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稅是最高巫師會議定下的制度,收繳上來的金幣、材料和物資都必須如實放入倉庫。對方自然不敢打這個主意,但底下那群人為了討好上層額外的“奉獻”卻是另外一回事。
頂層派下去的使者人人皆能享受到這種隱性福利,已經是某種共識了。
“我確實沒有。”李察德平靜地回答道,“因為我全部拒絕了。”
他當然沒有說謊。但黃發青年顯然并不相信,他的眉毛一挑,臉上怒氣隱現。
巫師所能掌握的力量,每跨一個位階就有巨大差距;而魔塔內更是奉行實力至上主義的森嚴等級制度,下位者必須恭恭敬敬地聽從上位者的話,這是常識。
“膽子還真大,亞伯拉罕先生,是我小看你了嗎?區區一個學徒…”
李察德察覺到周圍的空氣流動出現了變化。對方是4級巫師,完全有能力將他在瞬間變成一具焦炭。只不過,他真的打算在沒有申請的情況下在頂層動手?
“你在做什么,里德?”
就在情況急劇朝著險惡的方向發展時,他們背后傳來了他人的聲音。
李察德轉過頭去,頓覺眼前一亮——這并不是單純的形容,因為站在他們面前的正是一位猶如黃金般閃耀的年輕女性。她的年齡與自己相仿,從肩膀披落的金色長發流動著光輝,身上的巫師袍則是象征著熱情的紅色。
她正冷冷地看向他這邊,確切地說,是在注視著他身邊的里德·喬伊斯。
“原來是維爾莉特小姐。”
黃發男人收斂臉上的表情,微笑著回答道。
“有事嗎?”
“別惹麻煩。”
金發少女言簡意賅地回答。
“你說麻煩?是指他嗎?”
里德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想要對付別人,就去申請巫師決斗。”
“你覺得這個膽小鬼會答應嗎?”
“這不是你在天梯門口動手的理由。”
“我想你很清楚,他不配待在這兒。”里德聳了聳肩,“還是說你愿意和這種廢物呆在一塊兒?這對我們而言是一種侮辱,亞伯拉罕先生要是識相的話,就該借征收月稅的機會滾回一層去,和陰溝里的老鼠們生活在一起。”
“他是拉斯普欽大人帶上來的。”維爾莉特小姐說,“沒有人對此發表異議。還是說,你是在質疑一位巫師領袖的決定?”
里德·喬伊斯瞥了他一眼。過了半響,他才朝遠處的金發女孩揮了揮手,一句話沒說便轉身離開,重新回到他的同伴們中去。
看起來,問題解決了?
李察德抓了抓后腦勺。他還要忙著去將手提箱上交。不過在此之前出于禮貌,還是要向幫他解圍的女孩道謝。
“謝謝你,維爾莉特小…”
李察德的話還沒說完,女巫已經從他面前匆匆走過。
李察德離開天梯后,加快步伐朝著目的地走去。
魔塔的頂層是個巨大的正圓,中間的道路平坦、寬闊、筆直,被修建成連接起來后恰好是正五角星的樣貌。
在神秘學中,五芒星意味著“交錯的誕生”,象征著與人交匯的宇宙,同時又有著強大的保護力與封印惡魔的效果。而在五芒星的五個頂點,則矗立著樣式截然不同、規模卻同樣龐大的建筑。
這便是屬于“荒原狼”的城市,五棟莊嚴的建筑象征著主宰魔塔的五位巫師領袖。
李察德前往的那棟建筑位于西南角,其主人是通靈領域的傳奇巫師諾維赫·拉斯普欽,同時也是他的老師。
當然,所謂的“老師”只是名義上的,拉斯普欽從來未曾教導過他,只是將他從外界帶到了這座塔上而已。
巫師界的師生關系,在某種程度上與主仆關系無異。魔法知識珍貴異常,上一代和下一代之間的傳承方式往往秉持秘密主義,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向他人分享。學生們在接受教導的同時,作為回報需要盡心盡力地為自己的老師服務。
對李察德來說更是如此。如果不是“諾維赫·拉斯普欽”的名字在庇護著他,他絕不可能在魔塔中活到現在。盡管他已經有將近半年的時間沒有見過對方的面,那位強大的巫師恐怕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但李察德還是很感激對方。
數小時后,他來到拉斯普欽的宮殿前。這是一座出于主人的喜好,仿照古代某個沙漠國家的神廟建成的巍峨建筑,一共有左中右三扇大門。此時三扇門全都緊閉,他通過側邊打開的小門踏入其中。自己的房間就在走廊邊上。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陰沉的天幕仿佛就在觸手可及的頭頂,烏云厚重地壓下來。冰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拍打在自己暴露在空氣的臉頰。他的眼瞼微微動彈。在徹骨的寒意和輕微疼痛感的雙重刺激下,青年睜開迷茫的雙眼。
這里是…哪里?
身體只剩下本能,大腦一片混沌。即使如此,他仍然慢慢注意到了現狀…他的全身像是凝固在水泥中動彈不得,甚至只有眼珠能轉動!
這讓青年感到無比驚恐。他努力掙扎著,嘗試擺脫困境,但這一切都毫無作用。他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腳。青年拼命轉動自己的眼球,終于從周畔環境了解到此時的情況:他正躺在泥土底下,只有臉龐露在外面。身軀似乎被裝在某個容器之中,徹底被禁錮著。
該不會…該不會,我現在是在棺材里吧?!
這個可怕的念頭在青年腦海里一閃而過,就像天上劃破夜幕的驚雷。
他現在勉強能做到微弱的呼吸,可是從胸口傳來的冰冷沉重感,令他意識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不斷流逝。可是他根本沒有力氣掙脫出來,只能指望別人來救他。
然而,附近卻是一大片荒蕪的草叢。視野被淹沒在無盡黑暗的風雨中,只能判斷這里是遠離城市和人煙的地方,一處荒郊野嶺。
根本沒有人會來救自己…
當青年意識到這一點后,絕望感瞬間在心中彌漫開來。
他才剛醒來,就要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