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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拔城

  古勒山城,一片死寂,把守此城的兩個牛錄額真,看著沖出去的馬隊片刻間被城下的明國騎兵殲滅,都是心中駭然,馬隊選擇的是明國軍隊陣線的薄弱處,可是卻被同等人數的明國騎兵阻攔,然后盡數死于騎兵攢射。

  “是科爾沁的騎兵,他們果然背叛了大金國,做了明國的走狗。”

  城頭上,兩個牛錄額真有人認得策馬而來的吳克善,那些科爾沁騎兵割了勇士們的人頭,然后用長矛插著跟在后面耀武揚威。

  “安巴,念在咱們有舊,你此時若是降了,還能有條活路,不然我朔方軍至,絕無活口。”

  端坐在馬上,吳克善朝著城頭上有舊的牛錄額真大聲喊話道,隨著他的話語,身后的科爾沁騎兵高舉長矛,十來顆金錢鼠尾的腦袋在春日的寒風中顯得丑陋猙獰。

  “吳克善,你們這些科爾沁的懦夫,當年是誰腆著臉送了女兒給我家大汗和貝勒爺做妾的,如今傍上了南蠻子,便反過頭來要咬主子了么!”

  安巴大罵道,他當年去科爾沁迎過親,吳克善的姑姑便是那時候嫁給如今大金國的四貝勒黑還勃烈的,不過他不提此事還好,他提了這事情后,吳克善當即眼睛就紅了,當年他祖父確實是高高興興地把姑姑嫁去了建州,可年輕的他卻是引以為奇恥大辱。

  隨著吳克善提弓,城頭上大罵的安巴嚇了一跳,雖說這個吳克善是個小白臉,可是那弓箭卻犀利得很。

  吳克善沒有開弓射箭,逞一時之快,女真人善射,對方還居高臨下,真要對射起來,他雖然不懼怕,可身后那些部下就要吃虧了。

  “安巴,城破之后,我會殺光城里所有的女真人。”

  放下狠話后,吳克善讓部下們甩出長矛上的人頭,在地上滾落一地后,便緩緩后退。

  “沒卵子的懦夫,有膽便來攻城!”

  城墻上,響起了哄笑聲,安巴和同僚并沒有畏懼,雖說城外圍了將近兩千精銳騎兵,他們沖不出去,可是他們不信那些南蠻子和騷韃子能打破古勒城,雖說他們當初把守此城時,大汗說過不管來攻打的明軍有多少,他們都不會有援兵,可是城里留足了滾木礌石和箭矢,他們可不怕對方來攻城。

  正午過后,放晴的太陽驅散了最后一絲陰霾,古勒山城的城墻上,女真士兵們忽地看到了山腳下那些明國騎兵后方,有大片的雪塵卷起,風中有歌聲回蕩。

  “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與義兮,氣沖斗牛。”

  雪地里,射聲營的浙兵子弟們高聲唱起了父輩們傳下來的凱歌,當年他們的祖父甚至是曾祖父追隨戚爺爺曾經殺得入侵的倭寇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平定東南,爾后他們的父輩也同樣唱著這首凱歌,再次在朝鮮將四十萬倭寇逐回東瀛。

  哪怕戚家軍早已風流云散,但是浙兵善戰為大明第一的名聲始終不墜,不管是人君的忌憚還是朝廷的打壓,始終都不曾壓垮浙兵的脊梁骨,他們不像其他明軍那樣魚肉百姓,即使是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依然恪守軍紀。

  古勒山城腳底下,曹文詔也聽到了射聲營的高歌聲,朔方五營里,中壘、步兵和射聲三營都是浙兵子弟為主干,中壘和步兵營在先前的大戰中早已證明過他們的實力,如今便只剩下射聲營還未在戰場上揚威。

  “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干犯軍法兮,身不自由。”

  “號令明兮,賞罰信。赴水火兮,敢遲留!”

  滾滾的浩蕩歌聲由遠及近,古勒山城上,那些女真士兵縱然聽不懂那高歌而來的軍隊在唱什么,可是他們卻能從那高亢入云的歌聲中聽出那股摧堅破敵的信心和士氣。

  安巴和另外一個牛錄額真陷入了沉默,他們清楚山腳底下那些騎兵圍而不攻,肯定是在等待攻城的步兵,只是萬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這時候他們已經能看清楚那徒步而來的軍隊衣甲鮮明,即便是在雪地行軍,隊伍旗幟絲毫不亂,和他們以往所見的明軍截然不同。

  “叫兒郎們都打起精神來,千萬要小心。”

  安巴面色凝重地說道,他覺得接下來這場仗會是前所未有的苦戰,不過他們女真勇士無懼一切,更何況他們還有城墻之利。

  即便不需要箭主的提醒,那些女真士兵們也提高了警惕,大家都是打老了仗的,自然能判斷出對手的強弱。

  山腳下,隨著射聲營的抵達,曹文詔和吳克善也領著麾下一半士兵下馬,他們攜帶了簡易的長梯和飛爪撓鉤,沒人會讓射聲營的士兵去攀爬城墻,朔方五營里,最耗費銀錢的便是射聲營,他們打得每一銃每一炮都是錢。

  看到背嵬營四百重甲,科爾沁營六百輕甲都已經做好了攻城準備,楊大眼自滿意地笑了起來,他直接朝曹文詔和吳克善道,“那些女真人不識我軍火器犀利,等會我會讓射聲營全部的虎蹲炮和火銃手一起壓制城墻,你們自帶兵攀城,務必越快越好。”

  “楊將軍放心,咱們絕不會誤事。”

  見識過射聲營火力的曹文詔沉聲道,他知道楊大眼是大都護那幫老兄弟里是最莽的那個,他說能壓制城墻,那就一定能壓制。

  下馬的四百背嵬營士兵舉盾在前遮護,楊大眼則是親自領著射聲營的士兵跟在后面。

  古勒城頭,看清楚那來的明軍所攜皆是火器后,沒有輕敵的安巴猶豫起來,他曾聽大汗說過當年明軍的火器犀利,只是這些年他們遇到的明軍,手里的火器就是聽個響,從未真正遇到過善使火器的明軍。

  最后,兩個牛錄額真都沒有下決心派騎兵沖擊,因為那下馬后的最后背嵬軍身披重甲,又舉著堅盾,陣型嚴密,山道不算寬闊,他們沖不破這鐵墻,不但徒勞無功,還會折損士氣,所以他們選擇了堅守城墻。

  距離城墻百余步,背嵬營的士兵們落盾,隨后射聲營的將士們在楊大眼的喊聲里落位,銃手們排成了三個三段射擊的橫陣,而炮手們也是將虎蹲炮放下固定后,開始觀察起城墻上的女真士兵的站位。

  “都給老子把火藥裝實在了,虎蹲炮齊射,咱們先發個利市,叫那些女真蠻子曉得咱們射聲營的厲害!”

  解開的熊皮褥子前,楊大眼給自己那門淡金色的虎蹲炮死命地塞著一層又一層的火藥和鉛彈,其他炮手們也是紛紛高聲呼應,而其他執火銃的士兵們開始面無表情地裝彈,等待開火的命令。

  古勒山城的城墻上,女真士兵們開始彎弓射箭,百余步的距離上,他們的長弓大箭依然具有殺傷力,彎弓齊射,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越過百余步距離,落在了射聲營的軍陣里。

  間或有射聲營的士兵被箭矢射傷,但是陣型卻始終未亂,這時候五十門虎蹲炮全部裝填完畢,隨著楊大眼親自打響第一炮后,五十門虎蹲炮紛紛開火齊射,白色的煙氣頓時彌漫于整個陣地,接著便是連環的響雷在古勒山城的頭上回蕩。

  城墻上的女真士兵們直接被炸懵了,他們從未遭受過如此迅猛的火炮襲擊,哪怕虎蹲炮的威力還不夠大,但是散射的彈丸打中無甲的部位,依然能打死人。

  “還愣著干什么,給我架梯子沖!”

  曹文詔拔刀喊了起來,這時候他身后射聲營的鳥銃手們已經開始三段射擊,那砰砰作響的鳥銃聲中,彈丸打得那城墻上土石飛濺。

  背嵬營的士兵們架起長梯沖向前方城墻,回過神的吳克善,也扯著喉嚨朝手底下的科爾沁勇士們大喊起來,“沖上去,殺光那些女真蠻子。”

  被虎蹲炮齊射的場面嚇到的科爾沁勇士們終于清醒過來,然后他們爭先恐后地涌向城墻,這時候城墻上被打懵的女真士兵慌忙重新靠近城墻,試圖用弓箭阻止那些抬著梯子逼近的背嵬營士兵,只是射聲營的鳥銃手們一陣接著一陣的射擊壓得他們根本沒法還擊。

  虎蹲炮的齊射,并沒有殺傷太多的女真士兵,安巴放眼望去,只死了十來個,都是沒帶面甲的蠢貨被彈丸打穿眼珠,或者就是倒霉地直接被炮彈命中,那些受傷的只是輕傷,依然能夠繼續作戰。

  只是那些鳥銃手的射擊已經壓制住了他們,而且安巴不敢肯定第二輪炮擊什么時候會到,他透過女墻看著城墻腳下嚎叫著接近的科爾沁士兵,只能大聲吼道,“丟檑木和滾石。”

  穿著輕甲的科爾沁士兵們已經有跑得快的甩出了手里的撓鉤,然后拉著繩子就往城墻上爬,女真士兵們開始不要錢般地投擲起城頭上堆積的滾木石塊。

  伴隨著從城墻上慘叫著摔落的科爾沁士兵,虎蹲炮的第二輪齊射到了,刺激得那些后續沖上的科爾沁士兵更加發狂地攀登城墻,而這時候背嵬營的士兵們也架著梯子搭上了城頭。

  “放他們上來打!”

  安巴發了狠,那些鳥銃手的射擊幾乎沒有間斷,還有那該死的火炮,他們根本沒法用弓箭還擊,遲早都要被人殺上城墻,與其打那么憋屈,倒不如真刀真槍地硬干。

  背嵬營和科爾沁營的士兵們殺上了城墻,然后他們遇到了結陣的女真士兵,這時候射聲營的鳥銃手們停止了齊射,而楊大眼也悻悻地停下了第三輪齊射。

  城墻上,最血腥的肉搏戰開始了,背嵬軍的士兵們仗著重甲和軍陣,和同樣身披重甲的女真士兵殺得旗鼓相當,可那些科爾沁士兵卻遭了殃,他們本就擅長騎戰,不擅步戰,更遑論是面對女真的重甲兵。

  只不過女真兵再勇猛,也架不住背嵬營的士兵源源不斷地登上城墻,尤其是曹文詔和賀人龍親自率兵登城之后,和他們交戰的女真兵再也撐不住,被打得節節敗退。

  揮刀搠死試圖阻擋自己的牛錄額真后,曹文詔看著兀自抵抗的女真兵,才知道魯達所言非虛,這些女真兵果然是悍不畏死。

  當楊大眼領著炮手們用火藥炸開古勒山城的城門后,剩下的女真兵終于潰散,他們從城墻上逃進了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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