有理的試圖說明問題。
“馬世龍的那本作品我的老婆是周國女皇，是他十多年前的作品，那時候他寫出的文字，就已經有很多讀者認同，經過這么多年的磨練，他的文字越發精煉而富有感染力，我有思考過一個問題，我們寫作時常常說的感染力，創造力，筆力，構造世界觀的想象力和表達能力，是否才是把小說世界中的人物，召喚到了現實的關鍵？”秦路明面無表情地看了馬世龍一眼，“如果隨隨便便一個小說作者，就擁有能夠把他創造故事變成現實的能力，這個世界豈不是早就得亂套了？”
“我確實希望我有這個能力可以幫助陛下，但是解鈴還須系鈴人，陛下請你對這頭懶豬嚴加鞭策，他才是最適合為陛下你書寫傳記的人才。”
秦路明說完，再次誠懇地看著周南：“陛下，請再仔細考慮一下。”
周南的手指頭在大劍的劍柄上輕輕點著，纖細的手指頭讓人覺得她很難拔起那柄大劍揮舞作戰。
“陛下，讓他試試就知道了，反正他都來了。”馬世龍急忙說道。
“陛下，這樣的嘗試毫無意義…你應該也知道他是最合適的人選，他這種放肆而疲賴的態度，都是在利用陛下你的仁慈。我們有一句話叫頭懸梁，錐刺股，只要有這種努力的精神，怎么會寫不出來呢？再者，西漢歷史上有一位官員，得罪了皇帝之后下獄被去勢，他在獄中寫出了洋洋灑灑的史詩巨著史記。你大可以嘗試對馬世龍這般嚴厲要求，你看他寫不寫的出來？”秦路明沒有私心，只是單純地為周南出謀劃策，并沒有想要馬世龍被閹掉…他都是一頭豬了，公豬被閹不是養豬的正常操作嗎？
馬世龍大驚失色，連忙跪下來對周南說道：“陛下，你別聽他胡說八道，我是真的寫不出來啊，一本十多年前的小說，我現在根本沒有那種心情和感覺，寫出來的文字接續上以后，顯得十分別扭，陛下你也看過了，沒有多少文字能夠和周國的世界產生和諧的共鳴影響啊。”
“每次我開始想要續寫的時候，就渾身僵硬，思路閉塞，連呼吸都覺得無比沉重。每打一個字，都覺得是面目可憎的枯燥無味，讀起來猶如嚼蠟，怎么寫的下去啊？”馬世龍都快哭了，秦路明真是巧舌如簧，這是馬世龍完全沒有想到的，他只好打打苦情牌了。
文字能夠和另外一個世界產生什么和諧的共鳴影響？秦路明聽到這句話，微受啟發，只是現在顯然不是細問的時候。
“好，那你們兩個就一起寫吧。誰寫不好，我就閹了誰，你們現在就到監獄里去寫…別人能寫出史記，你們就不能？”周南眉頭微皺，伸手一揮：“帝詔：天牢引！”
她的話音剛落，秦路明和馬世龍身前便出現了一道緩緩打開的大門，門后是身高足有三米，手持長矛的獄卒，獄卒身后有一重重閘門，許許多的囚牢被粗重的鎖鏈懸在空中，層層階梯深入地底，隱約可見有鬼火閃爍，在那極深處傳來水波蕩漾的聲音，陣陣哀嚎猶如被風卷起，又撕碎，再鉆入了耳朵里，貼著耳膜傳遞著那種渴望所有人都同陷地獄煎熬的怨懟渴望。
“秦路明！我嬲你媽媽別！”馬世龍看到連接地獄一般的監牢大門，嚇的渾身發抖，因為這也是他自己做的設定，這座監牢里藏著蝕骨吞魂的怪物，是他根據哈利波特里攝魂怪得到的啟發。
秦路明也嚇了一跳，正如他原來所揣摩過的，所謂帝心難測…周南就是那吃飽喝足的老虎，小肥羊在她面前走來走去，她未必會吃了小肥羊，但是小肥羊是生是死，也由不得小肥羊自己。
秦路明還是覺得自己太天真了，周南年幼尚未親政治國，但也已經握住了帝國權柄，生殺予奪習慣了的思維，哪里管你們誰才是最合適的，選擇一個放掉一個？不存在的，她全都要！
這時候馬世龍猛地跳了起來，肥胖的身體竟然一躍數米高，在空中化作了一頭大黑豬，四肢伸展，兩只大耳朵揚起，迎風便暴漲成雄鷹翅膀一樣開闊，那短短的豬尾巴甩了起來，猶如旋轉的螺旋槳，馬世龍大耳朵一擺動，在豬尾巴的螺旋催動之下，身體竟然“嗖”地一下飛得老遠。
“呵呵…”周南冷笑一聲，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根鞭子，隨手就甩了出去，那鞭子也是迎風就長，一瞬間就直達馬世龍身邊，鞭尾纏住馬世龍的豬蹄，周南手腕一抖一甩，鞭子就把馬世龍抽了回來，直接丟進了天牢之中。
聽到馬世龍的一聲慘叫，秦路明拔腿就往大橋上跑去，他知道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應該是一種什么“領域”之類的地方，而在這種領域之內，周南占盡優勢，他多半不是對手，但是也沒有可能坐以待斃。
周南又是一聲冷笑，手中的鞭子再次抽了出來。
秦路明心有所感，回頭舉起左手，握住了周南甩過來的鞭子。
一股雄渾的力量傳來，秦路明只感覺自己要被這股力量牽扯的飛到天上去，連忙順著這股力道跑了幾步的同事，左手發力，猛地用力拉扯了一把鞭子。
“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的生物不可能都如馬世龍一本蠢笨孱弱。”周南有點兒意外，精致的面容上并沒有怒意，只是嘴角微翹地看著秦路明和她對抗。
秦路明一用力，再甩開，那長鞭便被彈飛，在半空中猶如蛇游一般再次朝著秦路明激射而來。
秦路明一個翻滾躲開，另外一條不知道從何處飛來的鞭子，一下子就抽中了秦路明的右腿。
秦路明倒地，這一瞬間，無數條鞭子便已經鋪天蓋地地甩了過來，秦路明還沒有被抽到，就感覺自己要被抽的皮開肉綻，頓時驚出一聲冷汗，摸爬打滾挨了好幾下鞭子以后，左手在地上一撐，整個人便像高射炮彈發射出去了一樣，避開了那后續的無數條鞭子。
秦路明在空中感覺到后背涼颼颼的，那些鞭子都擊打在了秦路明剛才摔倒的位置，一條條粗壯的鞭痕甩在地上觸目驚心，這要是打在自己身上，即便僥幸未死，只怕也會留下心理陰影，以后看到鞭子就被刺激的渾身發抖大小便失禁也很正常。
周南依然站在原來的位置沒動，只是那一條條鞭子已經在空中猶如活物一般繼續朝著秦路明追逐。
秦路明落在了鋼鐵大橋上，回頭看了一眼那些鞭子，這時候橋上的一個雕像忽然揮舞著手握的長刀，朝著秦路明就砍了下來。
“我的神啊！”秦路明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這些雕像都是數十米高，這具雕像手握的長刀，真的是四十米的長刀啊！
讓我先跑三十九米吧！秦路明哀嚎著，又是左手撐地一個彈射，再次如炮彈一樣把身體發射了出去。
長刀斬落，秦路明只聽到一陣震天的巨響，聲波激蕩，仿佛能夠看到一圈圈空間震動的波紋似的，那刀刃斬在鋼鐵大橋上，橋面頓時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刀痕，秦路明在空中剛好能夠看到那刀痕穿透了雙層的橋面，底下是波濤洶涌的長河。
嗯？這里不應該是淺淺的河道嗎？秦路明昨天來過這里，還看到了水草里的游魚。
現在這哪里還有水草豐美的感覺，只見那驚濤拍岸如雪，河面上兇浪翻滾，而在水中更有一只只奇形怪狀，殘暴嗜血的怪獸，正張開肉芽橫生利齒錯亂的大嘴朝著秦路明咆哮。
秦路明原本還想跳下大橋，現在也只好放棄了，繼續朝著大橋前方狂奔，讓他意外的是這條大橋竟然比走過來時長了許多，明明前方就應該到了水壩，結果卻狂奔許久也到不了頭。
更讓秦路明心驚膽顫的是，這些雕像仿佛多活過來了似的，口吐真言，那一句句看似平和，或者直接威懾，又或威嚴下令的語句，仿佛擂鼓一樣擊打在秦路明的心臟上，讓他幾欲在雕像面前跪下認罪…秦路明這時候可以肯定了，這些雕像都是周國歷代的皇帝，他們已然逝去，余威猶在，正在利用那種國家君主的氣勢在幫助周南壓迫秦路明。
“帝國主義封建勢力也敢來鎮壓我社會主義接班人？”秦路明舉起了右手，手腕一轉，一個由一片片龜甲光盾組成的球形結界，把他包裹在其中，那種雕像的威壓帶來的精神震懾感終于消失了。
只是那些鞭子，依然像蛇群一樣，游動著，追趕者，密密麻麻地聚在一團要束縛住秦路明，秦路明繼續在沒有盡頭的鋼鐵大橋上狂奔著。
這很詭異，但是秦路明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來，一邊躲避著那些雕像的攻擊，一邊尋找著周南的身影。
“你要去哪？”
秦路明聽到這個聲音，心中凜然，回頭一望，卻聞到了少女的暖香，周南美麗的臉頰，冷漠的眼神，濕潤的唇色近在眼前。
他毫不猶豫地抬起左手，朝著周南近在咫尺的臉蛋就是一拳，他可從來沒有想過要憐香惜玉，只是需要機會來嘗試，他也知道力量差距很大，但是沒有可能放棄對抗。
可惜的是，這一拳落空了，周南似乎并不想直接硬抗他的拳頭，眼神怪異地看了一眼秦路明的左手，然后身形就往后閃動了數米。
“你身上有偽神的氣息。”周南看著秦路明說道。
秦路明才不管什么偽神的氣息，繼續往前狂奔，只是似乎隨著周南的接近，那些鞭子卻停止了追逐，而秦路明也已經跨上了水壩。
秦路明直接從水壩上跳了下去，在落下數十米的時候，左手在水壩上抓了一下，手指在壩體上抓出一條條痕跡，緩解了下落的墜勢，秦路明如此重復幾次，跳下了水壩之后繼續往前跑。
他需要跑到這片地域的結界邊際，他相信法陣制造出來的結界不可能是無邊無際的，只要跑到了邊界，他可以嘗試用左左的力量直接暴力擊破結界，又或者用菜菜的能力使得結界無效化再逃脫。
水壩的前方依然是山谷，河槽開闊而水流清澈，和水壩后那蓄養兇獸的深淵截然不同，秦路明感覺這里應該接近結界的邊緣了。
“你！”
“竟敢…”
“違抗！”
“陛下…旨意…”
斷斷續續的聲音，猶如從云層之上伴隨著雷鳴翻滾而下，轟隆隆地響起，秦路明抬起頭來，便看到原來自己遠眺過的一百多米的兩個守衛雕像，竟然行動了起來。
它們的身形是如此高大駭人，仿佛巨象抬腿要踩死瑟瑟發抖的小獸，持劍的守衛舉起長劍，看上去蒙蔽著層層塵埃的石雕長劍，這時候脫落厚厚的土垢，顯露出里邊光華四射的真容，持劍守衛身上的鎧甲也是如此，一片片歷史塵埃累積的覆土落下，它已經變成了他，這被秦路明認為是利用山體雕琢的石像，竟然是活物！
他和大橋上那些會動的雕像不同，他身上散發著洪荒巨獸一般的血氣，那屬于超級生命的磅礴之力，對于一切平凡的生命有著位階上的壓迫感。
另一個持杖法師守衛也是如此，那層層塵埃和覆土脫離以后，他身上精美而莊嚴的法師長袍，銘刻著的繁復符文，開始凝聚著天地光華，散發出神秘而深邃的氣息，讓人感覺他似乎是這世界一切神秘力量的源頭，高高舉起的法杖爆發出刺目的亮光，將整個陣法覆蓋的空間里照耀的猶如白晝，也鎖定了秦路明。
“你…竟敢…違抗…陛下…旨意…”
這兩個對周國皇帝忠心耿耿，唯命是從的巨人，斷斷續續而重復的聲音中，蘊藏著無窮怒火，似乎秦路明不聽從周南的意思，便是殺無赦的死罪。
這時候秦路明已經感覺到了帝國主義封建勢力的可怕，這完全不是他個人的力量能夠抵抗的。
此時此刻也只能殊死一搏了，秦路明看了看自己的左右手，是不屈地死去，還是被周南抓住，關在監牢里茍且偷生？
“帝詔：持劍人執法。”
周南清冷的聲音，遠遠地傳來，秦路明頓時明白過來了，這兩座雕像就是周國皇帝的守護者，原本立于周南寢宮的兩側，因為他們的存在，周國歷史上從未發生過有叛軍能夠攻入皇宮的例子…小說中有描述，但是現實中見到才明白這玩意是多么的強大。
周南竟然連這玩意都帶到了現實世界！秦路明看著那明明十分笨重，卻鎖定了他身軀，讓他幾乎動彈不得的斬天巨劍，心中生出一絲絕望。
“神啊…救救我吧。”
秦路明握緊了雙手，準備殊死一搏，他沒有這種戰斗的經歷，心中一點底氣也沒有，不由自主地祈禱了一聲。
“你在召喚我嗎？”
秦路明眼睛一瞪，怎么這時候響起了夢中那個少女的聲音？
“是，我在召喚你。”秦路明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好，我來了。”
秦路明感覺到了腳底下在顫動，抬起頭來，眼前的兩個皇帝守護者也在劇烈的抖動著，猶如大山將塌，他眺望遠處，只見那黑夜籠罩的山巒已經變成了巍峨的皚皚雪山，山脈橫亙直到天邊依然連綿不絕，勢頭無盡。
秦路明見過這些雪山，在夢里。
他知道這些雪山后面，便是一道深淵。
深淵通往無盡的虛空。
虛空中有一個身影。
她來了。
一道炙熱的光芒，仿佛穿越了無數世界，落在了持劍人高舉的劍刃頂端，有如神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