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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一章 國王的親子時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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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兩百七十一章國王的親子時間(2)

  “他想,但很難。”奧爾良公爵回答說,一邊注視這個孩子,小歐根的問題不比大郡主或是小昂吉安公爵少,自從來了凡爾賽,他就愈發陰沉,幸而他繼承了母親奧林匹婭的美貌,只在一些微小的地方與利奧波德一世相似,也沒有哈布斯堡遺傳的大下巴,名義上的父親蘇瓦松伯爵也深受國王信重,所以還是頗得貴女們的喜愛。

  那么他的心結只可能來自于他的出身——蘇瓦松伯爵的母親,波旁的女士給國王的信件上說,她雖然與小歐根說了他的身份,但小歐根雖然悲痛,但沒有質疑和無法接受,她懷疑是不是在他回到法蘭西之前,那位曼奇尼家族的女士(她甚至不愿意稱她為兒媳或是蘇瓦松伯爵夫人)也許和他說過一些什么——但那時候小歐根只有三歲,他是否真的能夠記住那么久之前的事情?

  或者說,他是否意識到自己母親的死亡并非真正的意外?

  更直接點說,他會不會成為一個威脅?

  小歐根是否記得奧林匹婭.曼奇尼對他說過的話,對于一個普通的三歲孩子來說,可能有些難,但對于記憶力事實上十分出色的小歐根來說,不是什么難題,他甚至記得母親把他抱在懷里,驕傲地說出那句話時的神色和身上的馥郁氣息,也記得那個曾經造訪過母親的人,他與母親之間并不顯得十分親密,在面對他的時候也沒有多少善意——幼小的孩子所有的本能讓他飛快地跑開,離開了那個房間,這是他對…利奧波德一世僅有的記憶。

  那時候,他沒有將母親所說的國王與那個男人對上號,他雖然聰明,但也沒聰明到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有問題,在“祖母”膝下的時候,他一直以為,母親所說的“國王”是對自己丈夫的愛昵與贊譽——人們可以認為國王是一個國家中最偉大的騎士,也可以認為一個最偉大的騎士必然有國王般的美德,但這樣的想法,在他逐漸長大,依然沒有一次見過自己的父親——歐根.莫里斯來見過自己的母親,他卻被家庭教師留在書房里,很顯然,他們不想讓他見到莫里斯。

  有這樣的前提,當祖母告訴他,他真正的生身父親應該是神圣羅馬帝國的皇帝利奧波德一世,而不是他以為的歐根.莫里斯的時候,小歐根更多的是悲哀與釋然——歐根,莫里斯是一個道德高尚的騎士,他卻是其輝煌生涯里的一個污點。

  他深深厭惡著自己的母親奧林匹婭,也厭惡著自己真正的父親利奧波德一世,他就像是一個正直但是犯了罪的人,渴望著受到鞭撻——自從來到了凡爾賽,他也聽說了隆格維爾公爵夫人的長子讓做了修士的事情,一般而言,公爵的長子理所應當地應該繼承父親的爵位與領地,讓的行為讓很多人感到費解,只有知情人沉默不語——隆格維爾夫人可以說是半是被迫,半是自愿地嫁給了年齡大她兩倍的鰥夫隆格維爾公爵,老夫少妻,雖然公爵深愛這位年輕的妻子,但隆格維爾夫人可從來沒有停下過紅杏出墻的腳步——讓就是她在這種情況下生下的孩子,他的父親應該是年輕風流的拉羅什富科公爵。

  讓在成年后知道了這件事情,他崇高的心性讓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于是他毫不遲疑地拋棄了榮譽和地位,毅然決然地成為了一名修士。

  這也是小歐根為自己選定的一條道路,但他在以為自己的父親還是歐根.莫里斯的時候,就曾經想要成為一個軍人,這樣的想法到了這時卻又突然死灰復燃,若說成為一個修士是小歐根為了道德做出的犧牲,那么一個軍人,即便莫里斯先生是個官員,小歐根也一樣有著這樣的意愿,在蘇瓦松,他看得最多的就是騎士,每當看到他們跨上戰馬,舉起旗幟,騎槍上的矛旗颯颯作響的時候,他的心就會瘋狂地跳動起來。

  “他們為何不愿為了自己的國家戰斗?”小歐根問道,問題只在表面,事實上他更想要追索其中的緣由。

  “這正是我要讓你們關注的事情。”路易接著說道:“各位,你們的身份注定了你們之后的生活不會如同一個常人那般平靜無波,你們將來會成為一個國王,”他看向小路易與科隆納公爵,小昂吉安公爵,“會成為一個王后,或是親王夫人”大公主矜持地一笑,大郡主則露出了羞澀的神情:“會成為強大的將軍或是一個大主教,”,他看向小歐根,“無論如何,你們都將會高高在上,在你們之下,是臣子、士兵和無以計數的民眾——他們需要你們的統治與看護,你們需要他們的忠誠與服從,但這里就有個問題,那是你們的老師絕對不會教你們的,那就是最愚笨,最卑微的奴隸,也一樣會有自己的私心,而你們最信任,最親密的人也是如此,所以,切勿將你的思想強行施加在對方身上——哪怕那是相當崇高的想法。”

  “可是,陛下,”小歐根忍不住問道:“我們難道不應該鼓勵人們保有種種美德嗎?”

  “這個嘛。”路易想了想,“邦唐,把我放在抽屜里的那個多色木塊拿過來。”邦唐立刻走過去,拿了一個很精致的小銀盤,將多色木塊放在里面,托給國王,國王無奈地笑了笑:“好吧,孩子們,現在你們看這個多色木塊,然后告訴我你們看到的是什么顏色。”這個多彩木塊有三寸見方,每一面的顏色都不一樣,是染料行會為了讓國王看家具的顏色而特意制備的,有金色,銀色,黑色,白色與紅色,木器本色。

  “金色。”小路易率先說。

  “銀色。”

  “紅色。”…

  “你們看到的顏色都不一樣,”路易說:“那么你們能說別人都看錯了嗎?”他旋轉了一下手腕:“那么現在看呢?你們會覺得是自己之前看錯了,還是事情發生了變化呢?”孩子們看了看,大公主與大郡主交頭接耳了幾句,和男孩一起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菲利普,”國王說:“來幫我的忙。”于是菲利普就分別將幾個身著短斗篷的小人放在了波蘭的各個地方。“這些就是施拉赤塔,”奧爾良公爵說道:“施拉赤塔原本只是一些中小貴族,他們能夠取得今天的地位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波蘭的國王原先只是許多部落聯合后的大首領,十一世紀的時候,國王依然要與大臣們在御前會議共同商討國家大事,那時候的大臣還有由國王任命的,包括大貴族、近衛軍首領與高級教士,但在十二世紀末期,波蘭再次分裂,權利被地方王公把持,他們的做法與國王沒有什么兩樣,同樣會與效忠于他們的貴族,騎士與教士召開地方大會來決定一些重要的事情,于是波蘭的施拉赤塔就這樣逐逐漸形成了。而且哪怕是到了瓦迪斯瓦夫一世時期,地方大會依然會定期舉行,只是名義上變成了地方議會,十五世紀末,地方議會又成了眾議院,大貴族們則將御前會議演變了參議院,但歸根結底,來來去去的還是這些人。”

  科隆納公爵和王太子路易是最先聽明白的,小歐根居然也能理解,大公主要略微慢于大郡主,奧爾良公爵喝了一口國王親自遞來的茶,“別急,”他說:“大公主,你就這樣想一下,你是一個普通的農民,”大公主點點頭,國王時常帶著孩子們去凡爾賽,他們知道農民是什么——他們是這個國家里最辛苦而又最卑微的一個基層階層,“但幸運的是,你是一個男孩,所以在國王召喚你的時候,你就成為了國王的士兵,有上帝的眷顧,有命運的青睞,也有你自身的勇敢與聰慧,雖然戰場上九死一生,但你還是完完整整,帶著國王的賞賜與爵位回到了家鄉,你的家庭因此躍入了士紳階級,在之后的戰爭中,你又繼續獲得了更大的權力,甚至可以決定別人的命運而不單單是自己的。隨著時間的流逝,你也發現了,你曾經以為如同神明一般的爵爺與將軍也不過是個和你一樣的凡人,他一樣會犯錯,一樣會怯懦,一樣會彷徨…”奧爾良公爵說著別人聽到了一定會大驚失色的話:“那時候你還會保有多少對他們的敬意呢?你會想,我會比他們做得更好!1505年的施拉赤塔就是那么想的,雖然大貴族曾經想要從他們手中奪取權力,但當時的國王為了借助借助施拉赤塔的力量對抗國內外的敵人,反而將權力還給了他們。”

  奧爾良公爵公爵停頓了一下,路易接著說道:“由此,代表王室利益的國王、代表大貴族利益的參議院和代表中等貴族利益的眾議院自此爭斗不休,繼而衍生出“自由選王制”和“自由否決權”。”他點了點王太子:“你的老師應該已經已經教過這個了,”這是國王特意要求的,“是的,”王太子說。

  “您覺得這個制度如何?”奧爾良公爵問道。

  “混亂至極。”小路易回答道:“權力太過分散了,他們做出決定的時間一定很慢。”

  “那么。”奧爾良公爵看向大公主:“現在您就是一個施拉赤塔,這個制度確實很不好,我們有目共睹,那么你會放棄這個權力嗎?”

  “我不會。”大公主明白自己的父親與叔父要對他們說些什么什么了:“因為無論波蘭如何,國王如何,對我來說都沒什么關系,不,應該說,若是國王衰弱,我就能攫取更大的權力,可以制定法律,收繳稅金,或是頒發特許證…”她數著指頭說道:“所以我一定會支持這個制度。”

  “同時,”小歐根補充道:“殿下,我也不會為了國家或是國家盡心竭力,因為那是在損耗我自己的力量。”他指了指代表著索別斯基的小人,“就像是揚.索別斯基。”

  “那么如果你若是索別斯基,你會怎么做呢?”路易問道。

  “我會…”小歐根猶豫了一下:“我會向我的國王求援。”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國王就是國家,”小歐根說:“任何人都可以看著波蘭滅亡,只有國王不能。”他斬釘截鐵地說道,引得大郡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之前也沒有太多地關注小歐根,這時候才發現這個陰郁的男孩并非如人們所說的那樣一無是處。

  “并不是每個國王都會愿意——就和你說的那樣,國王的軍隊一旦受到了損失,他在貴族間說話的分量就更輕了。”

  “但有些事情是必須去做的,”小歐根握緊了拳頭,他崇拜自己的父親歐根,莫里斯,更崇拜聲名顯赫的孔代親王,“大孔代先生絕對不會那么做的。”

  “孔代聽到了一定很高興。”路易說:“但你說得對,他確實已經出發去救援揚.索別斯基了。”

  曾經的孔代親王,路德維希一世在加冕之后就立即動身前往波蘭南方戰線,此時索別斯基已經在那里單獨支持了太長時間——一些施拉赤塔還以為他們的新王不會那么快地做出決定,畢竟索別斯基和曾經的孔代親王一樣,距離波蘭王座只有一步之遙——若是二十年前的孔代親王,他不會去援救索別斯基,就像當初他也曾經懷著陰暗的心思去爭取蒙龐西埃女公爵的芳心,企圖讓她在之后的王位之爭中支持自己。

  但現在他是波蘭國王路德維希一世,在路易身邊的十幾年,讓這位親王陛下明白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身為王者,你可以對你的敵人殘酷,卑劣或是無恥,但你必須對你的國家與民眾仁慈,為了這個,一個國王甚至要比一個農民更懂得忍耐與退讓——在國家大義面前。路易十四曾經怎樣寬恕自己,他也應該怎樣寬待揚.索別斯基。

  在波蘭,國王御駕親征并不是什么罕見的事情,路德維希一世來到波蘭的時候,路易十四允許他帶走他想要帶走,也愿意跟隨他的士兵與軍官——其中或許也有篦除孔代親王殘余勢力的打算,但這個打算堪稱光明磊落,誰也說不出什么指責的話來——路德維希二世帶走了大約三百名軍官與兩千名士兵,或許有人會質疑士兵的數量過少,但那三百名軍官才是最重要的,這些都是經過了英國、西班牙與荷蘭之戰的老成之人,有他們和充足的軍餉,想要組建起哪怕高達三萬人的新式軍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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