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黑鍋,莫名奇妙從天而降,讓共工祖巫避之不及。
對此,他很憤慨。
“我怎么可能是黃帝?”
“我若是黃帝,又如何會被顓頊拿來刷戰績?”
“帝江你血口噴人,真真是豈有此理!”
共工拍案而起,怨念重重,像是傾盡五湖四海也無法洗刷,讓在場的祖巫都是側目。
他們面面相覷,先是困惑不解,而后突然恍悟——
做為盛名流傳的洪荒第一號“鐵頭娃”,無論怎樣的傳說版本中,都改變不了是拿自己頭顱衡量不周天柱堅硬程度的頂尖大能…想到這里,十一位祖巫一起為共工鞠了一把同情的淚。
不過,這淚水雖是真實,但里面內蘊的情感,是真正同情,還是幸災樂禍…那或許就只有各位祖巫自己心底清楚了。
當然表面上,除卻共工之外的祖巫,一個個都是義薄云天、義氣凜然,為戰友兩肋插刀在所不惜的品德高尚大神通者…所以他們的表現是這樣默契和統一,異口同聲的安慰共工,順帶著聲討顓頊,將這位背后不知是怎樣巨頭的存在掛在嘴上兇狠批判。
與此同時,帝江祖巫還對先前的不當發言,表示十萬分的沉痛與后悔,不該將矛頭指到自己戰友的身上,險些傷了同袍友情。
“是我的不對。”帝江自我檢討,面容上掛滿了歉意,幾乎是左臉寫著‘對不起’,右臉寫上‘我錯了’…以他的地位,隱隱凌駕于一般祖巫之上、唯有后土才能與之并肩,這太難得了。
“是我關心則亂…”帝江仰面長嘆,不甚自責,“過分追逐黃帝的行蹤,哪怕任何一點點零星的、不知真假的信息出現,我都捕風捉影…到最后,矯枉過正,傷到了共工道友的心靈。”
“這是我鑄下的大錯,不是一個公正賢明、品性高尚、睿智聰慧、胸懷廣闊…的領袖所應為。”
“我…愧對各位!愧對巫族!”
帝江在自黑,黑的在場列席的祖巫都是目瞪口呆。
雖然說,大家也沒誰會覺得,帝江是一個公正賢明、品性高尚…的祖巫,但是平常里沒人敢有意見、敢當著他的面這么諷刺,故而都是默認他道德滿值的。
可現在,這樣自曝表現…每一位祖巫表示很新鮮,很有趣,看了一場大戲。
他們表面上不說話,但一個個心底樂呵,就差舉起自己的雙手,奮力鼓掌了。
唯獨有一尊祖巫,眉頭皺起,仿佛是在努力思索什么巨大的難題。
——后土!
她聽著帝江的自我批評,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經過反復且認真的思考,她終于找到了令之感到異樣的原因。
‘這家伙…指桑罵槐!’
‘看起來在黑自己…實際上,連我也一起給黑進去了!’
帝江為自己的擅自懷疑,傷害到共工的“脆弱心靈”而表示歉疚…
那她先前那沒根沒據、便揣測帝江為黃帝的言論…豈不是也成了跟帝江同樣的一類人?
人品,都是比較出來的。
帝江越是自黑,到最后,后土的德行…嗯,也與之相似,差不離了。
‘兩敗俱傷…狠巫一個啊!’
后土心底長嘆一聲,終究是不得不開口,阻止帝江的行為。
“咳咳!”她干咳兩聲,清了清嗓子,組織好言辭,找尋一個合適的切入點,讓自己不會那么被動,搪塞過去先前自己的所為,并且站在一個道德的高點上,“帝江道友,不用再自責了…”
“誰沒有做錯事的時候呢?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并且加以改正,就足夠值得喜悅和開心了。”后土莊重肅穆的道。
“不!”帝江搖頭,再搖頭,滿臉悲戚,“正所謂眾口鑠金…謠言的傷害,無聲無形且防不勝防,造成的傷害,又豈是簡簡單單認錯就能揭過的呢?”
“看此刻,共工道友,一臉委屈和憤懣…那代表著他心底是何等的痛苦與傷感啊!”
“我因一念之差,造成了這樣的后果…良心不安、良心不安吶!”
帝江祖巫,心有正氣,品行高尚,誠摯動人…他用最嚴格的巫生準則要求自己,要做一個胸懷大仁的偉岸祖巫,成為當世生靈心中的完美道德標桿!
后土臉色發黑,她看了看共工——
‘這是生氣?這是痛苦?這是傷感?’
她看得很清楚…畢竟,眼睛沒瞎。
‘對…先前他的確是這樣。’
‘但現在?’
‘我看他這是要笑!要狂笑!’
‘只不過,他怕笑出來之后,一出門就被某兩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空間祖巫、土之祖巫蒙面聯手暴打,才很艱難的忍了下來…忍到額頭青筋突起,快到了自己的極限罷!’
這么一想,后土的眸子就瞇了起來,冷厲鋒芒一閃即逝,話音卻越發柔和。
她如是對帝江道:“你良心不安,不正是因為傷害到了共工兄弟的心,擔憂彼此間留下了芥蒂,從此之后不復戰友情誼嗎?”
“但,你為何不問問共工道友…經過你一番自我檢討之后,他是不是原諒你了呢?”后土祖巫和善的看了共工一眼,“帝江啊…你要相信我們在場的每一位祖巫。”
“我們每一個,都有著最博大的胸懷,最廣闊的心胸…最能善解人意,不拘小節,不會因為他人一時的無心傷害,而時常掛在嘴邊,表現在行動上…共工道友,你說…對不對?”
共工默然。
他看了看面色“平靜”的后土,再看了看神情詭異莫名的帝江…本來強忍的笑意瞬間煙消云散,轉而心底升起一股可怕的寒意。
共工張了張嘴,沒說一個字就閉上;緊接著又張了張嘴…
幾次反復之后,最終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吐出了一個字——
“對!”
“誒呀呀!”
后土臉上掛著感動無比的神色,甚至于還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像是要擦拭去眼中的感動淚水…當那袖子放下時,肉眼可見的,她眼眶紅了起來。
“共工道友的表現,證明了我們祖巫的高尚品德,海納百川的心胸氣度…”后土慷慨激昂的道,“大家彼此包容、彼此幫助…齊心協力,注定會取得這個紀元的最大勝利!”
“帝江…你說是嗎?”
后土祖巫上前幾步,很誠懇的看著空間祖巫。
帝江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突然笑了。
“對…后土妹子高見!”他撫掌贊嘆,“我們祖巫,心往一處用,力往一處使…橫擊天道,大敗妖族,指日可待!”
“是啊!”后土紅潤的眼眶瞬間恢復了正常,“所以…我為之前的過失而道歉,懇請你的真誠諒解。”
“你這話,太見外了!”帝江拍了拍胸膛,“共工道友,那樣大的冤屈,都能諒解我的過失…我又怎么沒有這樣的心胸?”
“從此以后,讓我們放棄前嫌、再不要懷疑自己戰友,為最后的勝利而拼搏!”
后土看著帝江,帝江看著后土…兩尊祖巫同時大笑起來,非常喜悅和開心。
“你感覺到了嗎?”
玄冥祖巫微微側身,密語句芒祖巫,“這兩個的笑聲,讓人頭皮發麻…”
“對的對的!”句芒連連點頭,“我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太滲人了!”
這位祖巫一邊評價著,一邊戳了戳翕茲,“你呢?你怎么看?”
“贊同的不能再贊同!”
翕茲祖巫嘆氣,看著那里一副兄友妹恭的場面,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瘆的慌。
好在,帝江后土,這兩位十二祖巫的精神領袖,并沒有將這恐怖的氣氛維持太久。
他們暫時將黃帝來歷的問題擱置,轉而討論起應對防范的工作。
“既然后土你懷疑那小巫風曦是炎帝的棋子,認為可以借著他,與其背后的炎帝達成聯盟與共識,聯炎抗黃…”帝江手一翻,一卷古樸圖卷就出現在手中,“既如此,那釣魚所用的先天靈寶,就用我手上的這件玄穹圖罷。”
帝江看著幾尊眼底有疑色的祖巫,微笑,“不用懷疑我,借此暗算——我要殺風曦,有的是本領手段,何須這般彎彎繞繞?”
“事實上我比任何人,都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我帝江,與黃帝無關!”
“肺腑之言,蒼天可鑒!”
帝江正色而言,十一位祖巫都是動容。
趁著他們深思的時候,這位祖巫幽幽而嘆,“各位可不要忽視了…帝江轉黃帝,中間還多轉了一個帝鴻。”
“而帝鴻…像是帝嚳、帝堯、帝舜,前面的帝字,是領袖者的敬稱。”
“帝鴻,去掉了帝字后,剩下是什么?”
“鴻…可是頗值得玩味啊!”帝江意味深長,抬手往上方一指,“以那一位的實力,領袖一脈,橫掃祖巫,真的很難嗎?”
“的確…那個人,有這份實力!”諸位祖巫目光閃動。
有實力,這就夠了!
太強大,有時候也是一種罪。
讓人提防,讓人警惕。
“帝鴻、鴻鈞、黃帝…這的確不可不防。”后土鄭重的點頭,突然間笑了,“不過,接下去的時間,我會盯死巫族內部…要從我的手掌心里跳出去,攪風攪雨?”
“我倒是想知道…他有多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