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當事人的陸澤,并不知道颶風學院的招生辦內此刻發生的事情。
正如同樣身為當事人的馮浩,也并不知道校外發生的事情。
當放學鈴響起的那一刻,馮浩的心臟就在砰砰跳動,但他卻表情平靜的著坐在原位,一動不動。
“浩哥,已經放學了,你這是…”
“你先走,我有事再待會。”馮浩擺擺手,打開數據手環瀏覽起上面的新聞。
詢問的男生不敢多說連忙點頭走開,只是離開時眼神中帶著不屑,下午時被林之道來到教室里打臉,大家看的一清二楚,現在這里裝給誰看呢?
等到周圍的人漸行漸遠,馮浩裝模作樣看了幾分鐘新聞后,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動。
放學到現在,陸銘那個瘸子已經離開七八分鐘了,以虎鯊會幾位狠人的手段,林之道怕不是已經被打瘸了吧。
看到教室里沒有人,馮浩冷笑著站起來,提起自己的背包走向校外。
初中校園從教室到校門也不過三分鐘的步程,馮浩昂首走著,目光冷漠,右手摸索著手環,心想安獷究竟會給自己發出什么樣的回復。
是打斷了一條胳膊,還是一條腿?
還是重傷昏迷不醒?
如果太過嚴重,那只能怪你自己倒霉了。
校外,高樓大廈遮蓋下,一條陰暗逼仄的胡同里。
打火機點燃香煙,安獷大口吞噬著煙氣,任由辛辣的煙霧在喉頭滾沸。
胯下的重型機車帶來的沉重,終于讓他心底有些踏實。
風衣男倒是沒有自家老大如此風度,他騎著摩托車,捂著嘴巴正劇烈的咳嗽,當松開手后掌心的一片殷紅讓他顫抖而又憤怒。
再旁邊,金在浩靠在墻上無聲的斜看天空,他的額頭纏繞著厚厚的繃帶,只露出一雙因遭受撞擊而充血的眼睛,眼球之外盡是深沉的紅,看上去異常兇駭。
足足一分鐘,這里死一般的寂靜,和外界的喧囂形成鮮明對比。
“獷哥。”金在浩垂下的拳頭出咯吱聲,“多久了?我們多久沒有受過這樣的痛了?”
風衣男沒有說話,只是在咳嗽后掏出一張白手帕擦干凈掌心的鮮血,看向安獷。
煙頭丟入泥土,被皮靴碾碎,安獷抬起頭,看著兩位兄弟,突然咧嘴笑了。
“還記得上次魁首說過的一句話么?”
“他對尚南的地盤很有興趣。”
“你們都知道,魁首不會輕易說這些話的,咱們虎鯊會的勢力雖然在地下黑市有著一席之地,但根基在那些不知潛伏著多少危險的城外荒野里,哪怕我們然是外圍成員,卻也比內城這些過慣安逸日子的家伙們更明白,真正的虎鯊會有多么恐怖…”
“魁首年齡大了,想回來過安穩日子。”
“可是,老牌實力早就把這里瓜分的一干二凈了。”
“所以,魁首需要一個回來的理由。”
安獷用手掌蹭掉嘴角滲出的血漬,瞳孔中此刻閃爍著莫名的光澤,他的聲音似乎帶著某種魔力,牽引著另外兩人的注意力。
“咱們這不就是現成的理由么?黑水街的林家,不大不小,多么好的一個切入點。”
另外兩道視線同時投來,落在安獷身上,帶著難以掩飾的震驚。
“老大這么說,那今天這頓打挨得…值了。”
“是不是可以理解,等魁首帶人進駐后,我們可以自然而然的提出清算要求。”
“那是必然。”
“有點意思了,哈哈…咳咳。”
巷道陰影里終于浮起了笑聲。
嗡嗡~
安獷抬起手環,看到投射出的來電人號碼,對著身側必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手環接通,安獷選擇啟動語音。
“竟然接通了?那是不是說明交易完成?”手環中傳出馮浩的聲音,帶著某種難以抑制的興奮。
“呵呵…是完成了啊。”安獷臉上帶著猙獰,聲音卻是異常平靜。
“那正好,你們在哪,我過去。”
“我們在…”
通訊結束,安獷面無表情的關掉手環,咧嘴笑了。
“嘿,你們說這醫藥費,要多少合適?”
聽到安獷的回答,馮浩甚至已經腦補出林之道被痛毆的畫面。
“我馮浩可不是那群軟柿子,敢打我,那你就要做好接受報復的準備!”
“這份報應來得快不快,嗯?林、之、道!”
越想越興奮,腳下的步伐也越來越快,馮浩很快就沖出了校門,5分鐘后如約來到校外三百米處的陰暗胡同口。
安獷靠在墻上,露出半張側臉,面無表情。
馮浩倒不以為意,臉上露出油滑的笑容,走上前低聲問候:“安哥。”
“來了?”安獷轉過頭,露出一張笑臉。
“嗯。”雖然覺得這笑容有些怪異,但是馮浩還是下意識點頭。
“來了就好。”
安獷抬腳一記窩心踹,重重蹬踏在少年腹部。
猝不及防之下,馮浩竟被一腳踢出三米多遠,顫抖著跪在地上。
胃部極度的惡心之下他終于將午飯一口吐出。
“安…”馮浩掙扎著抬起頭,眼中滿是憤怒和不解。
“你是不是覺得虎鯊會是那種三流的混混組織?”
“還是覺得我們三兄弟是要飯的?”
“這么多年了,兄弟們走南闖北,連城外那些變異的兇獸都沒能讓哥幾個吃過虧。不曾想啊,今天栽在了一個初中生手上。”
“你說,你算計我們虎鯊會,讓我們兄弟三個遭受重傷的事…怎么算!?”
風衣男、金在浩從后方走出,三人居高臨下的俯視馮浩。
“你說…”
金在浩蹲下身子,慢條斯理的說著,猛地一把抓住馮浩頭發,不顧對方劇痛之下的嚎叫生生提到眼前,聲音寒冷:“我們這個樣子,是不是要付點醫藥費?”
“這樣吧,給你打個五折。”
“三十萬。”
“我們陪你回一趟家。”
馮浩緊閉著嘴,不敢開口。
安獷三人對視一眼,面上浮起冷笑。
片刻之后,胡同里傳來慘烈的嚎叫。
又過了一刻鐘,三輛重型機車氣勢洶洶的離開。
有人似乎在機車后座上看到了臉腫成豬頭的馮浩。
夜晚很快來臨。
當繁星點綴天空的時候,在能源護罩保護下的尚南市,和城外漆黑的曠野形成鮮明對比。
蔚藍區與紅褐區分界處,壯觀的內城墻,在光源燈的照耀下,壯麗而肅穆。
荷槍實彈的士兵把守在各個入口,按照30年前白士武博士的自由城方案,21:00-次日4:00,是穹頂區、蔚藍區、紅褐區的戒嚴時間。
這個時間段內,除非是內城居住民、持有入城許可的人們,其余人一概不準從低級安全區進入高級安全區。
這個把人分成三六五等的方案在剛剛提出時,掀起無數罵聲,但是隨著迷霧侵襲的情況一步步加劇,混亂的治安終于讓一些人開始反思防治手段,但是越來越強大的迷霧異獸侵襲,讓所有預期可行的方法都成為了空談。
白士武博士作為心理學專家、社會學專家,以及作為得到全球專業領域認可的建筑大師,他這個最不被看好的方案在試行后竟然起到最好的效果。
所以,也就有了今天東八區境內一座座巍峨矗立的自由城和邊境要塞。
如果從高空俯視,則能夠看到涇渭分明的環形城市。
燈火幽幽,蔥蔥郁郁,森林、人工湖、公園、高檔的別墅區,完善的醫療、優雅的購物環境,這是穹頂區。
道路橫平豎直,車水馬龍,行人熙熙攘攘,各大商超坐落,大大小小的校園分布均勻,這是蔚藍區。
燈光忽明忽暗,五顏六色,建筑高矮不一,不限制人員流動,甚至還能看到臨時搭建的棚戶區,治安惡劣,這是紅褐區。
相比起那些棚戶,陸澤一家能有一間56平米的樓房,已經非常難得了。
兩室一廳,父母在主臥休息,陸澤和陸銘兩兄弟在次臥。
一張床貼著墻邊擺放,木門兩側是兩張木腿漆黃的長桌。
兩具臺燈亮起。
陸銘今天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看著屏幕上關于線性代數試題的計算步驟,腦海里卻閃過剛剛翻看的幾張男裝圖片,接近四位數的“天價”啊…
自己穿上不知道會是什么樣子,一定比現在精神吧,只是單件900多塊錢的售價,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家里賺錢不容易,供養他們兩個上學更不容易,再加上哥哥高考結束后馬上要上大學,自己馬上要上高中,兩個人的學費又是一筆天文數字。
母親工作已經很辛苦了,父親的身體還需要調養。
所以,現在自己需要做的不是去因為這個犯愁,而是努力去改變現實啊!
“同在一個環境中生活,強者與弱者的分界就在于誰能改變它。”
想起哥哥昨天說過的話,陸銘眼中閃過堅定。
成為一名強者,首先要內心強大!
陸銘看一眼門的那側,哥哥十指紛飛,屏幕上程序代碼如瀑流,敲擊鍵盤的聲音從密集的雨點幾乎要連接成一條奔騰綿延的大河,足足兩個小時,完全沒有中斷過。
哥哥還在努力,所以我也不能落后啊!
心情終于通暢,陸銘的臉上也不由自掛上笑容,繼續沉浸在知識海洋之中。
只是,陸銘沒有看到,當他重新扎下頭的時候,陸澤的臉頰輕輕側過,嘴角同樣帶著笑容。
弟弟長大了,也成熟了,很有自己的主見。
陸澤很欣慰,有些話不必說出口。
他只需要在最合適的時候,站出來,然后用行動告訴弟弟。
有哥哥在,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
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