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涌動,蘇的靈魂在黑暗的潮汐中下墜,血杯的力量正在離自己而去,蘇感到有些恐慌,上次她用相似的方式告別了波爾坎時代后,便在死寂的黑暗中沉淪了一千多年。
所幸這次情況不一樣。
蘇睜開眼睛,入目是狹窄的木制天花板,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仔細看可以在角落中找到蛛網的痕跡。這是岡堡西部地下城區街道的一處無名小旅館,骯臟,偏僻,但好處是只要給足了錢,就不會受到打擾。
她從床上撐起身子,虛弱地喘息了一會兒,然后從柜子里找出早就準備好的,到現在已有些變味的干面包,就著清水吞咽下去,終于恢復了一些力氣。她偏頭看向鏡子,骯臟的鏡子表面映出一個紅發少女的模樣,她露出無奈的神色,摸了摸腹部,雖然永續之境里的力量是虛假的,但失去血杯還是讓她十分不適。
你不會等太久——蘇輕聲自語,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綠銹斑駁的熏香爐。為了參與這次永續之境的開啟,她設法找到了她曾經的下屬,女伯爵希爾在符騰堡外留下的后代,并找到了這件古董,作為刻印的載體。
她成功進入永續之境,并且成為了第一個出局者,但蘇并沒有任何失望的情緒,對她來說,事情才剛剛開始。
她把古熏香爐擺在桌上,從桌底找出坩堝容器等物,配置了靈性媒介后,她在羊皮紙上畫出了“具現交換陣”。
具現交換陣是將虛幻的投影具現到真實世界的煉金陣式,其中涉及到的煉金原理十分復雜,彭爾斯·德羅契借助這一陣式,配合賢者之石的力量,試圖召喚神罰之日的歷史投影降臨到表世界,便是將這種陣式發揮到極致的一種運用。
在一般情況下,神秘學界的煉金術士們僅僅只能用這種陣式具現極少量的,并且結構不算太復雜的虛幻之物,縱使如此,具現陣式也屬于級別極高的陣式,在斐列帝國煉金協會中,也只有高層能夠熟練使用。
具現陣式的規則十分苛刻,若要具現出某種物質,便需要準備與此種物質結構相近的基礎物質,二者越是相似,具現的成功率就越高。物質具現的過程,同樣遵循物質守恒原則,若一名煉金術士在永續之境中獲得了一件黃金面具,他需要在永續之境內,以這塊黃金面具為基準,用自己的靈魂里構建一件“模具”,脫離永續之境回到表世界后,再消耗等量黃金,才能具現出他得自永續之境的這塊黃金面具。
若只是這樣的話,這所謂的“具現”看起來更像是“復刻”,但進行具現的過程中,還有最關鍵的一個步驟。
蘇從藥材罐中拿出研磨好的龍血竭粉末、蛇莓等材料,投入熏香爐中,緊接著,她用小刀劃開自己的腕部。
等到爐中盛入了足夠的鮮血,蘇的傷口也迅速結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起來。蘇看著手腕的傷口,松了口氣,慶幸瑪麗·艾爾惹人生厭的靈魂到現在還沒有蘇醒。蘇為了脫離教會的掌控,用自己的所有超凡力量換取了這個布道者的反水,現在瑪麗·艾爾的靈魂沉睡著,蘇的靈魂取得了這具身體的主權,但無法使用超凡能力,不過這具超凡脫俗的身體素質還在,一些小傷不會帶來任何麻煩。
蘇用細鐵棒攪拌爐內液體,過了一會兒,又用坩堝加熱爐底。等到液體溫度和人的體溫十分接近時,她將熏香爐放在了羊皮紙上的具現陣式中央。
雖然失去了超凡能力,但蘇的靈魂本質依舊強大,激活一個具現陣式對她來說并不吃力,畢竟她要具現的,也不是什么強大的超凡物品。
陣式被激活,爐內發出吞咽般的咕噥聲,夾雜著腥香味的蒸汽升騰起來,一些物質揮發,一些物質發生轉化,虛幻具現為真實的進行曲已達成完美的前奏。
蘇盯著刻印,開始用靈魂力引導它去溝通那些存在于歷史中的痕跡…微弱的咔嚓聲中,黃銅熏香爐的表面出現了細小的裂縫,銅繡隨之掉落,露出了參差的光潔的金屬面。
刻印的痕跡不斷擴大,整個黃銅熏香爐開始龜裂,忽然,啪的一聲,熏香爐完全裂開。黑紅夾雜的廢液四濺落在羊皮紙上,金燦燦的爐底完全裸露出來,一灘猩紅的液體冒著肉眼難見的熱氣,像是離開人體的鮮活血液。
蘇用指頭蘸了些許爐底的具現物,放在舌端,然后閉目“品味”起來,過了一會兒,她勾起嘴角。緊接著,在桌子的空處,她擺上一個粗陶餐盤,然后將溫度未褪的血液倒了進去,誦讀咒語。
“火中銷解的血骨,天上安息的亡魂,我問你,你要告訴我,那褻瀆你遺靈的惡徒,身在何處?”
盤中的鮮血仿佛活了起來,游魚般的匯成一縷,指向西南方向。
只持續了不到半秒,血液便渙散了。
岡堡西部,泰拉瑞山山腰。
尖峰上的祭壇里堆積著大量波爾坎時期的古物,在祭壇中央,一具干癟的古尸被重重裹尸布遮擋著,沒有一絲陽光能照到它的身上。
無影之人永不得直面光明,加勒·德羅契的尸體縱使隔了千年,也只能躲在裹尸布下,才不至于被陽光化為灰燼。不遠處的一間石屋里,冥想的杰洛特正以這具遺體為媒介,操控那個位于永續之境中的同位體。
岡堡西城區,蘇看向窗外,輕聲說:“找到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