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翻了一下國書,更加來氣:“瞧瞧,瞧瞧這說的都是什么?想要書籍,典章,碑刻,古董,還想派遣人員在三省六部旁觀,學習?你們當大唐是什么?你們當你們自己是什么?要什么就給什么,我怎么不記得大唐欠你們錢!”
犬上三田耜欲哭無淚,李牧這頓連消帶打,竟是把倭國國書中的兩大訴求都禁止了,遣唐使來大唐的目的,一共就三個,改封,求學,朝貢。前兩個為主要,朝貢為次要。原因是,大唐與倭國隔海相望,倭國沒有大船,想要朝貢貿易,也運不了多少貨物,基本上也就是使團隨身帶些,成不了規模。
最主要的,還是改封和求學。而改封,在之前幾個朝代,都沒能成行,實質上也是不指望的,最最重要的,便是求學了。
學習中原先進的文化、宗教、法制、教育,從根著手,改良倭國人,強盛國家,這是倭國上下既定的方針。
“欸?”忽然李牧發出了驚疑之聲,他拿起國書仔細地看,表情變得有一絲奇怪,眾人見他這副樣子,都好奇他看到了什么,竟然是這副表情。
“終于讓本侯看到一點有意思的了。”
犬上三田耜急忙抬頭,難道說這國書上還有什么,是這位挑剔的侯爺能夠接受的么?若有,那可真是太好了。如今能成一個,這趟就算不白來,也算是完成使命了,下回再有這種事情,說什么自己也不來了。誰說這是好差事,遇上洛陽侯這樣的人,好差事也變成壞差事了。
“這最后一條、”李牧指著國書上頭的字,給犬上三田耜看,道:“你說要獻三百少女供給軍中,每半年一換,這供給軍中的意思”李牧嘴角微微翹起:“是本侯所想的那個意思么?”
“這…”犬上三田耜鬧了個大紅臉,李牧的語氣,諷刺的意味已經很濃厚了。話語中雖然語焉不詳,但只要是個成年人,誰看不懂其中的意思呢?
三百少女,供給軍中,還半年一換。明擺著這不就是要借種么?這讓李牧想起來他穿越之前,在某門戶網站的推薦新聞里頭,看到過的一篇營銷文章。那文章說的是宋朝的事情,宋朝時期,倭國禁止民間與宋朝來往,所以在宋朝的時候,和尚想來中原,都得需要偷渡。但卻有一種船只,可以堂而皇之地來中原,不受任何的限制。
這些船只,無不載滿了女子。她們來到中原的目的只有一個,尋找宋朝的美男子或者高大魁梧的男子一度春風,懷上他們的孩子。史書中稱之為度種。倭國人度種是為了改良基因,因此必得是倭國最優良的女子才能勝任,因此這些女子,全部都不是普通人,她們大多是倭國貴族的女兒,受到過倭國最好的教育。
這些女子回到倭國之后,受到的待遇也是極好的。不會有人歧視她們的行為,相反,很多大家族為了她們肚子里的孩子,會重金求娶她們。她們的后代,會得到特殊的照顧,長大én之后,還會得到一個最好的伴侶,以確保來之不易的優良基因能夠健康地延續。
這是宋朝的故事,沒想到早在唐朝,便開始實施了。
犬上三田耜吃不準李牧的心思,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沒想到李牧卻大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個少女啊,本侯是很喜歡的,若是有這一條在,前兩條也不是不能商量。”
眾人差點沒閃了腰,什么玩意兒啊這是,剛剛還一副為國為民慷慨陳詞的樣子,怎么轉眼就變了嘴臉了,為了幾百倭國少女改弦更張,這要是記在史書上,還不叫后人笑話死了?
魏征便要忍不住:“李牧,你”
話還沒出口,被李世民用眼神攔住了。魏征只好忍住,繼續看李牧怎么說。
犬上三田耜已經亂了陣腳,見李牧對少女感興趣,急忙打蛇隨棍上,道:“侯爺若喜歡,您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下使一定 擇選倭國最美麗的女子,獻給侯爺。”
“欸,說得什么話,本侯是那樣的人么?”李牧狠狠瞪他一眼,犬上三田耜暗道苦也,難道又說錯了么?沒想到李牧話鋒一轉,道:“最美麗的女子,自然是孝敬陛下,本侯免為其難,第二美麗的就行了。”
犬上三田耜心領神會,嘿嘿陪笑道:“那是自然,下使方才沒說,是不敢妄想,若陛下喜歡,下國定當竭盡全力。”犬上三田耜心里一陣激動,若是有倭國女子能懷上李世民的龍種,那還了得么?自己這趟哪怕什么事情都沒辦成,只這一件,功勞便是大大地了。
眼見倆人越說越下道兒,李世民不得不出聲了:“李牧,說正事兒!”
“諾、”李牧趕忙答應,又擺出一副正經的樣子,道:“這事兒咱倆私下說,在這兒就不說了。至于前面的兩條,封號的事兒別想,改不可能改。學習的事情么,那個小和尚不是在慈恩寺學么?慈恩寺乃是大唐寺廟之典范,好好學一定能學到不少東西,若嫌不夠,可以再派幾個和尚過來。”李牧說完,對犬上三田耜眨了下眼睛:“好了,事情說完了,走吧。”
犬上三田耜正要再爭取一下,忽然看到李牧眨眼,愣了一下旋即便心領神會,看來有些事兒,不能在臺面上說,但這事兒卻不一定不能辦,只是這位侯爺,想要從中謀點利益。
倭國雖窮,但滿足一人,還是能維持的。犬上三田耜現在也看出來了,大唐如今最有權勢的,便是眼前這位了。巴結好他,即便國書上的三件事不能全部應允,也能完成一半兒,如此這次來唐的目的就算是成了。
“下使告退。”犬上三田耜什么也沒說,恭敬向李世民行禮,然后向李牧行禮,帶著一休和惠日退了出去。這次面圣,雖說沒打成什么目的,但能與李牧搭上線,也是極難能可貴的了。
殿門關上,李世民盯住李牧,道;“你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還不從實招來?”
“臣一心為國啊!”李牧喊起了屈,李世民瞪他一眼,道:“別跟朕來這一套,到底怎么回事兒,給朕說個明白。”
“陛下問的是哪件事兒?”
“兩件!全說!”
“欸。”李牧乖巧地應了一聲,道:“玄奘法師的事兒,臣是故意為之。大乘佛法的故事,臣是編的,但大乘佛法的事情,卻不是假的。臣誆玄奘法師西行,也不算完全誆騙了他,算是雙贏。他得了佛法,我呢,也得了我想要的東西。”
“你想要什么東西?”
“臣已經明說了呀。”李牧循循善誘道:“陛下回想一下,臣不是說了么,向往西域風土人情,讓玄奘法師沿途記錄一下。”
“是這么說了”李世民念叨著,一下恍然,道:“你是想讓他做細作?”
“欸,別說這么難聽么。”李牧連連擺手,道:“大唐勢必要經營西域,雖說現在大家一團和氣,但是保不齊哪天,就有不知死的家伙有那不臣之心,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不一定打,但打之前,咱不能兩眼一抹黑吧,必要的消息,還是需要收集的,派出細作,費時費力,正好法師要西行,順道幫個小忙,算不了什么大事兒。”
“哼,就你心眼兒多。”李世民瞥了眼自己的倆兒子,心道,這樣的心眼兒,我的兒子怎么就不能長一個,瞧瞧這倆東西兩眼放光的樣子,顯然都沒想到那么深。
“至于倭國的國書么、”李牧琢磨了一下,斟酌語句,道:“陛下您覺得,在回答陛下這個疑問之前,臣想問陛下,大唐疆域,多大算是夠大呢?”
一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卻把李世民給難住了。他忽然發現,好像自己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
李世民琢磨了一下,道:“疆土誰會嫌小,自然是越大越好,但人力有限,朕這輩子能平定四夷,也就滿足了。”
“臣再問陛下,您是想平定四夷,還是想占領四夷呢?”
李世民蹙眉,道:“這有什么區別么?”
“自然有區別。”李牧解釋道:“例如,吐蕃地處高原,咱們中原人到了高原,幾乎生活不了。而突厥所占之地,很大一部分是沙漠戈壁,不毛之地,萬物不生,也不適于生存。而高句麗,半數疆土苦寒,冬日漫長,皚皚白雪,與中原腹地之氣候大不相同。這樣的地方,占之何用?”
魏征忍不住插話進來,道:“大國威服四海,難道還有不占比占了更好的道理么?”
“說著了!”李牧接過話道;“這里頭便涉及到一些事兒要說明白了,道理也很簡單。請魏公答我,若是占了吐蕃,吐蕃的人,你殺還是不殺?”
“自然是不殺,天子興仁義之師,豈能妄動殺戮?”魏征話里有話,顯然指的是李牧屠城的事情。
李牧也不惱,像是沒聽出來似的,繼續道:“若是不殺,就涉及到一個問題,吐蕃數百萬人口,便是數百萬張嘴巴,大唐占了吐蕃,就要養活這些人,怎么養活?誰來養活?”
魏征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道:“原本他們也活著,怎么換了大唐統治,他們就活不了了?輕徭薄賦,休養生息,難道不比從前活得好?”
“自然不能。”
“怎么不能?”
“就是不能!”李牧直截了當地指出來,道:“試想一下,若大戰起了,首先便是耗損了兩國的國力,雙方都要死傷,都要消耗糧草。一戰之后,吐蕃國滅,大唐也損失不小。若是不占,大唐可擄掠吐蕃剩余物資填補己身,但若占了,不但沒有補給,反而可能面對一國承擔兩國損耗,倍傷元氣。”
“且,吐蕃如今還是上層貴族,底層奴隸的結構。吐蕃的奴隸,生活不如豬狗。而在大唐,基本上已經沒有這樣的奴隸了。若占了吐蕃,對待吐蕃的奴隸,是以什么標準?若按照從前的標準,大唐與吐蕃無異,談何王者之師?若按照大唐的標準,從豬狗變én,這多出來的花費,誰來填補呢?”
魏征不說話了,算賬這件事上,他永遠也說不過李牧。
李牧看向李世民,道:“這也是臣為何不主張打仗的原因,若非必要,在國力還不足的情況下,只要打仗,無論輸贏,都是輸。還有,臣想請陛下思考的事情是,即便這些問題都不出現,大唐把四夷都滅掉,納其民,占其地,便可以長久么?”
“那西邊說,大唐以西是突厥,突厥以西有西域諸國,而在西域諸國更西,有波斯,有大食,這天下何其廣闊。陛下打敗了現在的四夷之后,還會有更加強大的四夷,難道要連年征戰無止無休么?大唐的皇帝,世世代代都要去打仗,不顧百姓的死活么?陛下,這顯然是不對的。”
李世民緊皺眉頭,有些不悅。他是一個戰場出身的人,骨子里留著軍人的熱血。若不是國力牽扯,他早御駕親征,平定四方了。但李牧現在卻說,這是一件不對的事情,他即便理智上認可,心里也接受不了。
“那你說,怎么做是對的?”
“陛下,四個字,以德服人。”李牧認真正色說道:“就這倭使這件事,臣想提個不成熟的小建議。臣想請陛下成立一所專供外國人讀書的學館,教化這些蠻夷。讓他們學習大唐的文字,禮儀,制度,典章等等,陛下試想,若是這些番邦小國,一切都如大唐一樣,那即便大唐不占領他們,他們不也如同大唐的屬地一樣了么?”
“等等、”李世民打斷李牧的話,道:“可是剛才朕怎么聽你說話的意思,好像是不想答應倭使,怎么又改主意了?”
“有分別的。”李牧解釋道:“臣想給他們的是文化和禮儀,但有一些東西,臣并不想給,也不能給。”
“什么?”
“比方說,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