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是誰在呼叫艦隊?
自從天堂山隕落以來，在混亂而混沌的虛空之力自上位面向下侵染的作用下，漸漸的，就連主物質位面的生物們也開始明顯能夠感受到異常。
無光的夜晚變的越來越漫長，即便是短暫的白天，昏暗陰沉的天空總是飄蕩著終年不散的烏云和陰霾。
各種類似干旱、霜凍、冰雹、海嘯、龍卷等極端反常的氣候，反而變成了日常。
而這種變化，身在月影島的自然教派德魯伊們最先能感受到。
“大地的母親，正在邁向虛弱...和死亡...”
大祭司望著城外逐漸因為欠缺陽光而變得暗黃欠收的麥田，顫巍巍的向著王座上眉頭緊鎖的艾麗西亞二世道。
“我們能做的...唯有忍耐...和等待。”艾麗莎望向已經顯得有些靛藍深諳的劍灣海面道。
而她沒有說的是，在如今的科瑞爾大陸上，也許他們偏居一隅的月影島的境況還算是好的。
也正如這位女王所猜測的那樣，這樣連續長達近十三年的極端氣候，早就已經摧毀了整個大陸上原本就脆弱的農業生態。
根據北地傳來的消息，據說遠在艾諾奧克大沙漠東方，以恩瑟和塞爾為首的諸國為了掠奪更多維持生存的食物和資源，早就打成了一片焦土。
凡是有些信息渠道和能力的難民們，早就放棄了早已衰敗的故鄉，用盡一切辦法向著大陸的西方，向著唯一還勉強能夠依靠先進魔導技術維持農業生態的北地遷徙而去。
在長達十余年人口凈遷入的情況下，北地諸城，儼然也已經人滿為患。
而在這樣艱難困苦的境況下，各種末日論自然大行其道，被一些有心人大肆散播，可在銀月聯邦和汲水城官方的引導和控制下，這種論調漸漸形成統一：
當他們遭遇到無可抵御的浩劫時，救贖世人的方舟，將會從天而降，將他們載離這片苦海。
至于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就在他們北地的地底之下，真的存在這樣一座方舟。
而且就在三個月前，這艘原本隸屬于耐瑟瑞爾帝國的魔法船，已經在以菲舍為首的一眾奧術師們近乎不眠不休星夜兼程的趕工改造下提前完工，并且在魔法女神安娜和掌控魔網的伊卡洛斯的相互配合下，完成了第一次小規模內部測試：
遠在月影島的矮人麥德尼夫婦帶著他的母親于祈禱中，憑空來到了這座利用魔法女神、魔網主機和命運石板三位一體之下，堪稱‘人造神國’的末日方舟之中。
一同參與測試的還有當時身在科米爾王座負責移民工作的半精靈愛爾琳妮小姐，還有身在銀月聯邦的銀翼等人。
內測的成功，極大的振奮了所有參與這項計劃諸人的信心。
但方舟的改造成功，并不意味著他們就真的得到了救贖，他們...還需要一道可供逃出這片宛如囚籠般世界的門戶。
而他們那位銀龍陛下，正率領著舊部和億萬魔鬼組成的深淵遠征軍，以自己的生命為燃料，開鑿著這條通往救贖與新世界的緊急通道。
在這段日漸焦急的等待中，唯一令他們慶幸的，恐怕就是在那位地獄之主阿斯摩蒂爾斯轟碎了血戰戰場，將整個無底深淵徹底推入混沌海后，在世界意識的保護下，至少在他們所在的主物質界，依舊沒有看到傳說中那些墮天天使的影子。
否則以情報中對方展露出的那宛如蝗蟲過境滅盡眾生的毀滅力量，恐怕整個主物質界的生靈，早就已經徹底滅絕了。
“還沒有回音嗎？”光屏窗口中，面容枯槁的伊爾明斯特問道。
同樣滿眼血絲的菲舍凝著眉搖了搖頭。
“陛下他們進入鋼鐵冰原已經多久了？”身旁的女伯爵問。
“一個半月，確切的說，是四十三天。”菲舍咽喉有些干澀道。
一眾人當即寂靜下來。
按照往常，即便遠征的路上再艱難，他們之間也會定時保持著一定頻率的聯系。
只是自從遠征軍得知他們的進度，一頭扎進鋼鐵冰原后，就仿佛沒了音訊。
這著實令人擔憂不已，甚至無法想象，那支形單影只的部隊，都遭遇了些什么。
就在這時，艦橋內的通訊指示燈忽然亮起，整個方舟內的眾人都聽到了一陣嘈雜卻充滿了堅決的聲音：
“茲...以魔網...茲...層框架，構件...茲...數據中心。
“讓菲舍...茲茲...他們做好準備...快！”
所有人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起頭來，露出或不可置信、或是振奮或是狂喜的復雜神情。
紅袍法師興奮的自座位上彈射而起，面目都因為情緒過于激動顯得有些猙獰起來：
“是頭兒！是頭兒的聲音！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很快卡卡的聲音也接踵而至：
“全艦各機組人員就位，本艦即將起航。
“位面傳送門倒計時開始。
“菲舍艦長，安娜閣下，以提比利烏斯的名義，準備權限接駁信仰源海。
“末日方舟計劃...啟動！”
“我已收到，菲舍準備就緒。”
菲舍圓睜著雙目，自胸口鄭重取出魔法女神層親手交托于他手中的那塊具備‘管理員權限’的那塊命運石板，將其緩緩插入操控臺改造出的那處凹槽中。
“收到，安娜已就緒。”
身在方舟數據機房中心的安娜，在其導師伊爾明斯特和哥哥凱文鼓勵的目光中，將手中的法杖朝著法陣中心一插，魔導的光軌如流水般發亮，大廳內無風自起，將她的法袍吹的獵獵作響。
在預設魔法的作用下，原本并不算大的魔法船的空間仿佛開始遞次折疊起來。
“方舟主機伊卡洛斯已就位，動力爐，點火。”
幽暗地域中，這座沉寂了足足三千多年的耐瑟瑞爾魔法船，如今的末日方舟，陡然亮起橘紅色的暖光。
在這三位一體之下，整個末日方舟內部的規則緩緩開始發生改變，如同一座位于主物質位面的移動神國一樣。
“法師團已經鎖定領主所在坐標，超大型傳送陣已就位，魔能注入中，預計六小時后開啟。”卡羅爾于頻道中稟告道。
“信仰源海即將接駁！準備難民接收工作！”
隨著一道明亮至極帶著顆粒感的光芒于方舟中心的大廳閃過。
剎那間，無數人影陸續憑空出現在了這座，面露茫然之色，耳中響起伊卡洛斯半帶著機械感的聲線：
“歡迎來到伊卡洛斯末日方舟，請所有人保持鎮靜和秩序，跟隨工作人員向所分配的生活區遷移。”
這是一個好的開端，可是艦橋中的菲舍卻是蹙起了眉，在頻道中道：
“怎么人這么少？哪里出了問題？按照這個進度，我們六個小時內很可能都完不成四分之一的遷移計劃！”
“異常狀況正在排查中，請等待。”伊卡洛斯道。
“要不要讓卡羅爾那邊推遲傳送門開啟時間？”魔鬼女伯爵問。
魔法女神安娜卻是道：“恐怕不行，無底深淵每時每刻都在混沌海沉浮，礙于位面間的信息遲滯和超大型傳送門的技術調整，我們下一次想要精準鎖定提比利烏斯先生所在位置并進行坐標更正，至少需要十一個小時以上。”
“得不償失嗎...那...我們恐怕必須也提前做好戰斗的準備了。”艦橋指揮中心中的菲舍撐在操控臺上喃喃道。
傳送門一旦開啟，屆時，他們也將遭遇到深淵遠征軍身在鋼鐵平原戰場所面臨的...磅礴壓力。
隨著時間的緩緩流逝，這種緊要關頭卻驟然遭遇意外的情況，如同一座大山壓在所有人的背上，有些窒息的喘不過氣來。
可身為方舟主機的伊卡洛斯卻遲遲沒有傳來準確的回音。
終于，就在臨近傳送門即將開啟前，卻是神情有些絕望的魔法女神安娜說出了一個令人萬念俱灰的可能：
“這個世界信仰的底層邏輯規則，正在被人為改變...”
“誒...好像的確是這樣。”財富女神沃金也后知后覺的驚叫起來。
信仰規則層面上的改變，身為人工智能的伊卡洛斯自然無法觀測到，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神，但她卻有辦法證實這個可能，并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這個可能性概率很高。”
方舟中，所有人俱是沉默起來。
信仰規則層面上的改變，這若是放在圣者浩劫之前，根本就是無法想象的天方夜譚。
但曾經有一位偉大的存在成功辦到過這一點，將所有神明自星界蒼穹掃落。
那就是他們的領主，如今的阿弗納斯大公，提比利烏斯。
可所有核心眷屬都知道，那并不是他們領主自身的力量...
而是借用另一位可怕存在的權能...
那么，這一切，已經...不言而喻。
“祂...已經滲透到這種程度了嗎？”菲舍喃喃道。
“我們...難道就不能跟著信仰規則的改變而即時修正我們末日方舟的傳送機制嗎？”沃金問了一句行外話。
此刻卻沒有人有心思去嘲笑這位不學無術的女神了，菲舍咽喉有些干澀，笑的有些慘然：
“來不及了...而且，以我們的技術積累，很可能...根本就做不到這種事情。”
是啊...這種層面上的技術積累，哪里是他們憑借幾個不那么靠譜的圣者和一群傳奇法師短時間能夠研究透徹的。
但如果就此放任不管的話，他們要么選擇像真正的圣者一樣于傳送門開啟后繼續硬抗幾天，直到所有人遷移結束。
要么...放棄那潛在幾千萬甚至上億人的性命，很可能包括許多北地那些熟悉的面孔。
這絕對是一個考驗人性的決定。
就在所有人都面露茫然和彷徨時，卻是菲舍咬牙道：
“不能等了！卡羅爾，按原計劃執行，準備開啟傳送門！”
他獨自做下了那個必定為千夫所指的殘忍決定。
伊爾明斯特等人俱是震驚的看向這名身著紅袍的法師，想要開口，卻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語。
因為只要稍微有些理智的人都知道，做出第一種決定，需要承擔何等可怖的風險，又要為此付出...怎樣的代價。
“是！法師團預備，開啟位面傳送門！
“傳送門通道即將開啟！全艦人員，做好沖擊和戰斗準備。
“十！
“九！
“三！
“二！
“一！
“位面傳送門開啟！”
北地滿目瘡痍布滿裂縫的獅鷲山脈上空，出現了一座紫幽幽的超巨型傳送門。
咔嚓咔嚓！
然后就看到一座布滿了魔力光紋的方舟自那深淵般的裂縫中升空而出。
可就在這艘方舟于北地眾強者絕望的目光中，即將拋棄他們，獨自進入那座通往深淵的傳送門時。
誰也沒注意到的是，位于米納斯提里斯舊址的‘銀龍雕像’忽然眼珠詭異的一轉，注視著那艘堪稱奇跡造物的方舟。
嘴角原本堅毅的紋路本沒有任何變化，可給人的感覺就是突然變得戲謔而邪惡起來。
握住那只圣槍的右爪忽然發出一聲咔嚓的脆響，其上的石殼隨之綻出一絲裂紋。
剎那間，整個北地的上空風云變幻，如同迅速卷積而起的風暴，而在大陸北方遙遠的浮冰海底的大陸架忽然錯位，可怕的地震驟然掀起了數十丈高的滔天海嘯，朝著世界之脊的方向淹沒而去。
同一時間，即將駛入傳送門的魔法方舟內部，伊卡洛斯忽然傳來刺耳的警告：
“船艦動力爐魔能管道出現過載！全艦人員做好沖擊準備！”
“你說什么！”菲舍瞬間目呲欲裂。
他還沒來的及詢問原因，船體陡然發出一聲劇烈的震顫，然后整艘方舟就不可抑制的朝著獅鷲山脈的山谷迫降而去，發出一聲劇烈的轟鳴和金屬扭曲的呻吟聲。
艦橋滿是花火的操控平臺前，額頭溢出血跡的菲舍面露絕望的抬起頭來，對著不停閃爍的光屏低吼道：
“伊卡洛斯！迅速匯報故障原因！然后給我立刻重啟動力爐！快！！！”
然而...沒有回音。
“開什么玩笑！奧術機組人員！立刻排查故障！”
“安娜，你怎么樣？”菲舍忽然顫聲關心起那個便宜女神女兒起來。
“爸...爸爸，我和信仰源海間的鏈接...好像斷開了...我...我該怎么辦？”
安娜似乎也因為這個受了不輕的傷，整個聲調都有些些許不知所措的哭腔。
“沒事！沒事的！我來想辦法！”菲舍咬牙道。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方舟的重啟工作遲遲沒有實際的進展，而遠方的傳送門中，惡魔的洪流，已經朝他們涌來。
透過惡魔的重影，似乎隱約能夠看到頭兒他們在那座無垠冰原上浴血奮戰的身影。
他們...此刻本該在和伙計們并肩戰斗的！
該死的！
“啟動！
“啟動！
“給我啟動啊！！！
“伊卡洛斯！你這個不靠譜的家伙！
“快給我醒醒啊！！！”
菲舍重重一拳砸在中控臺上，扭曲的面龐上，忽然淌下兩行濁淚：
“對不起...
“對不起...頭兒...還有老伙計們。
“我菲舍...最終還是把這么重要的事情...給辦砸了啊！”
可就在他收攏起一切情緒，神情木然的拾起法杖，拔出鏈鋸劍準備跟著眾人一起迎接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戰時...
沉寂已久的頻道中，忽然響起一陣刺耳的噪點聲：
“茲...茲茲...
“是誰...在呼叫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