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用工荒
面對人們的群情激奮，鐵錘感覺自己冤枉極了。
這年頭兒做點生意不容易啊...
原本赫伯特在跟他說李維斯領主即將在整個澤蘭迪亞推行《廢奴法案》以及《勞工制度規范》時，他還抱有那么些僥幸心理，以為像這種大規模改革從制定到頒布怎么也得有個半年甚至兩三年時間吧？
哪里知道自從澤蘭迪亞自由城邦第一屆會議落下帷幕之后的第二天，這兩條法案就同時下來了，而且執行力度前所未有的堅決。
他的老朋友赫伯特那陣子也忙瘋了，親自帶隊一家接著一家造訪那些拒絕執行或是持觀望態度的商戶。
面對著一邊略低于市場均價的贖買，一邊將被永久驅除出境的懲罰，絕大部分像鐵錘這樣的普通商戶們自然而然的選擇了前者。
反正那些女奴都是他們買來的，也為店里無償工作了那么長時間，能夠被市政廳贖買走，似乎怎么也算不上虧本...吧。
但很快鐵錘就發現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他發現自己不咬牙放點血的話，居然都特么招不到人了！
用慣了不需要發工資的奴隸舞娘，那些動輒就敢開口要三十銅拇周薪還不給拉倒的‘大媽們’讓鐵錘簡直有種想要錘人的沖動。
這陣子他可沒少被顧客吐槽他的審美出了出題...
有個鬼的問題啊，雖然在他看來，水桶腰的大媽們的確更符合他們矮人的審美一些，但他又不是那種不知道大眾喜好的愚蠢矮人，也不會跟錢過不去。
年輕靚麗的酒館女侍變成了中年大媽，要價高的令人發指的舞娘更是沒了蹤影，旅館的生意自然也蕭條了不少，雖說還不至于虧本，但這種落差誰受得了啊。
反正他老婆就受不了，讓他要么想辦法把那些酒館舞娘再招回來，要么就滾去駕校把蒸汽機車駕駛執照給考下來，然后運貨補貼家用去。
前者他也不是沒動過心思，但稍一打聽他整個人就麻瓜了。
那些舞娘們雖然由市政廳贖買了，但身上還是背著城邦債務的。
不過不同的是，像她們那樣年輕靚麗的女性，想要在有著無數機會的米納斯提里斯找份工作簡直不要太容易。
哪怕是跑到第二城新落座的各種廠房做流水線女工掙的都比什么女侍多的多，再不濟直接找個男人嫁了。
白城里樂于接盤的大有人在，這個時代的人也并不是很看重這方面。
而有些不愿進廠也懶得嫁人的舞娘，則索性接著干風俗產業，雖然受累了些，但至少錢多不是。
值得一提的是，澤蘭迪亞的風俗產業也在這次城邦會議中合法規范化了。
不過鐵錘想想也是，澤蘭迪亞的男女比例本來就嚴重失衡，若是還不讓人嫖，天知道會出現多少犯罪。
舍不得花重金招聘酒館舞娘的鐵錘只好戒了一陣子酒，將他吐槽了半個世紀的蒸汽機車駕照總算是考下來了。
今天還是他第一天開車送貨，但澤蘭迪亞頒布的《醉駕處罰條例》就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頭頂。
開著自己最喜歡的蒸汽機車，卻不能喝酒...
這不是反矮人嗎！？
就在‘沒酒喝的他就快要死了’時，居然看到天上掉下兩只半精靈，看模樣還是從外地剛來務工的，鐵錘頓時來精神了。
這種機會若是不把握住，他怕回到店里被聽到風聞的老婆錘死。
只是怎么也沒想到，這其中的一位半精靈警惕心未免太強了些，險些就要拔刀子砍人了，而這一舉動更是讓周遭的圍觀群眾紛紛無腦站在了半精靈小姐的一邊對他鐵錘口誅筆伐。
鐵錘感到冤枉之余，也是無語的很，心說一群只知道看臉的舔狗，你們就是這么圍著舔，也是娶不到一只半精靈的！
開玩笑，自從四十六年前，愛爾琳妮提前發現無盡荒野里的上古邪物冒死預警，從而將一場原本將席卷整個北地的危厄消弭無形，成為整個北地公認的女英雄后，半精靈這個原本飽受忽視的種族，尤其是巡林員妹子們的地位，就被拔高了好幾個檔次。
尤其是在米納斯提里斯這個原本就性別失衡的城邦，若是想要娶一名半精靈，那茫茫多的競爭對手恐怕直接能打擊到懷疑人生。
雖說半精靈們普遍來說并不市儈，但在有選擇的情況下，又怎么可能會輕易喜歡上一個普通人呢，法爺和龍眷騎士他們難道不香嗎？
而且幾十年前也不知道是從哪位高層那兒流傳出的消息，他們的李維斯領主欲組建一批以愛爾琳妮為首的戰斗修女團，而這些‘修女’，都將成為他的‘新娘’。
稍微有些理智的人都知道這肯定是哪位開的玩笑，但架不住有些崇拜領主和愛爾琳妮的半精靈姑娘們信以為真啊，以至于白城中又出現了一批不婚主義的半精靈，發誓將自己終生都奉獻給澤蘭迪亞與銀龍領主，更是加劇了這種狼多肉少的境況。
鐵錘眼看著‘撿漏’失敗，還惹的一身騷，就在他準備放棄離開時，那名躲在持刀半精靈身后的小個兒精靈卻是探出頭來怯生生的問：
“鐵錘大叔，您說的傳菜生，是在酒館端菜上桌的那種工作嗎？”
擋在身前的柯妮張了張嘴，卻沒有阻止。
因為她突然發現了一個令她感到極其荒誕的現象，那就是不同于卡林城人們的淡漠，這里的人們似乎有著更多的空閑用來‘看熱鬧’，雖然她依舊能夠感受到不少色色的目光，但更多人，卻是對她們這兩個外來的半精靈，報以善意的態度。
更是會為了她們挺身而出，譴責那名試圖‘拐騙’她們的矮人。
這讓她...很不適應。
鐵錘頓時來了精神，趕緊自我推銷道：
“對對對，很簡單的，當然，如果能夠幫忙向顧客推銷一下店里的酒水就跟好了，怎么樣，有興趣來店里試試嗎？”
只是還沒等到柯妮她們回應，一旁圍觀的人群中卻是擠出了名濃妝艷抹的中年婦女，同樣用一種看珍寶的目光看向她們，躍躍欲試道：
“別聽那灰矮子的，傳菜生能掙幾個錢，不如來我們雪妮成衣店做柜娘，每一單都有提成的哦。”
“嘿！聽我一句勸，你們還不如到市政廳去應聘巡林員，工資高保障好，雖說有些風險，但總比給他們打工強一萬倍。”旁邊卻有人勸阻道。
面對近乎周遭鋪天蓋地形形色色的意見和拉攏，柯妮只覺得自己腦袋都快停止思考了。
雖然沒弄明白究竟是什么情況，但她再遲鈍也發現了，眼前這座城市的狀況和卡琳珊完全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
聯想到那只魚人...呃，那頭銀龍的需求...
這座繁華的城市...很缺人，缺各種能夠提供勞動的人。
而眼前的這名矮人，似乎也真的沒有惡意。
于是柯妮不再猶豫，對鐵錘道：
“我對之前的誤解向您致歉，您說的工作...我...我可以先試試嗎？”
柯妮已經打定主意，既然是替珍妮薩爾來這座城邦‘看一眼’，那么借用‘工作’的形式無疑更能看到這座城邦最真實的一面。
更何況...她沒有錢。
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幾乎是每一個世界公認的真理。
鐵錘聞言大喜，推開車門：
“怎么不行，那是我鐵錘的榮幸！沒時間解釋啦！快上車！”
柯妮和瑪莉亞最終在一眾人不解與嘆息中上了鐵錘的蒸汽機車。
眼看著這沉重的大鐵殼子就這么在大街上行駛起來，兩只沒見過世面的半精靈好奇極了，又有些莫名的緊張和忐忑，只將半個屁股落在座位上，生怕將看似價格不菲的皮質坐墊給弄臟了。
她們瞪大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就像是第一次進大觀園的劉姥姥似的眼花繚亂。
在她們的眼中，這座以白色為基調的城邦實在是太...干凈了。
是的，干凈，才是她們對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
不同于隨地可見糞便甚至隨地大小便的卡琳珊，她們很難看到顯現的污穢之物，甚至就連乞丐都很難看到。
旋即聯想到之前那群試圖拉攏她去‘上工’的人們就頓時恍然，既然有那么多的就職崗位，只要有手有腳，自然不怕找不到事情做，就可以養活自己，而不用以出賣自由為代價只為活命。
沿街的大道被兩排楓樹與花壇分割成了三塊兒，中間是車水馬龍的各種車輛，而在兩側的‘人形道’上則是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群。
他們之間似乎并沒有太多的尊卑之分，只是偶爾當有路過的‘騎士’時，人們會投以羨慕而向往的眼神。
聽人群間的交談，他們...似乎是一個名叫龍眷騎士的團體。
而在街道的兩側，則是各種商鋪，售賣著種類繁多的商品，只有少部分她們叫的出名字的，比如一些販賣鐵器、成衣、工藝品和農產品的，花樣之多，讓她們的眼睛都完全看不過來。
不過更讓柯妮感到神奇的是他們的售賣方式，很多店鋪前都會一張很大的‘看板’寫滿了各種常見商品的價格和優惠，甚至有專門的‘看板娘’專門在店鋪前推銷店里的產品。
卻很少看到討價還價的現象，似乎人們覺得與其在這里花費時間壓那么點價，不如拿著這時間去多賺些。
雖然不知道這里的金屬錢幣分量多少，但僅以價格來看，這座白城內的物價，簡直低的令人難以置信。
像是有些成品的武器、農具，或者是禽蛋和鮮肉，看板上的價格甚至能和卡琳珊相差幾倍甚至幾十倍以上。
以至于柯妮甚至都生出了趕緊掙點錢買點回卡琳珊賺差價的想法...
一路上那名‘開著車’的矮人老板也很健談，就像是一名最盡職的導游一樣，為她們介紹著這做繁華而又生機盎然的城邦。
就在這時，蒸汽機車停在了一間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的酒館前，透過溫暖的光線，依稀能夠看到有幾桌客人正在用餐。
“兩位半精靈姑娘！我們的‘戰錘與盔’到了，跟我來。”
鐵錘拉上手剎，率先跳了下去，志得意滿的對柜臺前的另一名胡茬滿腮的矮人邀功道：
“嘿，親愛的，看看我帶什么回來了！”
那名暴躁的女矮人直接將團滿是油污的圍裙糊在了鐵錘的臉上：
“帶你頂格里安的錘子！快給我滾去后廚干活兒！老娘都快忙死...噢！這是你帶回來的舞娘嗎？干的漂亮！”
兩眼放光的女矮人直接沖出了柜臺，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揪住鐵錘的胡子：
“噢！這么精瘦，這么小的臉，一看就是那些人類喜歡的類型，說，你花了多少錢？”
“額，我好像還沒跟她們談好...還有！我先聲明，她們可不是舞娘。”
鐵錘撓了撓腦袋，轉頭朝柯妮她們問道：
“你們對待遇上面有什么要求嗎？”
柯妮試探性的問道：“包...吃住嗎？”
“那妥的跟個錘子似的，不包吃住，我還開個錘子的酒館。”
鐵錘大包大攬道，還當是什么要求呢。
“還有呢？”
“那...薪酬能日結嗎？”
柯妮還沒忘記自己這是個只有三天的任務。
“咱們酒館兒原則上是周結算，不過如果你不放心想先試試的話，也可以給你日結，不過價格上會稍低一些...”矮人解釋道。
幾個小時后，頭一次以臨時雇傭勞工身份在鐵錘與盔酒館干了半宿活兒的柯妮與瑪莉亞領到了她們的薪水。
一共二十六枚銅拇指，其中有十二枚居然是客人打賞給她們的小費...
她們只是按酒館的價格稍稍估算了一下，就為這份薪水感到動容。
一份鰻魚派只要兩枚銅拇指，而一枚銅拇指就能買下三根條棍面包...
也就是說，光是她們的日薪，就可能養活她們一個禮拜。
而打工的時間在她們看來也同樣‘良心’，居然只要從中午十二點到晚上十二點，下午很閑的時候可以午休，晚上有延遲的話還有加班費...
這在卡琳珊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與此同時，那位女矮人老板還熱情給她們準備了一間角落的房間，據說是原本酒館姑娘們的房間，不過收拾的很干凈。
接著還給她們準備了一份晚餐：兩個鰻魚派，蘑菇鮮肉粥，一份銀月堅果干酪，還有兩杯蘋果酒。
雖然都是后廚剩下的食材，但老板給她們重新加熱了，吃在肚子里的感覺，很暖，很暖。
那種味道，讓兩個從卡琳珊而來的半精靈姑娘，畢生難忘。
這陌生的溫暖，讓柯妮不禁有些惘然，忽然覺得...
也許那位銀龍領主之前對她們所說的一切...
似乎...并不像是謊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