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必先使其瘋狂
永恒荒野深處，一直封印著頭疑似‘上古邪物’的可怕存在。
這對于北地人來說也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因為官方的有意宣傳下，如今大半個科瑞爾大陸都知道北地七十六年前那場瀕臨毀滅邊緣的‘邪物’降臨危機，并最終由魔法女神密斯特拉親自出面才將其重新封印的傳奇故事。
第一次發現端倪并拼死傳達出這個消息的巡林者愛爾琳妮也由此成了北地乃至半精靈中的英雄人物。
于是這個毀滅的陰影便漸漸被所有人出于恐懼本能的將其刻意遺忘。
但直到此時此刻，當已經面目全非的永恒荒野再次出現如此詭異的跡象后，身處城墻正門處包括牛頭人雷恩、菲舍、赫伯特和霜巨人蓓絲特娜在內的眾人就瞬間升起了某種覺悟：
李維于三十年前沉睡前那場眷屬會議上的‘要做好最壞打算’的時刻，終究還是無法逃離的抵達了！
因為不論這即將破封而出的‘邪物’究竟是怎樣的存在，那都不是此刻的他們所能夠抵抗的。
他們唯一能做的...
就是在自己戰死前，盡量掩護多的澤蘭迪亞人...
逃離米納斯提里斯！
逃離這片這片即將瀕臨毀滅之地！
于是這位已經幾乎已經十五天沒有闔過眼的牛頭人統帥在所有人都還在猶豫惶恐時當機立斷的發出了這個令所有人平民們都錯愕不已的命令：
“菲舍！立刻組織所有平民撤離！快！！！
“啊...”菲舍茫然四顧的張了張嘴，卻因為突如其來的哽咽沒能發出聲音。
這位來自大陸彼端的紅袍法師似乎依舊不肯接受這個慘淡的現實。
因為這個命令一旦被傳達出去，也就意味著...
至少十萬戰士前赴后繼用自己的命在惡魔之潮的沖擊下死死守護了十五個日夜的努力拼殺的成果，都將付諸流水！
這座已經屹立北地七十六年、的奇跡之城，他們的一手自白地建起的家園，就再也難逃淪陷崩塌的厄運！
這是他哪怕寧愿自己的靈魂永墜深淵，也不愿接受的慘淡光景。
幾乎就在雷恩剛剛發出這記吼聲...
一只如同通天之柱般的巨大手臂捅破了斑駁的荒原，重重的落在了大地之上，一時間也不知將多少惡魔徑直拍成了肉醬，碾進了塵埃。
大地也因此為之顫動，條條龜裂噼啪響著，不斷向著四面八方延伸。
與此同時，一記仿佛八級地震般的可怕嗡鳴聲就自遠方的荒原上傳道開來，所有身在城墻上的人都如同身在驚濤駭浪上的船只上無法站穩。
咔嚓一聲，米納斯提里斯宛如堤壩般厚實在惡魔之潮前赴后繼狂攻了十五天也沒有崩塌的第一城城墻，竟是因為這可怕的震動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開裂錯位。
始終屹立在城門前凝望著荒原的一顆龍首雕像，緩緩脫離了墻墻斷面，朝著下方的尸山血海墜落而去。
與此相對的，惡魔們用了不知多少尸體于城墻前堆積起的尸骸之山，也隨之崩塌。
城墻之上的城防壓力驟減！
但此刻卻沒有一個人感到驚喜。
因為這份寧靜，往往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后的仁慈！
“吼！！！！！”
一聲仿佛來自多元宇宙時間之初的曠遠吼聲自城外的荒原上響徹而起。
幾乎是剎那間，以那只擎天巨臂為中心，方圓幾里內的存活的惡魔們當即就如同田里被割掉的麥子齊帥帥的倒地不起，再也沒有動彈。
即便是遠在百里開外的澤蘭迪亞戰士們也紛紛痛苦的捂著耳朵不住發出嘶吼聲，甚至在墻內有些傷員和平民當即就因為過度恐懼倒地暈厥過去。
而這，才僅僅是個開始，第二條、第三條、第四五六七八更多仿佛無窮盡的巨臂自那個窟窿伸出，或是五指張開，欲攬星辰，或是轟然落地，撐開更多的豁口，以供更多的‘手臂’擠出那狹小的‘牢籠’。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望著這震撼的一幕，似乎完全想不通怎么會有這種完全長成手臂的怪物存在。
“菲舍！！！”雷恩扭頭對著魂不守舍的紅袍菲舍吼道。
滿眼血絲的菲舍痛苦掙扎的閉上眼，一滴濁淚自那沾滿黑色泥灰的面龐滑落。
然后這名紅袍法師目眥欲裂猛的睜開眼，死死的盯著那頭自大地之下鉆出的怪物，似乎要將對方的模樣刻入自己的靈魂深處，發出一聲竭斯底里的咆哮：
“澤蘭迪亞第三戰法團聽令：
“啟動避難傳送門！掩護所有平民向月影島撤離！
“轉移澤蘭迪亞第一魔法研究所數據庫！
“我的同僚們。
“歸零計劃...
“開始了...”
伴隨著菲舍命令的下達，地下澤蘭迪亞第一魔研所內。
除了那此起彼伏的刺耳警報聲，所有聞訊的澤蘭迪亞學者俱是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的機關人一般枯坐原地，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甚至連呼吸聲都為之屏息。
最終還是‘冷靜到不近人情’的伊格開口道：
“我已收到命令。”
“我現以澤蘭迪亞戰法團團長，第一魔法研究所所長的名義命令，
“啟動#Z01號避難傳送門。
“所有人，立即以轉移所有數據庫為第一優先級要務。
于是這些仿佛已經‘心死’過一次的學者法師們，如同被重啟了‘暫停鍵’的機關人一般，開始了迅速卻不顯慌亂的整理撤離工作。
待看到他們終于動作，伊格用只有自己的聲音喃喃道：
“我一定會如約幫你將所有數據轉移出去的，提比利烏斯大人。
“我絕不會...任由這些文明的瑰寶，再次蒙塵，長眠千年。”
與此同時，卡卡那充滿機械的聲音開始在整個澤蘭迪亞的各大避難所響起：
“啟動#Z01號避難傳送陣。
“正在進行效驗，各個傳送中樞節點已充能。
“#Z01號避難傳送門，啟動！”
剎那間，就看到一道幾乎聯通了地下澤蘭迪亞與米納斯提里斯的巨大光門驟然擴展而出，幾乎將米納斯提里斯與背后的獅鷲山脈一分為二。
這道如水波般的鏡面，就如同隔開了煉獄與天堂的大門一般。
門前是已經瀕臨毀滅的破敗城邦，門后則是郁郁蔥蔥萬物生發的田園之地。
而這道傳送門，也是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經于澤蘭迪亞城邦第三十一屆秘密會議中定下的最后退路。
也是李維與月影島女王艾麗西亞二世、和弗族人定下的約定之一。
只是恐怕就連李維自己都沒想到，這個萬不得已的歸零計劃，竟是真的到了不得不啟動的時候。
同一時間，各大剛剛經歷了一場可怕地震的地下避難所中，驟聞如此噩耗的平民們也露出了人間百相，有當場痛哭哀嚎的，有面容枯槁仿佛失去人生信念的，也是咬牙竭斯底里的，但更多的人，卻是在痛苦中振作，開始協助拯救那些被斷石壓倒的傷員，開始配合狼騎兵有序撤離。
因為他們知道，既然城邦做下了這樣的決定，就一定是到了萬不得已的絕境時刻。
而在這樣的時刻，他們的城邦，沒有將他們一同繼續拖向必敗的戰場，而是選擇...將生的機會，讓給了他們。
讓給了他們這群...累贅！
他們絕不能在這樣的時刻，還因為自己的情緒而繼續增加這些已經精疲力竭的騎士們的負擔！
白城金庫深處。
由于那場可怕的大地震，這座科瑞爾歷史上最大的一座金庫雖然依舊沒有出現裂紋，但內部那層如同琥珀翡翠一般的堅冰，卻是如同蛛網般層層龜裂。
然后一對幽藍中泛著紫意的眼瞳，緩緩自最深沉的黑暗中睜開。
這場巨大的動蕩，終究還是讓正處于最關鍵沉睡期的李維，時刻三十年后...
提前蘇醒了...
那一刻，已經接收了二號冥想體的李維，也仿佛透過白城金庫厚厚的大門，透過了幾公里的巖層，透過無數史萊姆的眼睛...
看到了自己一手建起的米納斯提里斯深陷惡魔重圍的破敗模樣...
看到了第一城墻后滿地陷入無聲‘沉睡’的戰士們...
看了正于荒原上那正從大地裂隙中緩緩爬出的怪物...
于是無邊的憤怒，于他的眼瞳深處醞釀。
可越是憤怒，他的眼瞳中卻是有如浮冰海洋最深處一樣冰寒。
“你們...為什么...要這么逼我...”
他最后看了一看面前那本巨龍之書上有如金色繁星般的名冊。
這本不知為何變得似有千鈞之重的巨龍之書被他轟然闔上，然后竟是仰首這本厚重的書冊一口咽了下去。
再次抬首時，他眼中的一切情緒都已消失無蹤，仿佛已歸于虛無般的死寂。
米納斯提里斯城外。
就像是同樣察覺到了什么存在似的，那些長得跟手臂似的怪物們爬出的速度變得更快更迅猛了起來。
第二十七條！第三十二條！第五十三條！第七十六條！
眼看著這些聲勢駭人的怪物涌出的越來越多，而那些惡魔也有如受驚的狼群般更加猛烈的往城墻發起沖鋒，更令人擔憂的是，由于那道正門側出現了一道九尺寬的裂口，許多惡魔爭開始先恐后的從縫隙中涌了進來。
而在城門后，還有著許多沒能來得及撤走的傷員和平民。
雷恩見狀堪憂，當即對著菲舍和正不知所措的赫伯特道：
“城墻上的防御就交給你們了！”
還未待他們反應過來，這名牛頭人戰士就回首對著自己的一眾老兵道：
“澤蘭迪亞第一戰團！跟我來！守住正門！！！”
“緊隨您的左右！”一眾包括鐵錘在內的退役老兵們齊聲應和道。
“力量與榮耀！
“為了...澤蘭迪亞！！！”
然后他就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躍而起，手持滿是缺口的戰斧，朝著裂縫下方宛如決堤的惡魔洪流當頭砸去！
宛如流星墜地一般，當即就有一頭身軀龐大的狂戰魔被他兩只強壯有力的牛蹄子踐踏成了肉醬，整個裂縫缺口乃至剛剛沖入的惡魔們齊齊離地而起，被他揮舞的一斧子齊齊斬成兩半。
剛剛沖入城墻裂縫的惡魔之潮當即斷流！
在他面前，是一眼無盡的百萬惡魔！
還有那是他們絕對無法戰勝的眾生之敵！
雷恩獨立于洪流決口之前...
橫持戰斧，一夫當關！
這慷慨決絕的一幕也被老兵們看在眼中，原本已然陷入絕望的他們仿佛找到了自己此刻繼續戰斗的意義所在，下一刻這些遍體鱗傷的龍眷騎士們就紛紛高喊著旗號，宛如下餃子般朝著下方的決口躍下。
“對不起了，米婭，我恐怕無法跟你一起將那間酒館開到老了...
“就讓我...跟老兄弟們，最后再胡鬧一回吧...”
鐵錘望著自己往日同僚們罔顧生死的一幕，這名灰矮人將胸前的餐館鑰匙抬起一吻。
然后就高舉著手中的錘與斧，當頭朝著一只惡魔頭上砸去。
“澤蘭迪亞！！！”
“我也下去幫忙，噓”
人狠話不多的蓓絲特娜沒有選擇已經重新組成防御的決口，而是沖向了墻內那些之前已經涌入進來的高階惡魔們。
伴隨著一聲口哨聲，大白和三白就隨著她一起沖向了惡魔們。
“菲舍...接下來的戰斗，已經不是我這個沒有抵達傳奇的凡人所能干預的了的，就讓我，也自私一回吧。”
赫伯特說著，就看向了身后不知道已經盯著自己多久的兒子安東尼道：
“以前一直不敢讓你參戰，是指望你給我生孫子抱抱，現在看你這模樣估計也生不出來了...哎...”
安東尼當即露出訕訕之色，就聽到父親繼續道：
“我...也不想再逃上一次了，我也不知道除了這座城，我們爺倆還能逃到哪里去...
“怎么樣？要不要跟我來個上陣父子兵，有你給我上護盾，我這把老骨頭應該能堅持的久一點。”
安東尼先是愕然，旋即蒼老的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好啊，老爸！
“當年月海戰爭時我就想跟你一起走了。
“可惜你不讓，之后的那些年，我老后悔了。
“這一次，終于能彌補這個遺憾，真好。”
“傻小子。”赫伯特無奈搖頭笑著道。
“那墻上就交給你了！菲舍大叔！再見！”安東尼怪笑著對著紅袍擺了擺手。
說著這對澤蘭迪亞家喻戶曉的父子也接踵躍下了城墻，加入了下方的死戰。
城墻上突然就變得孤零零的菲舍當即就傻了，望著一眾在墻下殺嗨了的老友們，氣的直跳腳道：
“憑什么啊！
“憑什么就把職責全都扔給我一個啊！你們這群混蛋！！！
“你們都給我等著！
“等回頭下了地獄，我要用火球一個個的塞進你們的腚眼里！槽！”
說著這名紅袍法師強忍住了跟著跳下去的沖動，回首望向荒原里那個越來越龐大的怪物群。
他明白，不同于那幫老朋友們，身為澤蘭迪亞三柱石之一的他...
此刻還有著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作為旗幟與大腦指引著殘部，面對眼前這個將一切事情都搞糟的玩意兒！
菲舍一杵法杖，迎著烈風發出狀若癲狂的咆哮：
“來啊！！！
“你菲舍法爺，今天就要用這根法杖，干爆你的腚眼兒！”
而荒原上的那頭怪物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這名紅袍法師的粗鄙之語，更多的擎天巨臂涌出了地面。
第八十九條！
第九十三條！
第...一百條！
這如同海葵般密密麻麻的手臂形成了一個圓盤撐在四周的地面上，然后猛地用力。
伴隨著嘭的又一身巨響。
一個如山巒般巍峨的怪物自封印中躍了出來...
向無數正在窺視著這里的存在們，展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原來...它并不是一百只怪物...
而是一名擁有五十顆腦袋...和一百條手臂的...
一名巨人！
極樂境，魔域之心。
“原來...居然是它嗎...”
魔法女神密斯特拉面色蒼白的默默注視著這個幾十年前與其陰影短暫接觸過的存在，法袍下的兩只手止不住的顫抖。
“海姆...原來我們...都錯了...”
“班恩...你們怎么敢...”
此刻包括她在內的眾神們，恐怕怎么也想不通，那幾個家伙居然敢放出這樣的存在！
這實在是...
太瘋狂了！
同時她也終于明白，當年為什么僅僅是自縫隙中泄露出的一絲陰影，就讓海姆險些無法保住自己的牧師。
也終于明白，為什么具有中等神力的護衛之神海姆，都會因那短暫的接觸陷入莫名的夢魘...
原來它根本就不是什么邪物，而是一頭在時間起點由古神們所生下的...
上古神孽啊！
是的，它是一名...曾于神系戰爭中出現過很短時間又消失不見的...
百臂巨人！
雖然誕生于戰爭末期的密斯特拉并沒有直面過這個可怕的存在，卻也聽說過它那可怕的聲名：
沒有生物能在戰斗中與一個百臂巨人對抗，即使他是神...
被從枷鎖中釋放出來的它們...
曾經...
摧毀了一整個...
舊神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