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莖粗壯,植株健壯,莢密,頂莢豐富,株型收斂,帥!”
“是中粒型的品種,單株結莢數多,單株粒數也多,粒重應該在20克以上,酷!”
“完美的表現啊。”
“就是不知道抗病性如何。”
未等收割開始,世界農民組織代表團中的農業專家們就湊到豆田邊,兩眼放光地觀察著可能是跨時代的嘉谷大豆品種。
不管對“嘉豆13號”由中國人培育出來樂見與否,對于一輩子投身于大豆育種的專家們來說,能看到一個較完美的品種總是賞心悅目的。
一種作物合不合適推廣,很多時候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譬如大豆。
他們第一眼觀察的就是結莢的高度。
有些大豆品種,起根35cm就開始結莢,分枝又多,產量確實不低,但并不適合大規模推廣。
俗話說得好:“麥倒一把草、谷倒一把糠”,大豆也一樣。大豆植株底莢高度不夠的話,容易倒伏不說,就機械收割難度增加,收割成本都相應增加不少,甚至于根本不適宜機械化收割。
這樣的品種,在像中國這種精耕細作的國家,可能還有推廣的價值;在美洲,基本不會有農場主考慮種植。
而像“嘉豆13號”這個品種,底莢高度在15cm以上,植株高度在50cm以上,絕對是個挺拔的“帥小伙”,機械化收割毫不成問題。
“嘉豆13號”的單株粒重更是讓一眾國際大豆育種學家露出了蕩漾的笑臉。
許多農戶購買大豆品種時喜歡選擇大粒品種,以為粒型越大的產量就越高,其實這是一個誤區。
粒型越大的品種,往往單株結莢數、單株粒數少,所以單株粒重反而不高。
密度一定的情況下,單株粒重才是高產量的根本所在。同樣種植密度15000株/畝的情況下:單株粒重15克的和20克的,每畝產量懸殊150斤左右。
所以小、中粒型的品種,單株結莢數多、單株粒數多、單株粒重的品種,才是“富”的品種。
這些硬性條件都過關的“嘉豆13號”,落在眾人眼里,無疑是大豆中的“高富帥”了。
矮壯的美國大豆育種學家潘德爾本人顯然跟高富帥扯不上任何關系,他培育的大豆品種也許“高”,也許“帥”,但跟“富”也不搭邊;像屌絲總是對高富帥抱著莫名的敵意,潘德爾這一刻也檸檬精附體了:“其他性狀表現如何?比如說抗病性什么的…”
高油高產還“貌美”,這沒得挑,他就不信還能樣樣表現完美了。
作物的改良,從來就不是為了追求完美的,也無法追求完美。
你要高產,可能就要犧牲口感;你要健壯,可能就要犧牲一定的產量;你既要產量又要口感還要健壯,可能就要…向上帝祈禱了。
在潘德爾看來,“嘉豆13號”肯定有弱點…吧,比如說,高貴的品種總有些病嬌吧?
陳建章風輕云淡地一笑:“我們充分挖掘了野生大豆的雜種優勢,把野生大豆馴化中丟失的控制優良性狀的基因重新‘撿’回來,運用到現代分子設計育種中,在光周期、大豆百粒重、單株莢數、葉柄夾角等產量重要性狀的關鍵基因上取得了較完美的平衡。嗯,抗病性確實不太突出,也才對常見的真菌性病害具有明顯的抵抗性…”
“還有沒有天理!”潘德爾強忍住吐槽之魂,其他大豆專家也都是類似的表情。
陳建章無疑是承認了“嘉豆13號”的培育是建立在野生大豆資源基礎上的,但后面就是對“運氣好”這一說法的打臉了。
野生大豆是有不少優良性狀沒錯,但在馴化過程中,50以上的遺傳多樣性會在栽培大豆中丟失。嘉谷能將控制重要性狀的關鍵基因在栽培品種中固定下來,可不是一句“運氣好”就能解釋的。
還有,抗病性不太突出?大豆病蟲害已發現的有30多種,其中真菌性病害最多,能抗常見的真菌性病害,還要啥自行車?
明白大豆進化機制這個“小妖精”的難纏程度的人,莫名地對嘉谷的育種能力有了一些敬畏。
潘德爾也閉口不言,變得沉默起來。
這是一名育種學家,見到革命性變革時的自然情緒。
他曾經所熟悉的,他曾經所學習過的,他曾經所擅長的東西,不期然間,就發生了改變。
這是被“靈陣”降維打擊的常態。
靈陣運用在育種上,最直接的效果就是能“人工”篩選控制優良性狀的基因并迅速地固定下來。
在嘉谷實驗室的研究員眼中,往往是這樣的——咦,我們“撿到”了控制產量、品質等性狀的多基因;咦,我們完成了不同復雜性狀間的耦合;咦,我們創制了革命性品種…
這其實并不僅僅是狗屎運。
在被“萬念歸一陣”籠罩的嘉谷實驗室與試驗基地中,研究人員的注意力很容易集中。專注度高了,漸進的異變也好,強烈的突變也好,研究人員都相對容易明確關鍵調控單元,縮短了關鍵基因的挖掘周期。
天才的靈光乍現,埋頭苦干的學者的嘔心瀝血,在金手指的光環之下,都如煙塵一般縹緲。嘉谷實驗室就這么一步接一步的,正確步驟多于試錯步驟的做了出來,首先實現了大豆的“綠色革命”。
當然,在潘德爾等外國育種學家看來,這就是嘉谷的研究水平高超。
“看產量吧。”
“對,看產量最直接了。”
“產量最讓我興奮了。”
被金手指光環碾壓的國際大豆專家們,打哈哈的看向前方收割的豆田。
“…實收面積一百畝,按標準含水量13.0折算,畝產443.5公斤…”很快,急不可耐的國際代表團,迎來了實測數據。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代表團還是一連說了好幾個“不可思議”。
中方人員自然是歡欣鼓舞,其他人…五味陳雜。
當然,“嘉豆13號”在黑省推廣種植的面積夠大,為了得到更準確的數據,代表團輾轉多地,進行實收實測。
“實收面積二十畝,畝產415公斤…”
“畝產398.9公斤…”
后者,是在生產條件最差的一個農場測得。
但這比第一個測出的最高產量還要令人震驚。
因為,最高產紀錄是說明不了太大問題,也不具備普遍性意義的。
參照國際其他國家的大豆試驗,在上個世紀,島國有畝產300多公斤的記錄;意大利有畝產400公斤的記錄;美國密蘇里州更是創造了至今世界無法打破的大豆高產神話記錄——每畝千斤!
但這些記錄,都是建立在不計成本的田間管理,特殊光熱條件和專水專肥基礎上的,天時地利與人和等各方面因素都做到了絕佳的水平。
而中國人的“嘉豆13號”,從生產水平較高的地塊,到生產水平較差的地塊,基本可以確定了實現了畝產400公斤屬常態的大面積產量目標。
如果說,美國的大豆育種學家還是心情糾結,巴西和阿根廷的代表團專家,已經果斷跪舔了。
一瞬間,陳建章身邊已經圍滿了人,都希望能將此品種授權給他們,讓他們在巴西和阿根廷試種。
潘德爾被擠到外圍,酸溜溜地想道:哪怕是為迎合中國市場,你們就不能矜持點嗎?
他轉念一想,這也是一次見證大豆產業歷史的時刻,不矜持大概才是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