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在你知道和你不知道之間
孫祥云的病是周二下午才發作的，本該是午飯后出門散步和寫生的時間，他卻突然覺得自己的腿邁不開步子，整個人就好像黏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妻子阿敏以為是丈夫腿麻了，體貼地蹲下子給丈夫捶了好一會，可是孫祥文還是沒有力氣站起來。
“怎么了？不是檢查都好的嘛，連一點點老年癡呆癥的問題都沒有。”
阿敏有些不耐煩，因為孫祥云看上去實在沒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要不然我去把你的畫筆和畫架拿來，你在這畫一會畫？”
孫祥云搖搖頭，有些沮喪。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好像站不起來了。”
“別說這種玩笑話了，有沒有病，人怎么可能突然站不起來。難道你就一直生在這個椅子上了？你是香菇嗎？”
妻子阿敏笑著說道。
阿敏一直是個非常樂天，非常懂得幽默的女人，孫祥云也總喜歡和妻子聊天，通過聊天來增進兩人的感。
但是今天，妻子的笑話他突然get不到任何笑點，只覺得腦子里嗡嗡的，像是有帶著炸藥的飛機飛來飛去。
“阿敏啊，你說我是不是癱瘓了？”
孫祥云哀嘆著問道。
“說什么胡話呢，不會的，才不會呢，你大概是嚇到了，是不是還是老吳的事把你嚇到了？”
阿敏小心翼翼地問著。
“沒有。”孫祥云否認了一聲。
孫祥云只是覺得自己不能動了，但是他的確也沒有感到有什么害怕，但是看著妻子阿敏的神好像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于是他用力解釋了一遍并不是因為老吳的事害怕。
“可是我害怕，我覺得我們明天送點錢去算了，要不然我們買個大一點的花圈，還是怎么樣，你拿個主意，這錢其實給老吳也到不了老吳口袋里，吳放那孩子不懂事，到了他口袋里我也是不甘心。”
阿敏溫柔地幫孫祥云捶著腿。
孫祥云想了想是這樣的，他也不甘心把錢白白送給吳放那臭小子，什么人啊，老爸拼了一輩子的那點家產，交給他以后就不管老爸了，這還得了。
想著想著孫祥云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心里這一有火，下肢就更沉重了。
“啊呀，想上廁所了。”
孫祥云尷尬地說。
阿敏心里想著，怎么這樣呢，這算是什么怪毛病，一定是心里有影，這孫祥云還不肯承認，以前在外面旅行倒是什么都不怕，現在上了年紀同學朋友一個個死了自己就害怕起來，估計嘴上也不好承認。
這男人老了怎么都跟小孩子一樣。
阿敏試著扶孫祥云起來，尷尬的一幕發生了，這一幕直接往阿敏美好的生活上倒了一碗餿掉的冷飯。
孫祥云尿褲子了。
“老公你。”
阿敏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嗅覺。
“阿敏，我怎么了？”
孫祥云自己似乎還不知道已經尿在了上，過了幾秒鐘后，他才意識到這下糟糕透頂了，他的一世英明全都毀于一旦了，作為男人，他怎么可以，怎么能 羞恥加上羞恥加上羞恥，孫祥云差點哭了出來。
夫妻兩人都不敢看對方，阿敏想找個借口跑到廚房或者臥室里躲起來，她想睡覺，她就是特別想要睡覺。
孫祥云后來想想，自己當時也太奇怪了，竟然沒有想到要怎么站起來，也沒有想到這冬天尿濕褲子是不是該馬上換掉，他現在不能動彈要怎么才能換褲子，甚至也沒有想妻子阿敏會怎么看待自己，別人知道了會怎么樣。
孫祥云想到的竟然是自己十幾歲的時候如何偷偷畫班上女生的后背，如何在夏的āo)場上看著女孩的腳踝發呆，還有第一次和女孩子吃同一個冰激淋時那種既冰涼又溫的感覺。
是的，他竟然如此的恬不知恥甚至色迷心竅。
所以阿敏走出來跟他說要去花園橋醫院找那個什么沐醫生上門來看看的時候，孫祥云覺得阿敏真是有些小題大做了，站不起來就站不起來了，剛才那種想象真的好像是自己回到了十幾歲少年的時候，這種想象雖然僅僅維持了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但是，他卻好像獲得了新生。
“阿敏，你要去找誰？”
“我要去花園橋醫院找你說的那個精神科醫生。”
“哦哦，國內現在還只是叫心科，你要去找沐醫生啊。”孫祥云想來想去，又覺得現在這樣子也許真的要一個醫生來看看，找什么醫生合適呢？
難道是骨科？外科？泌尿科？
還沒想明白呢，阿敏就已經穿上衣服，拿上孫祥云的醫療保險卡準備出門了。
“我現在去還來得及，走過去還要二十分鐘呢。”
阿敏說著打開了門。
“你就讓我這樣濕漉漉地坐著嘛？”
孫祥云像小孩子一樣問道。
“那你要怎么樣？你連動一下都動不了，我一點辦法也沒有，你就這么捂著吧，希望不會結冰。”
阿敏說完就拉開門往花園橋醫院走去了。
阿敏給孫祥云掛完號，沐就看到了孫祥云的名字跳在屏幕上，他的心里噗咚一下，好像有一只青蛙掉進了水池里。
“老師，你是不是不舒服？”楚思思關上筆記，關心地問道。
“沒有，病人來了，你一起聽聽吧。”沐說。
沒想到，走進心科的并非孫祥云，而是一個端莊大方的女人。
年紀看起來也就是五十多歲，比張枚應該是要大一些，但是氣質確實截然相反，小鳥依人的溫暖模樣，再加上藍色的毛絨大衣，個子不到160m，實在是讓人想要保護的感覺。
說話聲音也是既有禮貌又不匆忙。
“請問這里是心科嗎？沐大夫在不在？”
阿敏開口問道。
“我就是，您是孫祥云嗎？”沐明知故問。
“啊，不是，我是孫祥云的太太，阿敏。”
阿敏沒有坐下的意思，昨晚自我介紹只是稍稍朝前走了兩步，好像隨時準備離開。
沐點點頭，阿敏開門見山道：“我先生在家里出了點狀況，他突然坐在椅子上下半整個都不能動了，甚至連～都不能自己控制，我想請沐醫生幫忙去家里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