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目送東皇瀟灑離去,似乎追之不及,痛失了突破的良機,很是遺憾。
不過在他的眼底,卻有一縷暗沉眸光劃過,無限深邃。
‘差不多了!’
‘火候…應該到位了!’
‘有此一遭,東皇殺我之心該更加堅定,一些人手調配會更加迅速…’
炎帝收回拳頭,衣衫染血,卻不減英姿風華,超然人世間。
‘可惜…太一成了氣候,又始終謹慎,還手握混沌鐘,我縱是拿捏著人皇的加持,想要留下他還真不容易,一有風吹草動,就容易讓他跑了。’
‘終究是我的主戰之身被牽制了!’
‘只能去欺負欺負弱小,等待時機驟然暴起,摁死個把妖帥,殺掉一片大能,再看看能不能收獲點意外的驚喜,多占點什么便宜。’
炎帝冷眼看世間,逐漸的身影也從這片戰場中淡去了,顯化于疆場中,對著被“不講武德”的人族戰兵行為氣到、也不惜以大羅之身行殺伐之事的諸多妖神就是一擊——
“轟!”
劫光燦爛,若最盛大的飛升,讓大地沉陷,地火喧囂,讓蒼穹崩裂,使星如雨下。
最夢幻的場景下,是最可怕的殺伐,橫斷出一片焦土,極盡慘烈。
“咳咳…撤!”
妖神悶哼,身形倒飛,裹挾著妖軍順勢離去。
炎帝看著,似乎要前去追擊,只是恰在此時,他衣衫上的血痕驟然擴大,仿佛是一處處傷口迸裂開來,染紅了全身。
“陛下!”
脫離了與妖神糾纏的人族神將驚悚,飛速落下,守衛在其身旁,一邊警戒的對外防御,一邊忠心耿耿的詢問,“您沒事吧?”
“無妨。”
炎帝踉蹌的身形頓住,拭去嘴角的血液,眸光爍爍,“一點小傷而已,無傷大雅。”
“妖軍既已撤退,你們也休止干戈,清點戰損罷。”
“犒勞英勇的將士,整理亡者的衣冠,讓生者寧靜,讓死者安詳…”
說到這,炎帝臉上有些悲傷,但很快便淡去了,唯剩堅定,“做完了這些,諸部神將齊聚,于我帥帳中共商軍機!”
“遵命!”
一位位人族神將,齊聲應諾。
而后,于一陣難言的傷感氣氛中,諸般瑣碎雜事被處理,人族戰軍難得的迎來了休憩的機會,抓緊時間放松緊繃的精神,在張弛有度間調整心靈,淬煉意志,為下一場或許隨時會到來的戰爭做著準備。
與此同時,人皇的帥帳高聳,宏偉的殿堂立于此間,人皇與諸部神將共商軍機,要對未來戰事的演變下個定論。
“你們都來了…”
簡單調整修復了狀態的人皇掌控全局,在其下方是諸多人族神將逐一排列,侯岡、應龍、夸父、牧、常先、夸娥、陸吾…
人族兩大王庭鏖戰多年,這些神將時常沖殺在前,也沒有少受傷了。不過,不能打敗他們的,只會使他們更強大…在血與火中反復錘煉,他們遠比曾經更加的優秀與出彩。
此刻立在此地,便自有無形大勢,承載了人族的精氣神,有踏破萬重險阻的無雙膽魄。
炎帝滿意的看著這些部將,語氣中卻帶著沉重,說警示之語,讓神將驚悚。
“接下來,戰爭會很危險,你們需要注意了。”
“或許一個不好,便有誰埋骨于此,讓同袍心悲。”
“我在此鄭重提醒,望諸位謹慎…可能在下一刻,妖庭會徹底瘋狂,不惜一切代價,攻破這處境關。”
“怎么回事?”侯岡當先出言,神色劇烈變幻,“這些年不斷摩擦交鋒,我們火師的能耐,也是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如今我們對妖庭的戰損比已經很高了,若是妖族還不惜代價…他們真當自己的底蘊是揮霍不完的嗎?”
“正是!”應龍接話道,表情鄭重,演的跟真的一樣,惟妙惟肖,“我們扎根于此,天時地利俱得,又有人皇英明神武,甚少犯錯…想要毀滅我們,妖族完全是得不償失!”
“除非有什么突然的變故,讓他們不得不如此行動…”
應龍說到這,看了看炎帝。
“不是什么大事,”炎帝難得露出一個笑容,“連番死戰,我與東皇交鋒,幾次在生死之間有所體悟,真實道行或許離太易也不甚遠了。”
諸將聽著,一時間大腦茫茫然。
半晌后,他們才面露驚容,語氣羨慕,齊齊恭賀,“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大道更進一步,成不可思議之道果,從此之后,萬劫不加身,超然于大神通者之上!”
太易成就,這是大羅的巔峰!
由不得他們不羨慕。
再想想炎帝出道以來的人生經歷,嘴里更像是恰了一個檸檬一般,很酸。
“不要恭喜的太早。”
炎帝擺擺手,示意大家低調,“我只是看到了那個層次的一點端倪,能不能跨過去,還是問題,難言十拿九穩。”
“不過,在對手眼中看來…哪怕不是一萬,而是萬一,都是有必要掐滅的。”
“太一與我征殺多年,我的進度他一目了然…以我估計,他此時此刻定是有殺機無限,成為我的阻道之敵。”
“而火師,就是一個挺適合下手的目標。”
“我之根基,多是仰仗人族而來…在完成一證永證的前奏——借假修真之前,火師不宜傷筋動骨。”
“這個道理我知曉,東皇也知曉。”
“所以,他不會讓我輕松如愿的,一定會想方設法做些什么…不計代價破火師之軍,很有可能成為現實。”
炎帝沒有道出其心中的計劃,她本來就是在釣魚,在坑,在騙,在吸引妖庭動手。
但是,卻也不想麾下部將在懵懂不覺間成為誘餌,在行將到來的妖族可怕圍殺行動中成為了枉死的炮灰。
索性,經過一系列的表演,合情合理的給之灌輸拉高警戒的想法,彼時也能多一份生機。
“既然如此,陛下之修業已到關鍵,我們不如撤軍回退,是為上策!”
常先神將一臉認真,“等人皇神功大成,人族多一真正棟梁,再與妖族分說高下也不遲。”
“我也想過。”炎帝搖頭,“但…不行,也不愿。”
他伸手指地,“這片大地上,流了多少人族兒郎的血?”
“一次又一次的征戰,在妖族的飽和打擊下,艱難的守住了這片疆土…就這么放棄了,還如何有顏面祭祀亡者?”
“再者,我們也不能退!”
“在背后,是一整個支援火師大軍的后勤部族系統…這不是輕易能撤下的!”
“稍有疏忽,讓妖族抓到機會攻陷,便是無數山河破碎,無數子民身殞!”
“這里的防線,不能輕易放棄!”
“我要為子民復雜…我在這炎帝的位置上一天,這份責任便勝過我的修業一日!”
“這個世界上太易雖然罕見,但是并不缺少。”
“而我人族的共主,一代只有一個!”
炎帝臉上泛著神圣的光輝,讓諸將敬服而拜。
“既如此,當策應盟友,讓各方來援。”夸父神將語氣低沉,盔甲“嗡嗡”作響,“讓一個問題,成為所有人的問題,大家共同分擔,度過劫難應是不難。”
“夸父兄弟所言甚是!”夸娥神將接口道,“理當如此!”
“我亦知曉。”炎帝頷首,“其實早在先前,我便有所預感,已經傳信四方,甚至直達不周,讓巫族總部明曉戰事吃緊,申請從各部戰區抽調巔峰戰力…”
“不過,即使有外援,我火師也不能松懈半分,要謹慎為上。”
說著,炎帝頓了頓,深深的看著麾下諸多神將,長嘆一聲,“我希望在戰后,能看到你們都能活著…”
“臣等無能,讓陛下憂心了。”
一眾神將齊聲道,話音間有著幾分無力和感動。
‘如此,軍心可用。’
炎·女媧·帝心中低吟,‘大事可成。’
‘真實的表演…當足夠取信于敵人。’
‘——如果我是真的炎帝!’
‘是真的處在跨越境關的狀態!’
‘但可惜…我不是炎帝啊!’
女媧心中籌謀,萬事皆有盤算。
舞臺,她已經準備好了,只等時機一到,便叫天翻地覆,神落如雨!
‘算算時間…’
‘妖族該有所表現了…’
女媧默默的倒數著,‘三、二、一、零!’
當“零”出現,同一個瞬間,有雷厲風行的神速狂飆,帥帳中驀然多了一位神將,單膝跪地。
“報!”
“緊急軍情!”
“妖庭大舉出動,周天星斗大陣開啟,有人見九位妖帥揮旗整軍,似欲威逼四境!”
“妖師鯤鵬,鼓蕩北冥之海,演化妖霧,席卷乾坤!”
“天皇帝俊,藏日匿月,大千無光!”
“昆侖告急!”
“首陽告急!”
“不周天柱進入緊急狀態,十二祖巫旗升起!”
隨著一條條壞消息的道出,諸將動容。
同一時刻,天地昏暗,陰云密布,有血色雷霆驟然亮起,映照得每一個人面無血色。
“看來,我們一時半會的,可能等不來援軍了。”
炎帝忽的笑了,“妖庭…是要全面進攻了啊!”
“就是不知道,這樣的陣仗…是不是一場聲東擊西呢?”
“如果是…那我可真是榮幸。”
他站起身來,目光閃亮。
有那么一剎那,在血色雷霆照耀下,這位人皇臉上浮現的,是嗜血的表情!
不過,當雷霆消逝,他恢復了正常。
讓一直冷靜旁觀的侯岡,都懷疑自己所見是否錯覺,是不是魔怔了。
‘有意思…’
他低垂下了眉眼,眼觀鼻、鼻觀心,如一個泥胎木偶一般,臉上不做任何表情,將所有的好奇深埋在心中。
‘看來這一次…會很有趣呢…’
他一點不滅的先天靈光高高懸掛在冥冥中,一個個視角互相對照,記錄著歲月的史詩,供后人閱讀和評價。
直到某一個時刻,其中之一被邀請,踏入了另一處帥帳。
在那里,卻是諸多妖神大圣并立,在拜見東皇,尊其號令!
鑿齒妖神、猰貐妖神、封豚大圣、修蛇大圣、大風妖神…這些皆是大羅天尊,古神豪杰。
舍此之外,還有著一些本不應該立身于此的強橫人物,是大羅神圣中的王者,可為一方統帥的霸主——
計蒙妖帥、欽原妖帥、飛廉妖帥、鬼車妖帥!
四位妖帥!
還是以最巔峰的主戰姿態!
在種種情報中,他們本是在各處風牛馬不相及的地方,統帥著麾下的戰軍,要敲開人龍二族聯手營造的長城防線。
如今,卻不合常理的出現了,就在東皇的帥帳中,一副等候差遣的姿態!
‘大事件啊!’
白澤妖帥有些感慨,‘這樣密謀行動,都欺騙了人族的情報系統…’
‘看來,天皇的決心魄力,還是真不能小看呢。’
白澤妖帥決定悠著點。
不過,他的實力擺在那里,無論如何都不會被忽視的。
“道友請上座。”東皇伸手示意,讓白澤妖帥坐在他的左手側,近乎齊肩了,“我與天皇兄長密謀籌劃多時,眼下已是見分曉的時候了。”
“此行有重任,托付給道友…看在多年來道友領受的薪資分紅上,以及個人神圣的信譽考量,請道友勿要推脫。”
東皇笑著說道,混沌鐘卻已罩定這方天地,將時空封絕,斷了往來。
白澤正容回復:“還請東皇陛下指教。”
“此次,人皇當殞。”東皇目光清澈,“為了防止他死的不利索,也為了防止有節外生枝。”
“請道友隱于暗中,戒備兩個對手,防止他們前來馳援。”
“做成此事…道友自有好處。”
這一刻的東皇,宛若是換了一個人,冷靜而睿智,沒有半分之前為炎帝所刺激、氣急敗壞的模樣,“我與皇兄,可為道友牽頭,與鯤鵬道友協商一二。”
“妖文字的歸屬…或許,可以交易一番,相助道友另類稱皇。”
“為…”
“史皇!”
白澤妖帥先是一愣,而后眸光熾盛,看著東皇,好半晌沒有說話。
很久很久,他才笑了起來,“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