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經可是干了好些大事,壞了許多人的如意算盤。”
女媧的眼神玩味。
帝俊只是笑笑,很敷衍的回應,“過獎,過獎。”
“哼。”
女媧冷哼,“你這家伙,收集各種黑材料,監察百官,暗中盯著三千神圣,不知道打過幾份小報告。”
“不曉得多少大羅,對你忌憚萬分。”
“若德行無虧,心中無鬼,又如何會忌我懼我?”帝俊失笑反問,“那些憎我恨我之輩,其實應該慶幸。”
“慶幸當年的那位盤古,還需要我給他辦事,收集證據…否則,就以他的實力,殺起心有叵測之輩,算得什么難事?”
帝俊目光幽幽,有種難言的神采。
“許多神圣,覺得天帝太嚴苛,制定了各種天規法令,限制他們作威作福。”
“但卻不知道,那其實是在保護他們。”
“正是因為太昊制定規則,并且自己也遵守,嚴于律己,耐心無限好,才能讓他們上躥下跳,沒有隨意扣下莫須有的罪名,以此殺戮,省心省事。”
“嚴格遵照預先決定好的游戲規則,彼此對弈落子。”
“能在那般混亂的局勢下,依舊恪守規則…很不容易了。”
帝俊語氣中有贊嘆,“畢竟,時值龍鳳大戰落幕,各種因果恩怨堆積,思想理念對抗,相關利益矛盾…”
“不快刀斬亂麻,還有耐心一點點解開,平衡中調節,我是很佩服的。”
“也因此,我樂于在里面貢獻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力量。”
“拉扯網絡,作為御史,監察百官,看看是哪些神圣不干正事,亦或者鼓吹什么違背主流的道路,為了個人的利益置集體于不顧,偷偷摸摸經營越線的生意。”
“然后,我暗中引導著各自找好對手,互相消磨,消泯風波于無形,不能成氣候,讓人道蒼生始終堅持走在天庭宣揚的價值觀道路上,向著輝煌的明天而去…”
“不用遮掩解釋那么多…”女媧似笑非笑,“其實就是你這人不好見光,得在隱秘中配合天庭的行動。”
“不過,比起御史清流,那可要遭人恨太多啦…”
說御史,那是抬舉。
應該說是錦衣衛?鷹犬?
“權利雖不小,職位卻不高,還挺拉仇恨,在諸神中的威望,能超過皇者的及格線嗎?”
女媧笑問。
“那又怎樣呢?”帝俊微笑以對,“事實上,正是因為我的威望不夠,才能坐的上這妖皇的位置。”
“比我更得人心的,早在一開始,便被鴻鈞淘汰出了皇者的人選。”
“鴻鈞雖然要的不是傀儡,但也不希望太超出掌控。那種人格魅力拉滿,德行品性為諸神尊崇愛戴,手腕能力極度非凡的人物…”
“鴻鈞瘋了?”
“才會扶持這種存在登上帝位。”
“睡得著覺嗎?”
“我就剛剛好。”
“威望不高,但能力卻足夠勝任。”
“我想登上妖皇位,組建天庭,得向他申請,等于是交出了大義的名分…換成太昊那樣的試試?”帝俊搖頭,“別說太昊了,就算是媧皇你這樣的角色,都不會在意他的意見,管天道同意不同意。”
“同意,大家互相給個面子;不同意,直接扯起反旗,干一票大的。”
女媧聽了,這一刻臉拉得很長。
雖然帝俊說的話沒有問題。
但太扎心了。
什么叫“就算是”?
搞的她好像比伏羲差了一個大段位一樣。
暫且不討論,這是不是事實。
當著面說,著實太刺激女媧的神經了。
于是乎,此刻的媧皇一聲不吭,手上的力道卻更加狂暴了三分,賣力氣的揮舞乾坤鼎,要將這片囚籠戰場給砸個稀巴爛,順便撕掉對面那可惡家伙的嘴。
“不會吧不會吧?”帝俊拍手大笑,左遮右擋,駕馭著整片天地主場的力量去對抗,界外則有太一賣力演化混沌,好一個兄弟齊心,化解了進攻,嘴上還能不停,“你急了你急了?”
“我說的都是事實,何必激動呢?”
帝俊在狂暴的洪流中騰挪,“好歹也是贊美你,不懼怕鴻鈞的強權,那么暴力做甚?”
“你不會說話,那就別說話。”女媧語氣幽幽,翻手間擲下了一幅錦繡山河圖。
那圖落在天地中,不斷的拉伸、擴大,有窮極天地、覆蓋諸天的氣勢!
而伴隨著它的擴張,這帝俊所開辟、統御的世界,也被篡取著所有權,一點點轉化,要為女媧的意志所影響。
篡奪主場!
改天換地!
“媧皇的修為境界,實在讓我敬服,走到了極高處。”帝俊贊嘆,“可惜,圣人的位置牽制了你巨大的心力,此刻再對戰我兄弟二人,終是吃虧。”
“何況,此地還有混沌鐘鎮壓。”
說罷,他微微動念,立身混沌中的太一邊收到了信息,微笑間伸指一點,一口大鐘從鎮壓世界的狀態中退出,浮現在天地的中央。
而后…震蕩!
依稀間,像是抵達了至高盤古開天辟地幾近尾聲的那個時間節點,偉大的神圣用盤古幡撕裂了蒼茫混沌,用太極圖定住了地水火風,在他面前的是一片浩瀚的天地。
可這天地,卻是死寂的,是靜止的。
直到,混沌鐘被敲響,發出了震世的鐘聲,與洪荒共鳴,引導著天地開啟了全新的紀元。
聲,從何而來?
自然是因為振動。
混沌鐘在振動,也讓洪荒在振動。
大道被振動,讓天地間的規則因此活躍起來,森羅萬象,道生道滅,撥動了命運的弦。
元氣物質被振動,它們移動之間,時間空間因此有了被定義下來的根基,洪荒的車輪得以開始轉動,向著未來前行。
這口鐘,或許在時空的精微操作上,比不得如燭龍、帝江之流的至強神圣,但它應在洪荒天地間的意義卻太非凡了,是時空的源頭!
鐘聲響起,萬物運轉,生機涌動,一條璀璨的時間長河因此演化而出,與整片世界相合。
“當!”
“當!”
“當!”
一下又一下的鐘聲,讓那長河從平緩流轉,再到激流澎湃,無數的浪花飛濺,一朵浪花便是一個神話,是這世界的種種可能,不管合理不合理,都在這一刻上演。
浪花閃耀著,投影映照在天地的至高處,宛若星辰…京兆億不止的浪花,便是京兆億的星辰,它們的光輝交錯,讓帝俊的力量因此陡然間繁復玄奧了無數倍,最終化作無可名狀的璀璨光芒,成為洪流,刷向了女媧,刷向了山河圖!
這是帝俊、太一、混沌鐘的聯手合擊,是天地、混沌、時空的玄妙融合!
“嗡!”
大道的漣漪蕩漾,看似輕柔緩和,卻帶著不可阻擋的意志,讓山河圖收攏,讓乾坤鼎顫栗,讓女媧面色凝重,如臨大敵。
表情肅然間,女媧并指如劍,一抹幽暗的光華附著其上,而后一點一點的向前刺出。
她像是承載了無法想象的壓力,耗費了無可量計的心神,方才點出這一指。
而這一指,也注定是驚艷的。
它重新定義了概念,哪怕是在這片帝俊所開辟的天地主場中,一切規則都圍繞著他意志轉動的前提下,從虛無里締造演化出了最具針對性的規則,在邏輯上扭曲,在本質上碾壓,在屬性上克制…
那無可名狀的璀璨光輝,凝聚了三位強橫絕倫存在的大道精義,有最繁復的規則組合,配合上無限法力的輸出,本已經抵達了某種極盡的程度。
可在那一指下,一切都在潰散!
潰散的仿佛就是天經地義一般,再正常不過。
概念倒轉間,哪邊人越少就越強,變化越少就越強…一種又一種概念化生與演繹,疊加和組合,威力根本不講道理的提升,用最強勢的姿態,去擊潰那看似無法抵抗的洪流!
最終,洪流崩潰了。
帝俊面色微微蒼白,大步后退;太一低著頭,雙臂垂下,隱有骨裂聲響起;混沌鐘是最糟糕的,整個鐘都被打飛,鐘體上還塌陷了一大塊,坑坑洼洼難看無比。
“轟!”
殘余的指力光華迸射,擊穿了這片戰場,將整個世界一分為二,幾乎徹底撕裂破碎。
帝俊回望,看著那恐怖的現場,嘴角抽動,手按在胸口,似乎要平息心臟的悸動。
轉身再看,女媧額頭有汗水,眼神略顯疲憊——顯然那大招威風是威風了,可給精神帶去的壓力卻也是極強。
但,此刻的媧皇卻是挺直了胸膛,自信張揚,睥睨敵手。
還敢看不起她?
誰給的膽子!
她媧皇,可不是好惹的!
最喜歡跟人講道理了!
“媧皇殿下在太易的層次上,果然比我們走得都要遠的太多。”
帝俊唏噓,眼神莫名,“我為之前的話道歉,你一點都不比你的兄長遜色。”
“伏羲能做的事情,你能做;伏羲做不了的事情,你一樣能做。”
“這才對嘛。”女媧指尖的光華再度閃耀,“不過你的實力,挺讓我意外。”
“你的修為進境,可比我計算中的要高不少…或許,這也超出了鴻鈞的預料吧。”
真正動手碰撞,巔峰一擊,作為對手女媧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很深的隱秘,察覺到了一些不妥之處。
“核算人道對你的支持率,考量天庭諸神對你的認可程度,各方面的利益交換…你的實力,不應該有這樣程度。”
女媧深深的看著帝俊,“鴻鈞對你的投資,我很清楚;人道蒼生的民意調查,你的那份我也知曉。”
“稍有盲點的,也就是剩下那部分…大羅層面對你的認可,凝聚力有多高,愿意掏出多少底蘊和精力,死心塌地支持你的工作。”
實力進境,差不多是能算出來的。
畢竟作為大羅,內在的資質都已經封頂。
能帶來差距的,也就是看外在的條件了。
弱者看強者,可能會看不清;但是強者評估弱者,往往是差不多。
可今日,女媧覺得,自己難道失算了?
“我想,這里面應該有一點問題。”媧皇盯著帝俊,上下打量,眼睛逐漸瞇起,“你是跟哪些巨頭達成了合作?還是說,人格魅力、手段威望已經強到了某種地步,讓一些大羅強烈認可,愿意犧牲自己的部分利益,以成就你的事業?”
“我說過的。”帝俊不動聲色,“我這個神,能力上還是足夠的。”
“有了能力,很多東西都可以得到。”
“像是威望、魅力…曾經的我,的確是不足,差的很遠。”
“可現在的我,早已不是當初了。”
“能力足夠,又不苛待手下,用理想凝聚人心,用美好未來畫餅…自然而然,威望開始凝聚,班底成就,一些妖神狂熱的支持我、擁護我,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可我也是常年在天庭混的,卻沒有什么發現。”女媧眸光深邃,“哪些大羅,心那么大,擁護你這滿肚子壞水的妖皇?”
“你猜?”帝俊笑著,吐出這兩個字,原樣奉還回去,讓媧皇無言。
“媧皇,你不用猜了…你猜,也是猜不到的。”帝俊微笑,“術業有專攻。”
“我非常承認,你在后勤建設上是洪荒第一流人物,幾乎無人能與你匹敵。”
“可,若是涉及到隱秘組織建立,暗中凝聚人心,聚攏班底…你就差我差的太遠。”
“只是可惜了。”
“我起步太晚,開局不好。”
帝俊搖頭。
“這般說來,鴻鈞看走眼了,選擇失誤。”女媧語氣古怪。
“看走眼或許有點,但失誤?談不上。”帝俊感慨,“換成另一個能力達標的,現在早都已經團結了整個天庭的人心,可以伐天了。”
“我終是慢了,讓你們做大…得先過了巫族這一關,才能走到鴻鈞的面前。”
“彼時縱然勝了,損耗太大,對上好整以暇的道祖,勝算不太高。”
“那…你不如讓天庭投降了,大家一起砍鴻鈞?”女媧建議。
“這卻是算了…我好歹還想搏一搏。”帝俊悠悠道,“或許,就能贏了呢。”
“這可太讓人惋惜了。”女媧嘆氣,指尖光華陡然明亮起來,“巫妖指尖,終是要倒下一個。”
“的確…但在我們徹底拼死相向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拔除些不安定的隱患呢?”帝俊意味深長道。
“哦?你的意思是?”媧皇停住了光華的迸發。
“或許,我們要有一場配合…一起演一場戲,釣一些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