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天堂隕落之日
就在李維率軍向著大深淵進軍時，遠在另一個小型物質位面中，剛帶著其高等精靈子民逃離科瑞爾的精靈主神科瑞隆覺隱隱感覺自己最近的狀態有些不太正常。
做夢這件事情本身，對于一個神來說，本就不是正常的事情。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最近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時常走神，而一旦走神，就會睡著，就會做夢，各種跟羅絲有關的噩夢。
就比如他會夢見在那場蛛后之戰中，他就那么置身事外，看到羅絲先是將席文塔姆和維綸送到自己的女兒伊莉絲翠冰冷的刀刃下，最后卻在伊莉絲翠也死亡后，搶在羅絲之前，將精靈神系的所有神職收攏，徒留羅絲在自己的深坑魔網中面目扭曲的癲狂叫喊咒罵著。
又或是重復夢見那個他和羅絲還有兩個孩子們在生命古樹下莫名被她們分食的噩夢。
這一度讓科瑞隆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來自羅絲那個賤女人的詛咒，可是身為主神的他在排查了自己的身體和精神狀態后，卻是一無所獲。
這一天，他和妻子安格芮絲在例行巡視了一片他們嶄新的領地后，正背靠在一株新栽種下的生命古樹上，望著正在大樹上制作著木屋的子民們，暢談著他們精靈在這個世界的美好未來。
所有精靈們都對這個不知名的小型物質位面非常滿意，這里草木遼闊，資源充沛，還沒有什么成熟文明作為競爭者，相比起當初入駐科瑞爾時面對巨龍與泰坦的絕望，這里...
簡直就像是一座為他們高等精靈量身定做的天堂！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每當天空因為云層流過天色有些陰暗下來時，他總覺得那些正一絲不茍建設著自己家園的精靈們，動作顯得有些...僵硬和不那么協調。
可每當他深入仔細觀察時，又發覺自己想多了。
一陣微風吹來，科瑞隆忽然晃了晃神。
然后他就看見了一只身姿豐腴美艷的黑暗精靈正呆呆的站在林間小道上，眼神木然的看著相擁在一起的他們。
“艾羅希涅！”科瑞隆猛地起身。
“怎么了...親愛的？”
生命女神有些關切的看著丈夫。
“沒什么...我過去巡視一下。”
科瑞隆眼見妻子沒有注意到任何異常，當即篤定這一定有問題。
而他...必須解決這個問題。
否則他寢食難安。
于是他緩緩起身，循著那串腳印，朝著森林深處探尋而去。
身為精靈主神的他，有自信解決發生在這種小型位面上的一切問題。
隨著他的追尋，周遭的精靈越來越少，直到他來到了一座山洞前，腳步一頓，還是追了進去。
他要看看，到底什么東西在干擾他！
是這個世界的原始神明，亦或是什么邪物？
就在他這么想著時，前方漸漸傳來什么東西的咀嚼聲和利物切碎著什么東西的聲音，腳下忽然有些滯澀沾粘感。
科瑞隆緩緩低頭，看見了自己踩到了什么東西。
蛛網！
他踩到蛛網，那些密密麻麻的各種細碎聲音陡然一靜。
科瑞隆再抬首，就看到了前方出現了一只的陰影，那龐然大物緩緩轉過身來，露出了它的本來面目。
一只人身蛛首的巨型蜘蛛！
她左手拽著一只身軀缺損滿身血跡的高等精靈，右手則抓著一把滿是鋸齒的彎刀，下身的蜘蛛口中還在咀嚼著自精靈身上切落的光潔手臂。
“艾羅希涅？”
這點小場面自然嚇不到見多識廣的科瑞隆，更何況，這只怪物的模樣，本就是他當年親手制作的杰作。
他面沉如水的拔出腰間的長劍，斜指著這個偽裝成他前妻模樣的怪物低吼道：
“不...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可是那蛛化怪物不答，卻是陡然一邊發出尖銳的笑聲一邊朝著他合身撲來。
科瑞隆冷哼一聲正先將這只怪物礙事的節足都砍下來再慢慢審問。
鐺的一聲。
科瑞隆愕然看到，自己手中的長劍被對方的節足直接磕的脫手而出，本能的想要使用神力和魔法，卻絕望的發現，自己這一刻，竟然像是凡人一樣無力而羸弱。
就像...自己又置身于夢中一樣！
到底是什么時候！
噗嗤一聲，他的雙臂手腕徑直被‘艾羅希涅’那鋒銳的節足刺穿釘在了地面上，許久未能的劇痛讓他痛呼出聲。
他想要從這噩夢中醒來，但嘗試了所有辦法都未能實現。
而就在這時，他驚恐看到那只怪物用尖銳的口器一口咬穿了他的腹部，上方的‘艾羅希涅’不停發出喪心病狂般的尖笑聲，竟是用手中那把帶著鋸齒的卓爾彎刀開始鋸他的腿！
科瑞隆竟是第一時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要鋸斷了他的腿，他就...再也無法離開她了...
“不不不！不！艾羅希涅！不要！啊！！！”
可他只能徒勞的看著對方將他的肢體分離。
這讓他即便知道這應該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夢，卻沒有辦法阻止。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科瑞隆終于有些莫名的恐懼了起來。
他并不是恐懼怪物，也不恐懼噩夢，而是...恐懼這未知本身。
他直到現在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東西在對付著他！也完全找不到應對的辦法。
好在那只‘艾羅希涅’僅僅只是將他的雙腿鋸斷，就沒有繼續迫害他，而只是用蛛絲將他纏繞起來，吊在洞穴上方，就先行離開了。
而直到此刻，科瑞隆才發現...自己...并不是唯一。
洞穴的石壁上方...無數被蛛絲纏繞的身影跟他一樣被倒掛在這里。
“艾德莉...賽悉拉...勒比拉斯...”
科瑞隆了見到了一個個熟悉的身影...
他們都是跟自己一樣的精靈諸神...
最后...他看到了自己的皇后...
安格芮絲...
空洞的眼眶中倒淌著兩行血淚。
相比起自己，她失去的更多...就像是一根倒掛著失去所有器官的人棍。
風一吹，他們就一起影影綽綽的搖晃起來。
就像是一群正在風干等待被享用的臘肉一樣...
這未知卻殘酷的一切讓科瑞隆已經有些難以區分自己這些天來究竟哪些是真實的，哪些又是夢境。
“不...不！必須離開這里！”
離開這個詭異的夢境！
他如同毛毛蟲一樣奮力弓起身用牙咬斷了上方的絲線，噗通一聲墜地。
可是落下的聲響卻像是讓他的逃跑舉動被發現了！
他只能強忍著劇痛奮力用雙手拖著自己的殘軀順著記憶中出口的方向爬去。
即便已經聽到了自身后傳來的蜘化怪物的腳步聲，他也不敢回首看一樣，天知道又會增添怎樣的變數！
終于，他看到了出口，在被怪物追上前爬了出去。
可是眼前的一切，卻完全不是自己記憶中的森林，而是一片絕對黑暗寂靜的虛空。
而他則如同渺小的爬蟲一樣，趴在一座無比巍峨的石臺上，而在石臺兩側，則端坐著一群遠比泰坦還要龐大的巨人。
他們大多遍體鱗傷，甚至裸露著不住蠕動的內臟，神色猙獰的不斷自石臺上的容器中撈起什么塞進口中不住咀嚼著。
隨著半具碎尸砸落在科瑞隆的眼前，他終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只死不瞑目眼中殘留著極度恐懼的精靈...
而此刻無以計數的精靈尸體，卻如同這些巨人餐桌上予取予奪的...食物一樣...堆成了一座座尸山。
那一刻，科瑞隆終于崩潰了。
即便是當年初入科瑞爾遭遇巨龍與泰坦時，他也從未遭遇過如此絕望的時刻。
而他造成的動靜也似乎引來了一名‘巨人’的注視。
他像蟲子一樣被拎了起來，松開，神情麻木的墜入了巨人的口中。
視界一片漆黑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
科瑞隆終于‘醒’了過來，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了，身體變得無比的虛弱。
他強自打起精神睜開眼睛望去，就看到了一片黑暗森林...
那些古木在昏暗的光線下如有生命般律動著，搖曳著，而在它們的樹干上...
都長著一張慘白枯槁的人臉...
這一刻，他仿佛才終于明白了自己與族人們的處境...
這哪里是什么平靜祥和的位面...
而根本就是一座早已淪陷的...邪物樂園啊...
冥冥中他仿佛感覺到，正有什么東西，通過這些樹干將其緩緩注入自己的身體...
漸漸的，他將不在是自己...
他似乎...聽見了一聲...
狗叫聲。
七丘天堂山第六層絢爛天堂，圣城耶希拉。
一場曠日持久的會議，似乎終于有了結果。
自從兩名墮落天使作為地獄使節來訪后，整個七丘天堂山已經許久沒有這么熱鬧過了。
神圣的天界七烈會大殿中，飛蟲大公巴爾澤布和毀滅之女扎瑞爾并肩而坐，面對著整個大殿成千上萬的亞空天使和其他參會者，神情似乎有些不耐。
天界不同于巴托地獄，與地獄的魔鬼公爵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天堂山七楷模之間完全沒有猜忌，羨妒或是驕傲，他們中間的陰謀與混戰簡直是不可想象的，這么多年來，也從未有過一支天界軍隊開向另一個的要塞的情況。
正因為如此，在這么多天的會議談判下來，那個結果，似乎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果然，身為七烈會之首的札夫基埃爾在萬眾矚目中緩緩起身，然后目光似乎有些遺憾的看向兩名墮落天使道：
“感謝你們于百忙之中的等待，現在由我，來宣布我們天界七烈會的決議結果。
“惡魔的入侵對于整個世界來說都是不可忽視的災厄與邪惡，但我們七丘天堂山，同樣有著自己必須堅守的職責與原則。
“根據我們天界七烈會這些日子以來的商議與整個七丘天堂山所有民眾的民調結果。
“我們七丘天堂山決議，不參與此次深淵遠征。”
巴爾澤布一聲冷笑：“果然，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們依舊這么愛惜自己那身潔白的羽毛，扎瑞爾，我們走。”
面無表情的毀滅之女跟著起身，與其期待這群亞空天使所謂的正義執行，有這時間她還不如去前線多屠幾個惡魔軍團和深淵領主。
而且她也知道他們在害怕什么。
他們害怕自己與阿斯摩蒂爾斯、與那些遠古戰天使一樣，在與惡魔們永無止盡的戰斗與廝殺中被漸漸污染。
一旦所有天界民眾被污染，那么天堂山將與巴托地獄，再無區別。
從此，世界之善，再無秩序守護。
“等等！”
就在兩名墮落天使即將于眾天使們有些復雜的目光中離開這座金碧輝煌的大殿時，札夫基埃爾卻是突然叫住了他們。
巴爾澤布滿臉不耐的轉身看向這位七烈會之首，就見到對方緩緩攤開手掌，露出一座迷你宮殿的東西，將其輕輕推向了兩名墮落天使。
飛蟲大公抓住了它，終于有些動容。
那是一只半位面，一只裝滿了各種海量天界戰略物資的半位面。
“將它交給阿弗納斯大公。
“我們天堂山雖然礙于原則無法直接出兵無底深淵，但遠征深淵如此善行壯舉，卻絕不應被如此輕怠。
“最后，感謝你們。
“即便我們因為不同的理念身處不同的陣營。
“但我們依舊感謝你們，這無數萬年來，為守護這個世界的秩序，所做出的犧牲...
“與貢獻。”
下一刻，在巴爾澤布和扎瑞爾愕然的目光中，以札夫基埃爾為首的天界七楷模與參會的亞空天使們竟是齊齊對著他們這兩個代表著巴托地獄的墮天使，躬身一禮。
直至目視著他們的離開。
以至于巴爾澤布在離開第六天堂后，神情依舊有些恍惚，總覺得這個世界變得有些不真實。
那群高傲的亞空天使，居然向他們低頭行禮了...
這在巴爾澤布看來，簡直不可思議。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天堂山時，背后的遠方卻是忽然傳來陣陣慌亂的驚呼。
兩只墮落天使本能的扭頭望去，就看到了令他們遍體生寒的壯觀一幕：
就看到遠方原本燦爛的金色天際忽然變得烏云滾滾，然后一顆隕石似的物事就那么無法阻擋的朝著第七天堂克羅尼亞斯的至律之海墜去！
無論那些升空的天界生物們如何阻擋，任何攻擊法術都像是被其吞噬一空。
“混沌魔犬...科茲夫！”
面色蒼白的巴爾澤布驚呼道：
“祂不是被放逐了嗎！這怎么可能...”
隨著那頭混沌魔犬宛如隕石般墜入金色璀璨的至律之海，當即發出一聲凄慘的哀鳴。
即便是身為上古三大邪物的混沌魔犬，也難逃被至律之海湮滅融化的結局。
可這座身為所有亞空天使力量與信仰本源的金色海洋，同樣如同滴入了一滴墨水般，僅僅頃刻之間，就飛速被染的如虛空般漆黑。
轟！掀起萬丈黑色浪潮，自第七層天堂山淹沒而下！
身在第六層絢爛天堂的圣城耶希拉首當其沖。
巴爾澤布和扎瑞爾就親眼目睹著，那群原本有著潔白羽毛的天使們紛紛于狂亂的哀嚎中化作他們墮天使般的漆黑...
然后如同黑色的蜂群般，自不斷黑化的群山沖天而起。
“天堂...隕落了...”
扎瑞爾望著這一幕，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把這個帶給提比利烏斯！快去！”
巴爾澤布將那座天界贈予的半位面塞到扎瑞爾懷中吼道。
“那你呢！”扎瑞爾也反應了過來，猛地抬頭。
巴爾澤布滿臉掙扎道：
“我...必須即刻返回巴托地獄一趟...
“將它告知...
“阿斯摩蒂爾斯！”
雖然他一直憎恨著那個曾經將他變成蟲子的男人！
也無比仇視著將他放逐地獄的天堂山！
但在這個時候，也許只有那個家伙...
才有可能阻止眼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