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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 你走開

  巴西大豆研究所,要對嘉谷的抗“超級雜草”莧菜藤子除草劑進行公開田間試驗,吸引來了大量的參觀者。

  西裝革履的島國人來了,只穿襯衫不打領帶的美國人來了,穿著花襯衫的巴西人成群結隊來了,穿著牛仔褲的阿根廷人也來了…

  對于抗“超級雜草”除草劑,感興趣者大有人在,即使在巴西沒有駐點的糧企或者生物技術公司,也會從國內公司派駐員工過來巴西考察。

  這一番騷動,只因為直接威脅到大豆的超級雜草。

  大豆是目前蛋白質含量最高的主要作物,為人類提供了30的脂肪和60的植物蛋白質,是最具經濟效益的作物,是在農產品貿易領域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的作物。

  在國際糧商眼里,大豆穩定的產量永遠是最重要的。

  畢竟,在南北美的整條大豆產業鏈上,豆農的融資大部分來自國際糧商,大豆生產所需的資金、農藥、化肥,也大都由他們來提供。等到大豆收獲的時候,豆農才以大豆來償還。

  如果是不可控因素造成產量驟降,哪怕有保險公司兜底,無論是對于豆農,還是國際糧商,都是難言之痛。

  “超級雜草”莧菜藤子,正是這樣的不可控因素。

  這玩意兒生命力強,適應能力更強;對大豆的抑制作用比任何一種雜草也都要強,被認定為是轉基因大豆產業的頭號危險性植物。

  具有與轉基因有關的除草劑抗性的雜草不是第一次出現,但最后都能通過改變除草劑予以滅除。坑爹的是,“超級雜草”莧菜藤子打敗了當今市場上幾乎所有的除草劑。

  這種雜草已經是美國東部豆農的眼中釘,也是跨國糧商的眼中釘。但是,各大糧商以及生物技術公司還沒有很好的辦法。

  中國嘉谷有,各大公司自然想知道真實與否。

  因此,隨著巴西大豆研究所完成了對嘉谷該生物除草劑的毒理試驗,正式啟動田間藥效試驗后,試驗田區域已經擠滿了代表或觀察員。

  一群人瞪出眼珠子似的,瞪著套著白大褂的巴西研究人員在試驗田噴灑除草劑。

  然而,并沒有什么好看的。

  研究員施施然地噴完藥劑后,剩下的就是觀察。

  除草劑田間藥效試驗就是這樣,很多時候,等待的時間比工作的時間還要長,但等結果出來后,往往是一目了然。

  各家的代表或觀察員就這樣等呀等的,直到一周之后,各自心中有了答案。

  在露地和溫室環境中,巴西人為試驗田設置了十多個對照組。

  實驗證明,當用不同類型的除草劑來處理這種超級雜草時,效果不一。

  譬如最常用的孟山都的農達(即草甘膦),使用三倍于標注用量的草甘膦時,這種超級雜草是受損傷的,但是,一周后,就能看到,新的健康的組織又生長出來。

  ——不說這樣的效果有多弱,也不說這樣的成本有多高,單單是注定會超標的草甘膦殘留,就足以讓所有人將這個方案扔進了垃圾桶。

  同樣,仍有一些除草劑是有效的。譬如高濃度的百草枯,能使這種超級雜草完全滅殺,但是,確認過眼神,百草枯是要你命的狠——試驗田內的大豆也一同被滅殺了。

  即使在大豆種植前使用百草枯滅殺這種超級雜草也不好使。事實證明了,在大豆生長過程中,這種超級雜草隨時可能“復蘇”,而它該死的超強生命力往往能“后來居上”,擠壓大豆的生存空間。

  而在施用嘉谷生物除草劑的試驗田內,蔥蔥郁郁的大豆苗和枯黃死亡的超級雜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齊政頂著眾人或灼熱,或佩服,亦或警惕的目光中出現在了現場。

  邦吉南美分部CEO施羅德也出現在了現場。

  其他公司的代表看到齊政和施羅德齊至,頓時升起了不妙的感覺。

  邦吉公司在南美,絕對算是一尊大佛了;施羅德這個CEO,相比于在場的代表或觀察員,手握的權力也更大,往往能臨場做出重要的決定。

  施羅德卻沒有第一時間接觸齊政,他盯著施用了嘉谷生物除草劑的試驗田看了一會兒,問身邊人道:“藥效試驗過程標準嗎?”

  “標準的,我們一直記錄數據,也從頭到尾觀察了整個實驗。”他身邊的員工回答得很快。邦吉在巴西的勢力要比其他公司強大得多,收集和分析資料也要全面得多。

  “也就是說,這種除草劑是確切有效的?”施羅德先要確定嘉谷的籌碼。

  他的手下輕輕點頭,道:“從目前的實驗來看,是有效的。”

  “原理是什么?”

  “嘉谷研發的是一種微生物除草劑,活性成分是一種鐮孢菌屬的真菌,中國人命名為‘莧霉菌’。在適宜的施用條件下,接種8小時后完成初侵染,從莧菜藤子細胞間隙及細胞中央直接侵入,分解出某種特定的物質破壞細胞結構;20小時后細胞破壞嚴重;施藥3天后莧菜藤子肉眼可見地發病變黃,并逐漸死亡…”他手下的筆記本記了很多頁,此時不停頓地給出了答案。

  “這種生物試劑外觀為灰色疏松粉末,每克菌劑含有孢子數約0.5億個左右,孢子萌發率在80以上;由于只會感染莧菜藤子,不污染環境,不產生藥害,對人、畜都安全,是一種有發展前途的雜草生防技術。”

  施羅德沉吟片刻,又問道:“對環境條件的敏感度如何?”

  和其它生物農藥一樣,生物除草劑由于其發揮作用的主要是活體微生物,對溫度、濕度等氣候條件極為敏感。

  “這款生物除草劑效果較穩定。”手下停頓了一下,感慨道:“雖然不知道中國人是怎么做到的,一般來說,微生物除草劑和化學農藥不能同時施用。但是,這款生物除草劑能與草甘膦相互作用且對雙方有利…”

  施羅德目光一凝,也就是說,只針對超級雜草的生物除草劑,并不影響針對普通雜草的草甘膦,這無疑是有助于該生物除草劑的大面積推廣。

  “我們能復制嗎?”施羅德沉聲問道。

  “還不知道莧霉菌菌體的具體性質,很難說。”手下猶豫了一下,說:“我們的研究小組已經在做相關的研究了,但由于發揮作用的是活的生物體,為不溶于水的顆粒物質。這種顆粒性和疏水性將直接影響其制劑的潤濕性、分散性和懸浮性等物理性能,使其劑型加工比化學除草劑更加困難…”

  “這么說,這款生物除草劑值得我們拿下了。”施羅德有了決定。

  “呃,我們也許需要更多的觀察和試驗。”手下小聲建議道。

  施羅德卻不再猶豫,擺手道:“機會是不會等人的。我去跟嘉谷的董事長聊聊。”

  說罷,施羅德就熱情洋溢地走向另一邊的齊政,伸出手道:“請容我自我介紹,鄙人施羅德,負責邦吉的南美業務,聽說嘉谷做出了一種了不起的生物除草劑,我立刻前來,希望能考察一番,沒有打擾到您吧。”

  齊政身邊的巴西研究人員在施羅德的掃視下,識趣地與齊政道別。

  齊政與施羅德輕輕握了握手。

  他知道這廝。

  眾所周知,南美洲是邦吉戰略版圖的重中之重。因此,在邦吉領導層中大多數有南美洲的背景。而再過兩年,施羅德將從南美分部CEO升任為邦吉的CEO。

  從現場各家的代表來看,也只有他的地位與齊政稍微相當,其他人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兩人“相談甚歡”。

  但其實,齊政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沒營養的謙虛話,施羅德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沒營養的恭維話。

  齊政是不急著了解施羅德的來意,而施羅德,則是在心中默默地評估著嘉谷這種生物除草劑的價值。

  通過這幾年的研究,美國科學家已經發現,“超級雜草”莧菜藤子體內可以增加解毒酶的生產,也就是說,在除草劑破壞重要的細胞過程之前,這些酶可以中和除草劑。

  不幸的是,哪怕知道了“超級雜草”的這個抗除草劑策略,由于可能涉及數百種解毒酶,代謝阻力很難識別,甚至更難對抗。

  正如他所說,嘉谷另辟蹊徑,從微生物著手,探索出了一條可行的道路,確實了不起。

  微生物除草劑歸根結底其實是雜草的致病菌,也正因為如此,生物除草劑的靶標專一性較強。但是,農業生態系統是復雜的,雜草種類繁多,一般來說,只能防除一種雜草的微生物除草劑價值并不算高。

  可惜,“超級雜草”莧菜藤子不能以常理來看待。

  有證據顯示,莧菜藤子進化的趨勢仍在持續。

  就像醫學家們最害怕的抗生素耐藥傳染開來一樣,在這個擴大糧食生產受到許多技術限制的世界,傳染開來的超級雜草是災難級的。

  別的不說,就該生物除草劑目前展現出來的效果,已經足夠他重視了。

  施羅德重視之余還有點可惜,邦吉旗下的技術部門,還有與邦吉合作的其他生物公司,這三年投入近千萬美元在抗超級雜草技術上,怎么就沒有如此明顯的成果?

  他卻是不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這貨。

  ——三年前,齊政在美國東部首次“催生”超級雜草莧菜藤子時,只是打算破壞美國人的非轉基因大豆生產體系,增強東北非轉基因大豆的市場競爭力。

  但是,正如某部電影里說的一句話——生命總會找到自己的出路。

  當美國人用各種除草劑對抗超級雜草的時候,莧菜藤子適應了“青竹百靈陣”帶來的高強度自然選擇力,瞬間腰也不酸了,腎也不虛了…咳,總之就是在持續進化的路上一路狂奔。

  短短兩三年時間,莧菜藤子就已經“百毒不侵”了。

  當然,如果是齊政出手,任你再百毒不侵,團滅也是翻翻手的事。

  只是,反應過來后,齊政又怎么會放過這個能加強嘉谷在國際大豆產業中的話語權的機會呢?

  “百毒不侵”的超級雜草現身美國后,世界各國科研機構紛紛對其展開了研究,嘉谷實驗室自然也不例外。

  在某人的“幫助”下,嘉谷實驗室成功誘變了一種莧菜藤子病原真菌——莧霉菌,并對其固體發酵產孢技術、劑型加工技術等進行了系統研究,成果就是巴西人正在試驗的生物除草劑。

  嗯,巴西的超級雜草蔓延也是齊政的手筆。作為“超級雜草之父”,齊政如果“火力全開”的話,讓超級雜草在短時間內爬滿巴西的農田也不是什么難事。

  施羅德不知道眼前這個“大奸商”,腦海里正在轉著“邪惡”的念頭,當看到手下拼命地向他打眼色的時候,對齊政說了聲“抱歉”。

  帶著手下走到一邊,施羅德才問道:“說吧,什么情況?”

  他的手下看了看四周,才低聲匯報道:“…研究小組傳來消息,莧霉菌不易繁殖,產孢量低,孢子活力極差。由此看來,莧霉菌是需要特殊的生長產孢條件…”

  耳聰目明的齊政“恰好”聽到邦吉員工的話,瞥了面不改色的施羅德一眼,淡淡一笑。

  莧霉菌確實需要特殊的“催生”手段——無他,唯靈陣爾。

  奸商就要有奸商的覺悟,怎么會留下明顯的漏洞呢?

  剛好,現場有丸紅的代表站了出來,道:“齊董事長,能否提供多一些樣品,讓我們再多了解一些具體效用呢?”

  “當然可以。”齊政答應得異常爽快,道:“有興趣的人,都可以找我們要樣品,拿回去自己做驗證。”

  老外們毫不吝嗇地給予齊政掌聲。鼓掌又不花錢,西方人最喜歡了。

  只有施羅德心底一沉。

  這正是施羅德一直以來擔心的,嘉谷根本不怕有人能復制這種生物除草劑。而等到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這一點后,他要得到該生物除草劑,難度就完全不同了。

  不能再等了。

  施羅德咬咬牙,又回到齊政身邊道:“您這樣公開展覽,是想要推銷該生物除草劑吧?”

  “嗯?”

  “超級雜草目前只出現在美洲,中國國內根本用不上這種生物除草劑,不是嗎?而要在南北美洲銷售該生物除草劑,嘉谷還需要各國的商業化許可。我們邦吉,能幫助嘉谷順利獲得商業化許可。”施羅德聲情并茂,很有感染力。

  對此,齊政是不懷疑的。

  邦吉的主要勢力范圍在美洲,特別是南美洲。雖然農藥不是邦吉的主業,但是邦吉在美洲農業的行業地位和市場話語權,都是杠杠的。

  如果有邦吉的推動,起碼在巴西,齊政相信嘉谷生物除草劑能以最快的速度通過政府的審批,獲得商業許可。

  但是,齊政抬了抬眼皮,輕笑道:“你說得對,反正在中國我們也不需要該除草劑,所以我也不急啊,商業化許可申請什么的,慢慢來就好。”

  施羅德嘴角一抽。

  你丫的當然不急了,你們嘉谷的主場又不在美洲,但邦吉卻不能不急。

  不說蔓延至巴西的超級雜草可能會導致大豆產量的暴降,美洲還是世界上糧谷出口量最大的區域,超級雜草極易潛伏在大宗的植物商品尤其是大豆中,侵入大豆進口國。

  雖然大多數國家不可能完全拒絕糧食進口,但如果他們嚴陣以待,跨國糧商的貿易成本必然打著滾上升,這都是他們的錢啊!

  最好的辦法,還是在源頭解決“超級雜草”的威脅。

  施羅德終于忍不住,問道:“齊政董事長,向邦吉轉讓該除草劑的話,您想要什么?”

  齊政笑笑,等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如果,我想入股邦吉在巴西的出口碼頭呢?”

  施羅德眼睛都瞪了起來,真想說“你走開!”

  但在幾番思量以后,還是乖乖忍住了。

  漫天要價,就地還錢而已。

  何況,如果任由這超級雜草肆虐下去,大豆大減產了,碼頭的價值也暴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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