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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縱論(上)

  在會場大致轉了一圈之后,兩人在一個大型辯論沙龍旁邊坐下休息。

  現場采用開放式的布局,由幾組大型沙發環繞組成可供休憩的雅座,沙發周圍是由數組高低不等植物墻所構成的區域隔斷,在沙發中心區域的精致的矮幾、采光良好的大面積濱湖落地窗、各式飲料以及無數隨手可及的零食。植物墻邊上并排著編織藤長靠椅和一些椅子凳子,坐下三四十人綽綽有余,今天晚上最大的沙龍團體應該就是眼前的這個了,兩人意外地遠遠看到宋芯悅也混跡其中。

  兩個年輕男子在爭論著什么,齊政一看其中那戴眼鏡的男子挺熟悉,半天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齊政和田雨唯在近植物墻的靠椅上并肩而坐,一邊聽著討論,一邊稍作休息。

  沙龍正中心,名為趙琪東的男子穿著休閑西裝,眉宇疏懶,高談論闊。

  而對面那位齊政看著眼熟的男子戴著一頂寬檐帽,穿著一身皮褲大頭皮靴,帶著副框架眼鏡。

  通過初步介紹,得知那個叫趙琪東的男人,其父輩曾在國內政府任職,他出國留學后,一步步接管埃外斯俱樂部紐約分部。畢業后沒有選擇回國,而是申請加入美國國籍,現供職于****資產管理部門。在今天的會場內,他作為少數的成功申請綠卡的華爾街“精英”,最具氣場。

  趙琪東本身的經歷讓他自帶一股傲氣,再加上他于俱樂部紐約分部這邊經營得比較好,名氣不小,在華裔群體中備受追捧。大家聽著趙琪東說起華爾街的那些事情,時不時地附和,都恰到好處地給予趙琪東光環。

  途中不斷有人進入他們的場子。和齊政這些湊熱鬧的“局外人”不一樣,來的都是俱樂部資深成員或者在紐約取得一定成績的年輕人,聽到了趙琪東所在過來拜望的,或者就是為了和趙琪東交集的,就坐下來加入到討論之中。

  隨著氣氛升溫,趙琪東不時被眾人碰杯酒,幾乎就是眾星拱月。

  此時趙琪東伸出手指頭點點對面那個男子,“蘇放你就是倔脾氣!大陸的金融也就那么回事,你回去時間長了,肯定會覺得自己的價值得不到體現。大陸與美國的差距豈止一百年?我當初就不看好,大陸的攤子太糟糕了,你是個極其聰明的人…要是加入華爾街,我保證起碼年薪是十萬這個數起步!你蘇放早該發財了…”

  聽到這話,齊政突然來了電,思路融會貫通,記憶又被活躍地調了出來,立時想起那眼鏡男的名頭。

  蘇放,一位位于交易鏈頂端的中國交易員,曾被華爾街著名專業雜志交易員評為年度“百強交易員”,成為該榜單歷史上第二位華人。

  蘇放是浙省人,他是真正的學霸精英,1995年,不到二十歲的他就揣著1000美元來到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攻讀物理博士學位,后又到哥倫比亞大學攻讀金融博士,因為這才是他的真正興趣所在。

  他真正步入華爾街是在兩年后,簽約世界著名投資銀行花旗銀行。最初只是一名技術支持部門的普通員工,但他設計的一種交易模型,因實用價值極高,為公司贏得大量利潤,也給老板留下了深刻印象。不久他終于如愿以償地成了一名交易員。

  金融危機后,蘇放離開花旗銀行回國并創立自己的基金,在全球經濟動蕩一波接一波的情況下,投資業績一直在三四成到一倍以上,被譽為國際最能賺錢的華人基金經理之一。

  在后世央視對他的采訪中,齊政記得他意氣風發,牛逼哄哄。不過現在聽言語,似乎他在回國發展和留在華爾街之間徘徊不定?

  不過既然想起了這些東西,齊政看著蘇放的背影,無異于是看到一活寶了。

  另一邊,趙琪東越說越起勁,“你們知道在美國,誰是我們華人最大的競爭對手嗎?”

  提及這個話題,眾人都莫名地提起了興趣。現場不少人是想在美國發展的,他們為什么追捧趙琪東,其實重頭戲還是在探討如何順利地融入這個世界上最發達的國家。

  趙琪東看到眾人的期待,嘴角帶笑道,“我告訴你們,是印度裔。”

  “印度裔比華人在美國混得好是不爭的事實,不管是在華爾街還是硅谷,他們都比華人更能出人頭地。”

  “公認的是,在硅谷,有三分一的工程師是印度裔,硅谷中高層管理者15%是印度人;印度人正在統治硅谷,華人淪為打工仔;相比之下,在美國的華裔很努力,沉默寡言,一直埋頭苦干,但就是得不到高層賞識。”

  “而且在百事可樂、聯合利華、標準普爾等公司任職的印度高管也不在少數。”

  “這是因為印度擁有世界頂級的學府——印度理工學院,培養了不少一流人才。從這所學院出來的印度裔領導者更關注傳遞價值觀,培養溝通能力、影響力、以及對商業的理解。”

  “有個段子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在麻省理工學院,老教授遇到了一個優秀的印度學生。老教授感慨道,你們國家明明有印度理工這么好的學校,為什么你還會選擇我們麻省理工呢?印度學生回答道,我就是因為考不上印度理工,才來麻省理工的。”

  “很奇妙,不是嗎?從人才的素質來看,印度發展的潛力絕對比大陸要強。而且歐美公認,印度是亞洲最大的民主國家,并將印度定義為一個新興工業國家。”趙琪東眉宇高挑,正是說得興起之時,所有人都專注聽著。

  也許平時或多或少聽到一些“印度裔將會統治硅谷”的說法,但很多人其實對印度知之不深,只知道那些印度裔高層大多都在同一所大學接受教育。而培養他們的這所大學,叫做印度理工學院,被稱為全世界最難考的大學,錄取率只有3%。

  更不知道在歐美眼里,印度是中國要有前途的存在。

  趙琪東此時說起這些來,盡是炫耀自己的見識。

  “說起素質這個問題,前幾天我看到華盛頓郵報的一篇文章。里面批判大陸人民素質普遍低下,出國后亂扔垃圾、隨地吐痰、無視公共場所禁煙規則等現象比比皆是;大陸人還喜歡吃野生動物,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不少野生動物因此而瀕臨滅絕,這是一種多么野蠻的行為…”

  “里面更是指出:最可怕的是,整個國家是被禁錮的,人民是被嚴重壓榨的。這不是虛構的。譬如我就知道如今的大陸遍布血汗工廠,工人們忍受著工資低而時間長的勞動,在足以致人傷殘死亡的有毒或危險的環境中生產出產品,用來換取外匯,支援國家。”

  “看看周邊的國家,南韓,島國,同屬亞洲國家,開明民主,經濟發達,自由世界的人民生活水平何止高了大陸一籌。”

  “在美國這些年,我看到過不少類似關于大陸的報道,很多剛來美國的華人認為這是在抹黑大陸。但我覺得,或許有些許內容不太符合現實,但就是因為你存在的問題實實在在,才會導致歐美媒體的抨擊,不接受就是一種心虛的表現嘛。”

  “所以我勸大家,有機會一定要積極加入美國,在這里,你們能得到更好的機會,更大的上升空間…”

  趙琪東出國后再也沒有回到過國內,他一家也已經移民美國。但他知道現場的年輕一代們,基本上都是或家世不俗或能力突出。

  他只要利用好自己本土的名氣和人脈,聚集起這些人圍繞在身邊,得到的資源不可限量。未來的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說到這里,趙琪東已經明顯看到一些人臉上的震動,還沉浸在他所講的內容中,而他目光游移時,卻看到了齊政的表情,目光不由一凝。

  其實說到底,在場眾人并不見得都同意趙琪東的觀點,只是因為他說得有理有據,一時不好反駁。

  譬如蘇放,明顯想在過程中駁斥趙琪東,但他口拙,還沒想好怎么說就被趙琪東的話語壓了下去。

  而更多的人是面色凝重,陷入反思之中,他們開始意識到我們的不足是如此的明顯,著實有點難堪,但這是無法追趕的嗎?

  而在其中,齊政就只覺得好笑了。

  他是真沒想到趙琪東會對在后世已經成為國際笑話的阿三哥們這么推崇,也沒想到他對國內如此敵視,沒錯,就是敵視。聽他一口一個大陸,就知道趙琪東已經徹底被美國洗腦了,對歐美的諂媚已經深入骨髓的那種。

  不過再想想也不奇怪了,畢竟這個世界往往比現實還要魔幻——想齊政回來之前,還能在新聞中看到什么泰國貴妃對皇帝“不忠”被廢,天皇登基島國首相三呼萬歲之類的奇葩現實,都2019年了,感覺還活在1902年一樣。

  一個坐井觀天的人,帶著有色眼鏡看待自己的祖國,他的思路有多奇葩都不以為奇。

  有時齊政不免會因為重生兩世而總結人生,不由自主的會給人分門別類,一些人就算分隔再遠,也彼此相連,譬如身邊的女孩;但多數人時機一到總歸會成為過客。

  對于生命中的過客,尤其還是那種腦袋已經被灌滿了水的三觀不合的過客,齊政不打算做一些駁倒他幫他重新樹立世界觀和人生觀的嘗試。

  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成熟的世界觀,沒有必要一定要說服他人認同你的觀念,這種思想、話題或是這種人,在邁入新世紀的前十年實在是比大白菜還要常見,齊政早已習以為常了。

  但是不以為然的情緒還是透過表情表現了出來。

  趙琪東也算是經歷豐富,識人看人也自忖獨到。

  齊政那帶著淡淡微笑的表情,卻沒有周圍人那種受到內容強烈吸引的目光,絕對是一種禮節性且不以為然的笑意。

  趙琪東眾星拱月,在此時的場子里,就像一頭獅子,氣場都由他所統治了。而齊政這種敷衍的笑容,在他看來,就屬于是挑釁了。

  在一個大家都順著自己的環境里,突然出現這種突兀的情況,趙琪東難免心頭有些不舒服。他怎么能容許這種情況存在?

  更何況他早就對齊政覺得不爽了——因為田雨唯。

  當他看到田雨唯的第一眼,就知道這樣絕美空靈的女孩絕對不容錯過。

  但還沒等她加入俱樂部,身邊就出現了護花人。

  還有不能忽視的是齊政面對俱樂部眾人的淡然態度,在他看來實在刺眼——你丫的算哪路人啊,拽什么拽。

  現在剛好能給他一個教訓,也好讓田雨唯看清什么人該交什么人不該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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