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小艾黎的獨立日
在主物質位面的巴佬間流傳著這樣一句俚語：
春天到來，鴨子最先感覺到河水的的回暖。
深淵里自然沒有春天這種概念，荒蕪的萬淵平原上卻有周期性的火山噴發，周遭生活的惡魔們往往能夠提前感知到自深淵之底孕育的這股毀滅之力。
不過惡魔們也許逃的掉天災，卻逃不過魔禍———來自惡魔領主們的拉壯丁。
但偏偏就有這么一群人，他們反而期望著血戰的到來，他們就是瘋狂的血戰傭兵們：
他們來自不同各個位面，有滿手血腥逃避仇家的劊子手，有為了獲取高額報酬的冒險者，有為了獲取惡魔力量的邪術師，也有想要研究深淵血戰的癲狂施法者，還有單純享受無盡戰斗樂趣的瘋狂存在。
比如當年的阿弗納斯大公扎瑞爾，就是這樣一位沉迷血戰的墮天使，她原本是奉命監督血戰防控對上層位面威脅的觀察者，許是看多了下面血呼啦撒的場面就不由沉醉了進去，自云端一躍而下，就此墮落。
斷域鎮作為血戰前線的大后方，又擁有通向瘟疫城傳送門這樣得天獨厚的優勢，因此它不僅吸引了彼此對立位面的商人們，同樣也將這些刀口舔血發戰爭財的血戰傭兵們匯聚于此，等待來自惡魔領主們的招募，然后跟隨著源源不斷的惡魔大軍向著前線集結開撥。
因此在這樣一座神奇的城市里，理論上見到怎樣的牛鬼蛇神都不應感到稀奇，但偏偏就有這么一位獨特的存在，在短短半個月內，就憑實力吸引了不少勢力的注意。
那是一只魅魔。
一只販劍賣鎧的魅魔。
她正是偷溜出領地失蹤了許久，讓李維不惜‘親自’下深淵來找的小艾黎。
可讓人無語的是，她身上依舊套著那件制式重型板甲，連臉都看不到，若不是臀后露出的那條惡魔尾巴，恐怕都沒人會認出她是一只魅魔。
而只要稍微有點常識的家伙都知道，在斷域鎮，魅魔都是惹不起...
畢竟誰讓這座城鎮的領主，就是一位少見的魅魔領主呢？據說還是魅魔女王的嫡女。
再加上這座城中不少要職都是魅魔在擔任，這就讓魅魔這種理論上并不算強力的惡魔種族，在這種城里隱隱有種超然的地位。
來到了斷域鎮的人們，就像是貓癮患者，來到了一座放大了無數倍的貓咖，無論大街上還是酒館里，總能看見身著這些性感暴露的魅魔小姐姐或是昂著可人的臉扭著屁股走著誘人的貓步；
又或是端坐在吧臺前，在一眾冒險者們興奮而躁動的吶喊聲中將烈酒一飲而盡，然后步入場中來上一段讓人血脈僨張的克列爾辣舞。
興致來了或是突然看上了哪位冒險者，就會像貓主子一樣對他們拋個媚眼或是來記飛吻，彎起唇角勾勾手指，然后這位幸運的仁兄就會在周遭人們羨慕嫉妒的口哨和起哄聲中跟著魅魔小姐姐前往昂貴的旅館或是街道的拐角，發生一些喜聞樂見為愛鼓掌的事情。
當然，絕大多數時候，這都是需要掏錢的，同時下榻的旅館也會給予魅魔們一定的返費。
這也怕是整個深淵，魅魔們唯二可以站著，還順帶把錢給掙了的地方了。
而他們這群冒險者只能對著這些尤物們順毛捋。
若是對方對你沒興趣，冒險者們除了可以肆無忌憚的過過眼癮，在其他方面也不敢有太多明面上的冒犯。
起先人們還以為這只魅魔也是她們中的一員，更是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渠道，居然能搞來這么一大批質地精良的全身板甲，甚至有人懷疑這家伙是不是把哪位惡魔領主的軍械庫給走私了...
唯一有些遺憾的是，這些板甲就像是為身材嬌小的女性量身定制的一般，因此像那些五大三粗的糙漢子們也就只能看看，不過在其他位面，也不乏體型偏瘦的種族，因此有渠道的話，還是大有賺頭。
而在混亂的深淵，什么操蛋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來自外域的冒險者和商人們可不管那么多，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在哪兒都被奉為真理。
那只魅魔在來到斷域鎮擺攤的第一天，就有位面商人上前表示只要價格合適，他全部包圓。
于是眾人終于聽到那位魅魔開口了：
“肉，我要肉。”
明明聲音稚嫩清脆而又純凈，但落在周遭人們的耳中，卻不知為何讓心底莫名蕩漾，癢癢的，好想再聽一遍。
那名商人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來，深覺自己要發財了，用肉就能換板甲！這樣的生意請給他再來一萬次！
當即跟變魔術一樣，手中多出了一只還冒著熱氣不知到是什么生物的大腿肉。
小魅魔將肉塊兒接了過去，先是放在面甲下聞了聞，包括商人在內都明顯看到她咽了口唾沫，然后就看到她徑直將其扔在了地上，道：
“我不能吃智慧生物的肉。”
待看到那塊烤肉被一頭路過的惡魔如同惡狗撲食一樣撿走了，商人臉色當即就青了，心說你不吃就算了，直接給扔了算個啥，你知道在深淵能吃的無害補給有多難搞嗎！而且你先前明明都咽口水了好嗎！
但看在對方是魅魔的份兒上，商人也不好計較什么：
“那你要什么？”
小魅魔仰著頭道：“卡文斯鼠肉，鋸脂胖頭魚，還有史萊姆，都可以。”
這些要么是她從小吃到大的食物，要么是她曾盤到爆漿的玩具。
小艾黎想家了...
更重要是，她知道只要這些生物能夠為她找來這些，父親就可以通過它們找到自己...
她想告訴爸爸，自己被一個可怕的存在盯上了，她不敢出這座城。
她魔生中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
而這座城市也有一位讓她感到壓迫感的存在，身后沒了父親的倚靠，這位往日里在澤蘭迪亞無法無天的小惡魔，竟是在生存本能下，出奇的規矩起來。
在看到交易的人群后，同樣在米納斯提里斯那座貿易中轉站生活了多年的艾黎，原本混亂的思維，竟是漸漸在理性的回歸下回憶起了更多小時候的畫面：
父親告訴她吃飯要付錢，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須先付出些什么。
所以她也學著那些惡魔擺起了攤，順帶想通過這些商人們重新與外界聯系上。
可這番誠懇的回答落到眾人耳中，就成了一種赤裸裸的耍弄，沒有絲毫交易的誠意。
在深淵，你一頭惡魔，不吃智慧生物的肉，這不是開位面玩笑嘛！
深淵之下，除了像是魅魔女王美坎修特的領地第570層申迪拉維爾這樣被其改造成了‘天國’的少數地方，環境普遍極端，再加上惡魔本身又不事生產，除了最鮮美的惡魔幼蟲，惡魔之間互相狩獵吞噬都是常態，到了血戰戰場就更簡單了，滿地的食物，只要你下得去口...
相比之下這些冒險者和血戰傭兵們的補給就麻煩些，位面貿易里，商品攜帶量總是有限而寶貴的，所以并不會有多少商人會選擇往深淵販賣食物，這就讓深淵里一些看上去比較正常的食物變得寶貴起來，連帶著一些會造食術的法職者和會神莓術的德魯伊都成了香餑餑。
甚至有聽說餓的兩眼昏花的法師直接用變形術將惡魔變成綿羊然后大快朵頤的...
那名感覺自己被耍了的商人當即輕哼一聲，就扭頭離去，周遭的人也漸漸失去了興趣。
艾黎透過面甲看著商人離去的背影，又默默的垂下了腦袋。
“咕...”
就像當年剛破殼而出被狗頭人追的滿荒原亂竄的李維似的，同樣在惡魔領主的威脅下瘋狂逃竄了近半個月的她...
肚子餓了...
可她不知道除了自己身上這些備用的板甲外，還有什么能夠賺取到購買‘干凈食物’的錢...
艾黎也是頭一次明白了‘錢’的重要性。
往日里，她都是睡在錢幣的海洋中打滾兒來著。
可如今，一枚金幣難倒小魅魔。
隨著時間的推移，商人們是集體對其失去興趣了，但一眾血戰傭兵們卻是對這名奇怪的魅魔感興趣起來。
因為根據他們的觀察，和其他魅魔們對其同樣茫然的神情和態度，這些傭兵們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這只魅魔居然是‘野生’的！
因為他們就眼睜睜的看著這只許是餓的不行的小魅魔在商業街上來了個‘胸口碎大石’，然后拾起那些依舊鋒利的碎石塊兒徑直塞進嘴里嘎吱嘎吱的咀嚼吞咽起來。
這一幕愣是把一眾暗中觀察的傭兵們給看傻了。
心中無不是想著：
深淵在上，那可是萬淵平原火山噴發出來的黑曜石啊！
尋常普通些的武器砍上去都能嗑出一個豁口，這玩意兒居然也能吃？！
你這是金屬龍、不，寶石龍投錯胎了吧！
但懵逼過后，卻是一陣巴佬狂喜。
感情這居然真的是一只落單的魅魔啊！而且看樣子還出奇的單純！
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因為貧窮而餓肚子的魅魔！
在斷域鎮，魅魔但凡只要接點兒體力活兒，人均富婆好嗎。
難道...
當即就有些不懷好意的‘壞叔叔’上前投喂食物，希望艾黎能夠加入他們的隊伍中。
可艾黎對于投喂的食物，只要是聞著正常的一概不拒，面甲下沿取下的一腳宛若無底深淵，什么東西塞進去就盹的一聲么得了，短短半天時間內，斷域鎮就有三分之二聞訊蜂擁而來的雄性投喂過。
這也讓不少人瞠目，讓他們懷疑自己投喂的究竟是只魅魔，還是一頭變成人形的巨龍...
“不行！你吃了我們那么多食物！按照交易規則，你必須得補償我們！”
這一天，終于有沉沒成本太高的傭兵惱羞成怒了，一把拽住了艾黎了臂腕，想要將她強行拖走，以彌補自己的損失。
噗嗤。
可這名傭兵剛拽住小魅魔的冰冷的臂鎧，就有一道的寒光劃過。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右臂混合著鮮血拋飛，噗的一聲剛落入滿是塵埃的地上，就被一頭惡魔餓狗撲食似的塞進了嘴里嘎吱嘎吱，當即痛苦的慘嚎起來：
“啊啊啊！！！我的手！我的野性之力啊！
然后憤怒的環視著自己的同伴：
“還愣著做什么！是她先動的手！”
原本同行的人面面相覷，還有些顧慮。
可她是只魅魔啊！
也不知是艾黎用憤怒的眼神在人群中多看了那人一眼，還是空氣中驟然出現的血腥味兒過于濃重，一頭路過的狂戰魔當即眼珠布滿血絲，突然揮舞著戰斧朝著那名熱血上頭的傭兵砍去...
一眾傭兵當即懵逼的和驟然發狂的狂戰魔當街亂戰起來。
“戰斗！血肉！敗者食塵！！！”
戰斗的氛圍和突然躁動的血腥，讓周遭更多的惡魔怪笑著沖進了戰團亂砍一通。
眼看著事態越卷越大，周遭的位面商人們當即紛紛怒罵著卷鋪蓋提桶跑路，而戰斗也不可避免的波及到了原地沒動的小魅魔。
眼見一名戰士被夸塞魔的尾巴甩飛翻滾著砸向小魅魔。
噗嗤！
那道人影當即被當空破城兩截嵌進了街道的矮墻里，發出兩聲震耳欲聾的顫鳴。
而徹底被激怒的小艾黎則在一眾路人懵逼的目光中拔出兩把比她人還大的雙手闊劍，徑直沖進了亂斗的人群中。
于是長街徹底成了屠宰場...
人群如畜，血肉飛舞...
就別說是那些懵掉的位面商人和血戰傭兵們了，就連一名剛聞訊趕來的魅魔治安員都看傻了！
她看到了啥！
深淵母親在上！
感情這只同類，還真的是只魅魔狂戰士啊！
只不過敢來深淵淘金的血戰傭兵，實力放在任何位面，也是佼佼者。
隨著一道斜飛的劍刃掠向艾黎的腦袋，小魅魔本能的后仰，依舊被劍尖挑飛了那只十字牛角盔！
于是那頭火紅如酒的長發有如血瀑般隨著她的腦袋飛灑，精致的臉蛋上也濺上了幾滴猩紅的血滴，但在鮮血的映襯下，卻越發顯得她容顏的妖艷，那脖頸白晰柔嫩的肌膚更是讓人幾欲發狂。
有高腳杯自吃瓜位面商人的手中無聲跌落，準備制止紛爭的傭兵們也紛紛失神，而更多的惡魔們卻是紛紛發出一聲渴望的咆哮，沖入了混戰的人群。
只不過這一次，它們撲向的卻是小艾黎。
那是一種來自本能的渴望！
渴望占有她！
于是，長街再次由原先的屠宰場淪為血色的煉獄！
不時有破碎的人體或是身體扭曲的惡魔被拋飛而出...
幾分鐘后，小魅魔的身周，再無一人站立。
她就這樣神情惘然的只身立于血色的煉獄中，地上到處都是各種生物的血肉肢體，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唯有身畔兩把比她人還高的闊劍斜插在破碎的石板上，劍鋒遍布豁口，上面還掛著細碎的血肉。
卻讓她有種...另類的美。
“爸爸...
“你在哪里呀...”
被所有人用一種看怪物的驚怖眼神盯著的艾黎，雙手將自己環抱，有些瑟縮的呢喃起來。
這種陌生的境況，讓頭一次獨立在外的她...感到了一絲莫名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