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瞳孔中又一次出現了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的天量數據流。
她首先看向位于火爐最核心位置的,像巨神的心臟那般跳動的物體。
上面還有兩道“枷鎖”。從靈界中表現出的規模來看,似乎要遠比將整座星火爐都籠罩在內的蛛網要脆弱…
但真名很清楚,事實正好相反。
“看起來有些困難......”
她想。
這種困難很大程度上不是技術層面的,而是因為真名并非人類。
雖然在法律上她和人類一樣都是世界公民,然而能接入網絡的權限系統,卻仍然存在差別。
即使是在那個時代,能決定人類社會乃至文明發展的重要權限(即中樞系統),依然掌握在“大人物”們的手中;而通過十二個超級AI分立出去的十二個中樞系統,已經是地球政府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公平。
作為代價,真名在其他領域的權限甚至比一般人都要低。
“如果讓長官來的話......不,還是算了。貿然打開的話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第二道封印倒還好說,真名從第三道封印上“嗅到”了熟悉的氣息——那是上一個世代所謂的“禁止訪問的內容”。沒有把握的情況下繼續探索,可能會為長官引來麻煩。
真名將目光轉向身旁的世界。
燃燒著的光芒如羽毛般四處散落,籠罩著火爐的蛛網一點點剝離開來。
已經被解除第一道封印的數據結構正在緩緩“崩塌”,這種崩塌很快就會從靈界影響到現實。而真名則能從這種場景中,通過對接受到的信息進行計算、反饋,再接收和再計算,從而“預見”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能量調節......循環......失控......系統變動值計算中…復制可行…”
女孩的眼珠左右轉動,閃耀的數據流在瞳孔深處爆發和熄滅,仿佛無數的星辰在宇宙中徘徊。
半響后。
真名的嘴角微微翹起,罕見地浮起笑容。
能讓她感到如此高興的,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一件事:她終于能親手實現長官的愿望了。
距離真名小姐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已經超過5分鐘。
李察德有些坐立不安。
他盯著面前被內部的熱量映照得如楓葉般火紅的鋼鐵墻壁,一言不發。
通過靈視能力,李察德能看到此時靈界中發生的一切,但他寧愿不去看。
就在這時,終于——一道虛幻的輪廓在他面前緩緩浮現,最終勾勒出熟悉的身穿黑色晚禮服的少女模樣。
“真名?情況如何!”
李察德立即抬起頭來。
黑發女孩回答道。
“好消息,長官,你一直煩惱的能源問題說不定可以解決了。”
李察德愣了一下。
“什么?什么能源?不是在說封印嗎......”
真名小姐輕輕眨了眨眼。
“…是的,第一道封印已經解除。但是這會導致動力爐外層的能量循環管道會因此失控。如果不想辦法重新建立完整循環的話,就像長官您預料的那樣,失控的能量會引爆這個地方。”
“那老家伙果然不懷好意......”
李察德忍不住皺起眉頭。
“但是,對長官你來說卻是一件好事。”
真名小姐舉起一只手,白皙的纖手上浮現出那枚由“倒吊人”制作出來的魔法鑰匙。
“我可以通過重新建立起控制程序,并且還能對這枚指令加以篡改,更改流量輸出系統,將這股能量輸入其它地方,譬如說...”
“拉斯普欽房間里的魔法陣!”
李察德總算反應過來她的意思,頓時眼前一亮。
真名小姐微微頷首。
“長官,我想您很快就能召喚出‘咒靈領主’了。”
驟然間得到令人無比驚喜的消息,即使李察德覺得自己已經成長得足夠冷靜,可是他的雙手還是按捺不住地微微發抖。
終于…終于,他能真正掌握不必畏懼他人、不必再害怕“狐假虎威”總有一天會暴露的力量了嗎?
另一邊。
寬闊的街道上,幾個身穿黑袍的影子正在低空疾速飛行。
如果對魔塔上的各方局勢足夠熟悉的人,想來很快就能通過這群人身上巫師袍的統一樣式認出他們的身份吧:他們都是來自于格林學派的成員。
領頭的人是一位金發女孩,與一位棕色頭發的男青年。
“…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追上。”
鄧肯·戴維在風中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才神情嚴肅地說道。
“從這群邪魔的行動軌跡來看,它們很可能就是沖著我們來的。”
維爾莉特一邊專心致志地操縱著腳下流動的大氣,讓這群巫師們能夠在天空中飛行,一邊回答道。
“這、這該怎么辦?”
身后的人面色蒼白地詢問道。
他的年紀比起鄧肯和維爾莉特都要大上不少,是一位身材瘦削的中年人,此時卻完全沒能體現出年長者的擔當,只是眼巴巴地望著前面兩人,希望別人能拯救自己。
中年男人是這片區域的街區主管。這類人因為天賦平庸,又在殘酷的競爭中失去了向上爬的心氣,所以就會選擇留在底層作威作福。頂層的年輕巫師們一般會輕蔑地將他們稱為“老鼠”。
而對方面對危機時刻的狼狽表現,也確實沒有“辜負”這個稱號。
不過除他之外、來自頂層的幾位巫師,他們臉色同樣沒好看到哪里去。在被仿佛無窮無盡的邪魔們追趕的情況下,仍能夠保持鎮定的就只有領頭的兩位年輕人。
他們并不是沒有反抗能力,也并非膽小怯懦之人,這群巫師們都經歷過數十次以上的“狩獵時刻”,如果只是類似于在荒原上遇見“一大群邪魔”程度的威脅,他們早就停下來,聯手將追殺他們的怪物們燒成灰了。
而相比起擁有非凡能力的高等邪魔,由瘟疫轉變而來的“喪尸”們,單論個體的威脅度其實不算高,關鍵就在于它們的數量…
維爾莉特數次轉過頭,都只能看到一大片黑壓壓的人頭,以及那不似人類的嘶啞吼叫,像潮水聲般此起彼伏,令人不寒而栗。
他們幾人都是格林學派的成員,擅長自然領域魔法,本該是最適合對付這種場面的巫師,只要有數人聯手,再加上合適的地形,就能輕松解決沖在最前面的幾十頭、乃至上百頭邪魔。
——事實上,他們在第一次發現成群結隊的怪物們出現在街道上的時候,就已經嘗試這樣做過了。
但問題就在于,一旦釋放出類似的大型法術,他們的魔力就會隨之消耗一空,而邪魔的數量卻遠遠沒有止境,那樣冒失的舉動只會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
最起初,有一個同伴就是因此而犧牲的。他在試圖通過冥想恢復魔力的時候,被一頭從街邊窗戶里跳下來的邪魔撲倒在地。當時沒有人來得及救他。女巫維爾莉特是反應最快的一個,她用氣流將怪物一口氣吹飛,可是那位倒霉蛋的脖子上,已經被咬開了一個巨大的傷口......
來不及為犧牲者感到悲傷,在維爾莉特·愛德華和鄧肯·戴維的帶領下,他們很快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那就是逃跑。
他們必須回到來時的地方,通過天梯系統逃回上面的樓層。
然而,這一逃亡過程并沒有他們預想中的那般容易。邪魔的數量實在驚人,無論逃往哪個方向都會被追上,這群腐爛的怪物們會從任何一個地方沖出來。
原本是用來防止外敵入侵和維持內部秩序,籠罩整片樓層的大型禁空魔法(到達一定高度,地面和周圍就會產生讓人失去平衡的力場)此時成為了這群巫師們逃亡的阻礙。維爾莉特施展的四級魔法“飛行術”只能讓他們保持低空,因此無法完全防御那群運動能力驚人的怪物們。
而且,讓局勢雪上加霜的是,不知為何,才距離逃亡才不過十分鐘的時間,這群怪物的各方面素質卻都提升了不止一截,無論是對傷害的耐受力、跑動的速度還是跳躍與攀爬能力…
以上的一切,都令局勢朝著無法控制的惡劣方向迅速演變,以至于這群原本高高在上的“頂層使者”們,都逐漸陷入了隨時可能遭遇生命危險的困境之中。
“你不是說被傳染的只有一部分病人,而且都已經被早早關起來了嗎?”
有一位戴著眼鏡的年輕人面對街區主管,聲色俱厲地大喝道。
“現在這又是什么情況?這人數恐怕是整個底層的人全都被感染了吧!”
“我,我不知道......”
主管先生面色茫然。
“或許是它們從地下跑出來了,又沒人阻止…因為大家都不愿意去到地牢里看管,而那些在外圍監視的人,其實都有可能受到瘟疫的感染......”
“真是一群飯桶!連這種事情都做不好!.”
還有幾人——他們都是鄧肯·戴維的跟班,同樣開始唾沫橫飛地叫罵起來。主管先生愈發瑟瑟發抖,卻連一句話都不敢出聲,只是縮著腦袋,生怕惹怒了他們被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