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這些大巫所推測的那般。
天皇喜得子女成群,且一個個表現良好,賢德淑良,體貼人道,福澤蒼生,帝心大悅。
當即便頒下法旨,從這一刻開始,天庭啟用全新的年號,意為新的開端。同時,發布了一系列的人道多胎紅利,以皇子公主為形象代表,凝聚妖心大勢。
鼓勵妖族全體上下,多生、多育,努力繁衍妖口,為偉大天庭的繁榮做貢獻!
一時間。
天庭上下,日夜張燈結彩,喜慶無邊;治下蒼生黎庶,則是一個個登記領取“多生子女證明”,獲得購物消費優惠券,而后迫不及待的開始了花銷,大采購早被天庭安排生產好的修行資源、生存資源等硬通貨——這又是促進了一波妖族的經濟發展。
一個良性的循環,正在建成。
天皇滿意,含笑看著這一幕,感受天庭氣運越發的浩大蓬勃,靈動洶涌…妖族的子民也滿意,多生孩子多打工,人道紅利天天有…
無量大數的妖族念力洶涌,逐漸變得澄澈純凈,眾心如一…這是心滿意足于時代的高速發展,一時半刻間甚至都壓制住了原本就存在的許多時代矛盾,勉強遮掩了妖族階層分明的高等族群與低等族群對立——
沒有多少問題,是不能用錢來解決的。
如果有,那多半是給的不夠多。
只要社會發展的夠快,人道紅利馬馬虎虎能讓再卑微的螻蟻也分潤到微不足道的一點,有了活下去的光…那么,又有多少妖靈,能繼續堅定的高喊——我們要徹底粉碎命運的枷鎖,打破族群高下的囚籠,實現最偉大、最徹底的變革!
不要假惺惺、高高在上往下施舍一般的小恩小惠,而是發自內心的平等!
能有這種意識、這種決心的,都已經加入到了巫族,開啟了轟轟烈烈的伐天之路——物競天擇?弱肉強食?
那就把這殘酷的天地法則,給徹底打碎吧!
剩下的…搖擺不定,墻頭草一群,得過且過。
不過,為了活著,其實也并不寒磣。
當然。
僥幸心理要不得…眼下的妖族盛世開啟,歸根結底是東華帝君的大變法,自身化作最鋒利的一柄刀,不知道砍死了多少曾經的既得利益者,才為天庭裝上了這么一個剎車片,可以小小的修補調整。
只是,他終沒能觸及根本——大勢不允許!
一方面,天庭之中,太多太多的妖神暗地里就是吃這碗飯的…看在東華帝君驚天地、泣鬼神修行成就的份上,為無上太易大羅至尊,不敢過分得罪,卻也有自己的底線。
另一方面,這還是在盤古道爭的漩渦中!
后者最重要!
因為天庭的一位位妖神,并非不明事理,整個神都是壞掉的——他們本就是俯仰萬古時光歲月的人道精華,怎么會不知道如何做才最好、最合適?
知道的一清二楚!
本來,天庭可以考慮慢慢轉型,一點一點的過度,逐漸淘汰落后的制度,改換先進的系統,升級換代…類似的事情,更新天道的時候做過多少次了?
可惜,時機不允許。
巫族存在一天,轉型就別想了…否則,不就變成了承認自己眼下行走道路的失敗?
江山變色還是其次,押進這場大道之爭的籌碼賠個一干二凈,才是要命哩!
既如此。
還不如先把對面的巫族給砍死、砍撲街!
沒有了對手后,再摸摸巫族的尸體,吸收他們的精華,愉快的走上轉型之路——
亦如當年的龍鳳之爭。
鳳凰陣營,覺得大一統很不錯…可對抗途中,是萬萬不能走偏路的。
否則,原本那些支持擁護的中層、底層,習慣于之前制定好的上升渠道,世世代代都為此努力,結果突然有一天老大說——我們換了游戲規則,從此以后,你們畢業就失業!
心態炸裂,還不得躁動起來?
基本盤不能丟,搞清楚誰是支持者,誰是反對者,再帶領支持者走向勝利后,才好愉快的過河拆…不,是轉型。
東華帝君,盡力了。
他勉勉強強在天庭這輛順著某條道路狂奔的車子上,小小的調試了一番,在不轉型的前提下加入了潤滑油,算是半革新。
只是,人力有時而盡。
他能手術刀一般精準的切割下許多外在的毒瘤,殺到最沒用的那批,震懾住潛藏的那批,分寸把握的恰到好處,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是最優的解…與此同時,還給出調節緩和的方案,暫且止住了狂奔的車子,送上了一些甜頭,同時照顧到底層和高層。
但,只要巫族一天不倒,根本的問題一天不能解決…天庭的道路,終究會走回到原本的軌跡。
那時。
眼下這些享受著人道紅利的蒼生黎庶,會不會突然間又感覺到生活變得拮據了起來?再養不起那么多的孩子,一天到晚拼命打工,卻是稀里糊涂間就背負上了千八百年的債務…或許,還有人會站在大義的層面上鼓吹——物價太低,不利于激勵整個家庭奮斗!
作為年輕妖,就應該充滿朝氣,勇于追求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精致窮生活,在美好生活和煉獄現實間左右輾轉,受盡磨練,才有動力去奮斗!
“誰知道呢?”
司命府中,大司命東華帝君喝著小酒,笑吟吟的俯視洪荒天地,眾生百態盡入眼底,卻掀不起他心中絲毫的波瀾。
“反正吶,一時半會是與我無關了…”
“唉。”
“兩邊都催的緊。”
“我呀…得去沖塔了!”
“東華行動了!”
祖巫會議上,后土臉色表情凝重與興奮交雜,握著小拳頭,十分的激動。
“他已經給我發來了消息!”
“將會在近日,在天庭會議上鄭重發出自己的聲音,要求東天二皇正視歷史,正視他大司命曾經做過的貢獻!”
“并且,會怒批天皇帝俊的胡來…族群大事,如何能操之于小小稚兒之手,滑天下之大稽!”
“理應全民監督,監管過程,并且由老成持重的專業人士接手,細致處理妖族多胎的紅利分配大戰略,而不是成為某些人給自己刷政績的墊腳石!”
后土祖巫逐一將東華與她交待的事情道來。
兩人預先通了氣,東華帶頭沖鋒,后土率領巫族做輔助配合。
比如說,發動人手,制造矛盾,挑撥離間…什么招式,都沖著如今已經開始有儲君呼聲的金烏皇子們而去,給他們主持的紅利分配工作創造一些“小小”的麻煩,進行攻訐。
先來一波全網黑。
等到時候,東華登臺,則是海晏河清,風平浪靜…兩相對比之下,不就襯托出皇子們的無能嗎?
無能,是對一個王者最大的否定!
只要掛上了這個頭銜。
哪怕再是寬厚、善良,也是無用功。
一個進取中的勢力,不會接受這樣的王、這樣的儲君!
“帝俊,起手太高調了!”
后土一臉嚴肅,“他把自己的子女,包裝的那樣形象完美。”
“固然互相配合之下,有助于加強自己的權威。”
“但,他也就沒有了緩沖的余地!”
“皇子們的完美妖設一旦破滅,高開低走,就是永遠的黑歷史。”
“最關鍵的,是他們還沒有足夠的能力,承負這樣的黑歷史,談笑間混不在意。”
“不像…”
說到這,后土閉嘴了。
“不像我。”風曦風輕云淡的接口道,“我哪怕是自黑的慘烈無邊,黑到天庭那邊都傻眼,不知道還能怎么潑臟水,照樣坐穩儲君的位置,最后還晉升為風后,是人族之共主。”
“業務能力精湛,鎮壓一切不服!”
“是啊!是啊!”帝江祖巫捧哏般的說道,甚至還給鼓了兩下掌。
“啪啪啪!”
初時,先是只有帝江一個人稀疏的掌聲。
可很快,句芒祖巫不輕不重的應付著鼓掌兩下,翕茲祖巫隨意的配合一二,強良祖巫前看看、后看看,于是也跟著鼓起了掌。
有這么幾個帶頭的,剩下便順理成章了。
掌聲一片。
在座的祖巫都認可,對風曦多年來不要臉還能混的好、吃的開的本事,便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嘿!’
風曦看著這一幕,臉上掛著謙虛的笑容,心底則是在慨嘆。
‘這么多年過來,混到今天,總算是真正跟老前輩們平起平坐了,沒人用看后輩的態度對待我,是個有面子的人了…’
什么是有面子?
就是——
我說話,大家鼓掌!
‘不過,這還不夠。’
‘啥時候,我能混到——下車,有人開門。’
‘敬酒,全體起立。’
‘出行,三千大羅拱衛…’
‘那樣,才算是面子之道大成,天上地下一切神魔妖鬼,都要俯首聽命的…盤古成就罷!’
風曦遐想著。
由不得他不這么遐想。
實力,是膽氣的憑依。
他的實力,快要不允許他再低調了!
諸神只以為,他這個火師的領袖,不過是仗著接手了人族共主的位格,才獲得了比肩太易至尊的戰力,可與四大妖皇一爭,與五大巔峰祖巫一戰,真實的道行境界,還是相對一般,在太初大羅的層次走得雖遠,但離成道太易還有一段差距。
或許,等他卸掉了風后之位,如庖棲一般的退休,不再為人族共主…可能就像是一個美女被潑了一臉的卸妝水,真實顏值暴露無遺,從9分跌倒了8分。
可能還是頂尖的那批存在,卻不能再驚艷十方。
然而…
‘嘖…就差一線了。’
‘太易…太易!’
風曦感受著自己的境界成就,眼角余光不經意間掃過后土祖巫的衣袖…那里面有一方浩瀚宇宙,袖里乾坤都不足以描述其絲毫。
對女媧來說,重要的物件都是隨身攜帶,儲存在這方宇宙中…而此刻,里面一份被鄭重保管的金書玉契,正被風曦遙遙感應。
——白帝儲君人選!
不知道在什么時候開始。
風曦發現——他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獲得了一份額外的進賬收益。
這讓他感慨,原來長得帥的人,哪怕是坐在家里,也有橫財莫名而來。
‘白帝儲君…云修行的主人…’
風曦細細品味著在女媧那里見到的契書詳實內容,不是會議上她對各位祖巫通報的那樣簡單——紅云兩字籠統概述全部,察覺到了很大的貓膩。
這云修行的理念…最初源自他啊!
只是,后來當做籌碼,放了出去,成為紅云大圣的發財手段。
而今,白帝少昊,這般囫圇著寫上去,也不標注具體人選…憑白就便宜了他!
‘這樣的情況,多少次了?’
風曦心底嘀咕,‘曾經頂著氣運道主的馬甲,吃著佛門的賄賂,以本紀元不查賬作為承諾的事情就不說了。’
‘接手青帝的烙印,是一筆額外的進賬。’
‘火師之主,舍我其誰!’
‘再有身為人族共主,任職期間,我便是人族,人族便是我,人族泛意志與我合一,被我代言!’
‘最后,不知道白帝是真糊涂,還是故作糊涂…’
‘我成了東夷一脈的隱形儲君…只要少昊不在,我可以去角逐王位。’
‘啊哈…好大的一盤棋吶…’
‘人族最毫無懸念的四位天帝,在我身上實現了大會師…’
‘青帝、白帝、赤帝、黃帝…’
‘四份投資,我通通吃下了。’
‘我想不變強,那都是不行。’
‘如今,真實境界成就,走到了太易的門檻前,只差輕輕一推…’
‘我太強了!’
‘如果不是有人族共主這層皮,還能進行遮掩…我都不好認真出手,生怕漏了底!’
風曦一只手縮在袖中,虛虛而握,自有一種能真實無虛撼動洪荒的偉力在凝聚。
一線之隔,僅憑自身,便要踏入最強之列!
‘有很多人,在我身上的投資很大很大…大的,讓我都有些擔憂了。’
‘這么多的投資,我一個人全吃。’
‘最后,我要去打的boss,得有多可怕啊?’
風曦心中有種淡淡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