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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義道理

  單英跪伏在地,始終沒有抬頭。

  四周之人,幾乎個個都面露鄙夷,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可單英高呼請降后,卻殺了同伴做投名狀,便是他手下的家丁們亦是是同樣不齒他的無恥行徑。

  高進將眾人神情盡收眼底,心里卻感嘆這個單英是個狠人,竟然把自己所有的后路都絕了,從今以后只能依附于他做他高進的孤臣,否則有的是人欲殺他而后快。

  “阿升,還記得我常說的那句話嗎?”

  陳升愣住了,但見到自家二哥看向那跪伏在地的小人時,毫無殺氣,便知道是哪句話了。

  “物盡其用,人盡其能。”

  “沒錯,我知你們都不喜此人,可此人有用,我當用之。”

  高進看向眾人,他麾下厚顏無恥的小人不是沒有,比如沙得刁就是,可沙得刁充其量就是個狗頭軍師的水平,比起眼前心機手段狠辣決絕的單英差了許多。

  經歷得多了,高進早就明白有光必有影的道理,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他今后要走得更遠,手下必然要有單英這種人。

  “二哥,這種人心思太狠毒,哪怕今日降服,他日必會噬主…”

  陳升壓低了聲音,他不否認單英這人放眼神木堡,也算是難得的人才了,可越是如此,他越害怕此人他日反復。

  “阿升,其人不過鷹犬之姿,若反噬,殺!”

  看著已經做了決定的二哥,陳升沒有再說什么,他相信二哥不會養虎為患,更何況縱使這單英是虎,也不過是殺頭大蟲罷了。

  “單百戶,你起來吧!”

  高進終于看向跪著的單英,其人身上兩處刀傷仍舊淌著血,若是不醫治的話,怕是血都要流干,性命不保。

  “謝高爺。”

  單英強撐著站了起來,絲毫不理會四周那鄙夷的目光,他只是最底層的軍戶幼子出身,從小被長兄當成牲口使喚,他能當到如今的百戶,全是他用這條賤命拼出來的,什么仁義道德都是狗屁,無毒不丈夫,在這弱肉強食的世道,他若不夠狠毒,不夠陰險,早就是關墻外的一堆爛骨頭。

  “老沙,你帶單百戶去包裹傷口,待會一起去正堂議事。”

  沙得刁沒想到,眾人里高爺誰都不挑,唯獨選中他去和那單英打交道,正所謂同類相斥,哪怕他也是單英這種說賣朋友就賣朋友,眼都不眨一下的人,可他不會直接捅刀子殺人啊!若是可以,他希望被他出賣的朋友,到死都不知道是他出賣的。

  總而言之,他沙得刁心里還是有底線的,哪像這個單英,分明就是頭野獸!

  可是上命難圍,哪怕沙得刁再厭惡單英,但仍舊是強笑著接下了這份活,“是,高爺。”

  “老魯,把楊夫人和兩位公子放了。”

  當楊春看到妻兒平安無恙地回到身邊,就差跪下給高進磕頭謝恩了,那些丟了兵器的披甲家丁也全都老老實實地俯首就擒。

  呼延平呆愣愣地看著高進手下那些扛著鳥銃的家丁,他這呼延姓氏,按族譜是能追溯到前朝炎宋名將呼延贊,他也向來以此為傲,更是鑄了兩根精鋼鐵鞭自勉,可是這世道任你本事再高,便是愿意給人做狗也未必有出人頭地之日,他無奈之下也只能潔身自好不叫祖宗蒙羞。

  可即便只是區區百戶,呼延平依然自傲于他這身武藝,可今日親眼看到那鳥銃手抵近射擊,任你有霸王之勇又有何用,還不是命如草芥。

  對于這呼延平,高進早有耳聞,劉循便曾告訴他,神木堡下十個百戶,這呼延平向來自負武藝高強,不怎么鳥那徐通,可偏偏徐通又離不得這呼延平,但凡駱駝城召集大軍,神木堡若出兵,他是必用這呼延平為先鋒的。

  要是按著呼延平的功勞,早該升遷了,可卻一直都窩在紅寺兒當個百戶,便是徐通從中作梗,所以高進對這呼延平是頗有好感的,實在是這年頭遇到個不喝兵血的軍將實在是太難得了。

  “呼延兄。”

  見到呼延平盯著那些鳥銃手直看,高進輕輕喚了聲,才讓呼延平回過了神。

  “敗軍之將,何敢言勇,高百戶,您這聲呼延兄,某擔當不起。”

  即便降了,呼延平依然有自己的傲氣,他只是不愿手下家丁白白死在這里,那太不值。

  “呼延兄治下,也可稱一聲安居樂業,高進佩服的是呼延兄能保境安民,善待百姓。”

  邊地的實封百戶,對于治下百姓稱得上是生殺予奪,呼延平所在的紅寺兒,百姓交的稅糧不比其他地方少,但除此以外便再無其他苛捐雜稅,若遇到災荒,呼延平也會開倉放糧,所以哪怕為人嚴厲,可治下百姓仍舊感念其恩德,河口堡盛名在外,依然無軍戶逃亡。

  呼延平驀然看向說話時滿臉誠懇的高進,對于這位高閻羅,坊間傳聞眾多,他本以為這是個野心勃勃的梟雄人物,今晚所見所聞,莫不如是,光憑他能放過單英,就叫他心中難生好感,可是這樣的話怎么能從這個高閻羅口中說出來。

  內心矛盾下,呼延平閉口不語,高進不以為意,可是他這番舉動卻是讓高進身后眾人不滿,尤其是張堅,他最是討厭這些自命清高之輩,既然當了降將就該有降將的自覺,充什么好漢!

  “雙鞭使得不錯,改日等你傷好了,可敢與某分個高下。”

  見高進讓人送呼延平下去休息,張堅終究還是忍不住上前道。

  呼延平不知張堅是誰,但仍是對著面前約戰的桀驁青年,怒目而視道,“何需改日,要戰便戰。”

  “好好,來,…”

  張堅也不是什么好脾氣的,莫看他平時陰沉,可是能動手的時候,他都是不屑用口的。

  “阿堅。”

  高進喝住了張堅,他多少能猜到張堅的幾分心思,大家都是降將,他自然看不慣呼延平那等做派,只是他清楚以張堅武藝,怕還真不是這呼延平的對手。

  呼延平那對精鋼鐵鞭,尋常兵器碰著就斷,擦著就麻,張堅使得輕刀,只要挨上一下,就得當場趴了。

  張堅悻悻而歸,呼延平也未領高進的情,只是自跟著那得了高進吩咐帶他下去的家丁離開。

  “高爺,這呼延平這般桀驁難馴,只怕日后是個隱患,倒不如殺了。”

  張堅不是良善之輩,而且他看這呼延平對高爺成見頗深,想到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覺得留著這呼延平是個破綻,反正有單英和楊春他們幾個足夠做局了,于是便徑直道。

  看著認真的張堅,高進倒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他清楚張堅這是既為公也為私,不過他并不是那種沒有器量的人,于是笑了笑道,“阿堅,這呼延平固然桀驁,但也是條真漢子,這種人一諾千金,可欺之以方,你無需擔心他日后會告密。”

  “高爺寬仁。”

  若是換了旁人,張堅自不會把這樣的話當真,可眼前這位高爺,是他唯一看不透的人,野心勃勃,胸懷天下,有時候可以不擇手段,但有些事情上卻有堅守的原則和底線,這也是他逐漸真心為之效命的緣由。

  “老師,還是你去看著他吧,待會兒也不必帶他來議事了。”

  高進朝身旁的程沖斗道,這呼延平看著像是個武癡,想來以這位老師的武藝和名頭,還是能和他說上話的,他也不需這呼延平為他效命,只要不壞事就行了。

  待程沖斗離去后,高進方才看向身邊仍舊有些不忿的眾人道,“咱們又不是那梁山大寨,我也是不是那及時雨宋公明,要什么人都納頭就拜的。”

  “老爺說的是,那呼延平有眼不識真佛,活該他一輩子蹉跎。”

  魯達在邊上笑了起來,呼延平這樣的莽夫,他見得多了,武藝再高強有個卵用,難遇明主,上陣也就是當炮灰的命。

  這時候整座百戶府都被平定下來,高進去了正堂,楊春安撫妻兒后,自和另外兩個百戶,一起到了正堂后,都是齊齊跪倒在地上道,“高爺活命之恩,我等無以為報,今后唯以高爺馬首是瞻,愿效犬馬之勞。”

  形勢比人強,更何況高進做事有分寸,既未趕盡殺絕,也未盛氣凌人,楊春三人私下商量后,決定索性投靠高進,頗有幾分沙得刁那“喪事喜辦”之風。

  “楊百戶,你們既然愿意投靠我,那以前種種,一筆勾銷,我高進做事,向來公道,你們跟了我,我也不會叫你們吃虧。”

  對于楊春三人,高進也不是說笑敷衍,人不可太盡,事不可太盡,凡是太盡,緣分勢必早盡。他沒有鯨吞神木堡的實力,便該做事留一線,楊春三人,亦能人盡其用。

  “謝高爺。”

  見高進沒有虛言推諉,而是一口答應,楊春三人才算真正放下心來,誰都清楚,他們先前那所謂的聯手對付高進就是個笑話,如今這場爭斗落幕,接下來最緊要的便是如何收場,畢竟這可是死了四個百戶,不是一個兩個。

  徐通這個上司樂于見到他們和高進相斗,可死了四個百戶并數十披甲家丁,那是足以叫整個千戶所傷筋動骨的折損,而且以這個上司那豺狼般的性子,多半會借機安插他的親信來接任百戶,而他們也難逃被牽連的命運。

  “高爺,不知道您接下來打算如何跟神木堡…”

  楊春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高進麾下的兵馬他們都是親眼見識了,整個神木堡加起來怕是都不夠這位高爺打的,三人心里面徐通這個上司似乎也沒那么可怕了。

  “神木堡里,沒什么好交代的。”

  高進冷聲說道,接著他站了起來,負手走到堂前,這時黎明已過,魚肚白的天邊,旭日東升,陽光灑落,披在他的身上,叫跟在他身后的楊春三人亦是心生敬畏,只唯唯諾諾道,“我等但聽高爺吩咐。”

  “千戶徐通,世受皇恩,卻不思報效朝廷,狼子野心,勾結摩天嶺白蓮教余孽,圖謀造反,私下召集我等,欲脅迫我等從賊,幸有單英百戶迷途知返,向我等示警,才讓我等擊殺林順、韓通、崔盛、石囂這四個附逆的叛賊。”

  高進頭也不回地朗聲說道,只聽得楊春三人臉色如走馬燈變幻不停。

  “我話說完,你們誰贊成,誰反對?”

  轉身間,高進俯視著已然拜倒在地的楊春三人,輕笑著開口問道。

  “我等愿隨高爺鏟除逆賊徐通!”

  “我等與徐賊誓不兩立。”

  楊春三人義憤填膺地高呼起來,臉上神情肅穆,仿佛徐通真的圖謀造反,神木縣危如累卵,他們則是公忠體國的朝廷心腹、國家干城,誓要為國盡忠,鏟除逆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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