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端倪
山地綿延，土地稀少。福建全省百分之八十左右的土地是山地丘陵面貌，平原耕地面積總量不到百分之二十。
極度匱乏的土地和沿海的地理特點，使得福建地區百姓成了出海謀生的主力。
廈門、漳州、泉州、福州諸沿海縣市，每年出海闖蕩的百姓數量超過數萬人，其中，海外貿易最為繁榮、列強勢力較為集中的廈門地區，平均每年出海人數在十萬人以上。
廈門曾經是太平天國和小刀會等反清勢力聚集的根據地，小刀會起義失敗后，當地的反清勢力遭到滿清政府殘酷鎮壓，直到第二次鴉片戰爭結束，歐美列強勢力扎堆在廈門設立外交領事機構起，清廷在當地的行政、經濟、軍事控制力遭到西方列強牽制，借此機會，南美漢國才重新聚攏了一批流散的反清武裝份子，在廈門地區設立下情報據點。
7月24日，王士珍一行人抵達福州，再與蔡元隆派出的心腹碰過頭以后，準備前出福州閩侯縣，在那里與李容發匯合，然后轉道廈門離開大陸地區。
“大人，這是最近幾天福建各地商人、幫會送禮的清單，請您過目。”
左路綠營提督衙門，上任不足一月的馬融和，神情已經與幾日前大大不同。
“一萬七千兩白銀，一百兩黃金，這些商人倒是舍得花錢。”
“閩商、浙商、粵商都是有錢的主，趕上大人任職的喜事，自然不能拿幾兩銀子糊弄，要不然惹大人您不高興，他們還怎么在福建這一畝三分地做買賣。”
幕僚奉承道。
“說的也是。”
馬融和點點頭，目光再次集中到桌子上的禮品清單上，眼神發熱道“聽說廈門、泉州、漳州三地的海上走私利潤豐厚，要是本官私下以個人的名義，要求在各個商幫里占一成股份，你說能不能成？”
“大人不可。”看到對方被眼前的禮品激起的貪婪，幕僚出聲勸阻道“大人初臨高位，全賴總督大人支持，那些湘軍大小官員、將領才沒有明目張膽找大人麻煩，但是如果動了閩商的利益，恐怕就是總督大人出面，也不好收場。”
“這是為何？”
“大人聽在下解釋，閩南各沿海地區商人別看明面上只是一群海上闖蕩的苦哈哈，他們身后的背景可不簡單，就說前幾日拜訪大人的晉江縣商人劉益光，他們晉江縣商幫里面有湘軍各官員、將領入的股份，據聞胡雪巖在其中有一成半股份，而且在南洋地區，晉江商幫有兩三千華人雇員，那些雇員都是青壯，不少還是造過反的賊寇，他們在婆羅洲、馬來半島開荒挖礦，經常和當地土人火拼，論起戰斗力，不下于左路綠營里面的老兵油子們。”
“不顧朝廷禁令，敢出海闖蕩的百姓不缺好勇斗狠之輩，他們雖然有一股蠻橫勁頭，仗著鄉黨勢力抱團欺負南洋土人，但是與裝備齊全的朝廷官兵比，少不了抱頭鼠竄。”
馬融和不以為然道“想當初天國起事，各地兵馬加起來上百萬，英王、忠王、侍王等天國名將，多次以兩倍三倍于朝廷兵力與湘軍、淮軍作戰，最后還不是落得個大敗贏虧的下場。
湘軍、淮軍皆裝備洋槍洋炮，人數雖少卻精銳，待本官擴充馬字營諸軍，輔以洋槍洋炮，又怎么忌憚小小的海外刁民！”
“大人，事情麻煩就麻煩在這里，閩商集團不僅有青壯勞力供他們驅使，而且他們手里有錢，每個商幫名下的南洋護衛隊都裝備數量不等的洋槍，甚至一些暗中與南美漢國做交易的商幫，手里還裝備著最新式的加特林機槍炮，那玩意看著笨重，只能用馬車拉著流動作戰，可是一旦啟動，炮彈噠噠噠”個響個不停，再多的人馬沖上去，也不頂用。”
“胡說！本官身為朝廷二品武官，尚沒有聽說過這種武器，你是從哪里得來的消息！”
“在下不敢欺瞞大人，《申報》、《萬國公報》上面都有報道，南美的華人軍隊和法蘭西人在安南大打出手，無論是隸屬南美漢國的華人軍隊，還是法蘭西人的殖民軍，都裝備了不少加特林機槍炮。”
“洋人辦的報紙？”
“是的，《申報》、《萬國公報》都是歐美洋人創辦的報紙，安南戰爭爆發的時候，租界里面有好幾家洋人報社派人到安南了解情況，這些消息都是洋人們最先登報出來的。”
“唉，朝廷袞袞諸公，皆謀私利而不為國，明知允許鄉紳籌辦民團必有大害，卻無人制止，本官雖為官一地，卻也無可奈何。”
閩商集團內有民團武裝，外有海外雇員武裝為根基，馬融和即使想要從他們身上分一份利益，也無從下手。
“現今之世，有錢有槍才是立足之根本，大人當先練兵馬，將左路綠營收為已用，然后再考慮從閩地商幫身上獲取一部分利益。”
“哼，沒錢沒糧，到哪里募兵養兵，招兵告示張貼了三天，應募者聊聊三四百人，按照這個速度，別說收服左路綠營為己用，就是馬字營名下四個營頭，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補充齊全。”
馬字營募兵軍餉數額低，馬融和本人闖蕩大半生，又沒積攢下多少身家，指望自家恩主拿出收授的禮金補貼軍隊，卻是想都不要想。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心腹幕僚也想不出斂財的好辦法，就在兩人面對著募兵的難題無解時，一個綠營軍官急匆匆跑進提督衙門。
“提督大人，小人有要事稟報！”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三天前，小人發現建寧鎮的幾個軍官行事異常，就派了四個兄弟跟蹤查看，今天上午，一個派出去的弟兄回來報信，報告那些建寧鎮官兵們偽裝為商幫打手，和十幾個反賊混在一起。”
“有什么證據表明那些人是反賊？”
“他們中有十多個人戴著假辮子，身上藏著短槍，小的派出去的人剛剛上去試探他們幾句，昨天夜里就被他們的人滅口三人，只有一個僥幸跑回來報信。”
“如果只是一般的走私軍械、鴉片，犯不著下死手殺人滅口。”
馬融和暗自思索片刻，察覺到其中可能隱藏著他不知道的大事。
“命令張管帶、劉管帶挑選一百名軍中好手，今天本官要親自帶隊，看一看蔡元隆到底玩的什么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