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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一章 陸地上與海上的戰爭(6)

這是國會的大部分成員們人頭落地的第二天,查理二世志滿意得,即便是阿爾比馬爾公爵因為無法阻止這場針對議會的大審判與屠殺憤而辭去了身上所有的職務,黯然返鄉也絲毫未能影響到他的好心情,雖然法蘭西的援助是有條件的——在多佛和約里,查理二世不但要對法蘭西讓步,還要對羅馬教會讓步,就像是他對約克公爵所說的那樣,查理二世確實承諾了,一旦他獲得了真正的權力,他就要改信,放棄亨利八世曾經從羅馬教會這里攫取的特權,將屬于上帝的還給上帝。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而也正如勒伊特將軍所猜想的那樣,法國人的艦隊是從敦刻爾克而來,五千名法國士兵成為了查理二世握在手中的刀劍,當然,在夜晚與混亂的遮掩下,這些士兵仍舊保留著古老的傳統——也就是劫掠與強暴,倫敦的市民因此度過了如同地獄般的一夜,但對查理二世來說,這無關緊要——市民們的憎恨會對著法國人去,而他在取得大權后,就有數之不盡的錢財,不,現在他就從被判罪的官員與貴族這里收繳了一大筆錢,從里面取出一部分揮灑到民眾當中,這樣,在一半人還在哭泣的時候,另外一半人就開始狂歡起來了——從古羅馬時期開始,統治者們就相當精于此道…面包、酒和鮮血,雖然查理二世不可能造出一個斗獸場來,但他可以架設起一個巨大的刑臺,那些尊貴的老爺們落下的頭顱會讓那些愚人心滿意足,不再追究之前的事情。

  在這段真空期里,查理二世身邊就只有約一千人左右的近衛軍,不過對他來說足夠了,因為他馬上還會招募更多的士兵,而且在他的敵人幾乎都已經去見了仁慈的天主的時候,他所需要動用的力量無需太多——約克公爵在離開倫敦前特意來覲見自己的兄長,在失去了國會這個枷鎖,又是助力之后,這位公爵先生頗有些不安。

  約克公爵對漢普頓宮并不熟悉,因為它從來就不是英格蘭王室們的第一選擇——這可不是因為這座建筑狹小陰暗,又或是太過陳舊,漢普頓宮原先是亨利八世寵信的大臣,紅衣主教沃爾西的居所,但因為,你知道的,亨利八世與路易十三或是路易十四不一樣,生性殘暴而多疑,沃爾西主教的財富早就讓這位國王感到不快,等到這種不快達到頂點的時候,即便他將這座建筑獻給了國王,依然沒能逃掉滅頂之災。

  亨利八世倒是十分愉快地與自己的王后們——是的,雖然他是國教教首,但還是堅持一夫一妻制度,為了將這個制度執行到底,他在這里處死了兩個王后,罪名都是通奸,一個是安妮.伯林,一個是凱瑟琳.霍華德,在亨利八世去世之后,繼承了王位的愛德華六世年紀輕輕就步了父親的后塵,都鐸王朝就此由亨利八世的長女瑪麗接過權杖,而這位公主,之后的女王,人們也都知道,她另一個眾所周知的名號就是“血腥瑪麗”。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有關于漢普頓宮的謠言就多了起來,有人在宮殿里看到了紅衣主教沃爾西,唉聲嘆氣地在宮殿里走來走去——即便他最后是在一座修道院里死去的,但他的死因一直成疑,還有安妮.伯林,這位曾經與亨利八世陷入了狂熱愛情的侍女與王后,她是被斬首的,所以她總是捧著自己的頭徘徊在亨利八世曾經的臥室附近,還有那位膽大妄為的凱瑟琳.霍華德,她滿懷怨恨,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和自己的愛人們在任何一個不被陽光照耀到的地方出現…也有人看到了因為產褥熱而死的珍.西摩王后,或是修士與刺客的靈魂…

  現在查理二世又給這座宮殿增添了一份新的陰森氣氛,因為讓十幾個大臣人頭落地的旨意正是從這里發出來的。

  約克公爵仰頭看著漢普頓宮的四立柱——這四根約有三人高的立柱和漢普頓宮的建筑一樣,都是紅磚砌筑的,頂上的白色平臺上分別矗立著四座雕像,分別是騎士,雄獅與戰馬,立柱間是沉重的黑色鐵門,他策馬緩步入內,在廣場上下馬——漢普頓宮有一千多個房間,他的兄長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亨利八世曾經居住過的套間,這幾個房間采光和面積都是首屈一指的,墻壁上覆蓋著橡木墻板,處處都是精美的浮飾,還有幾只巨大的麋鹿角——這種裝飾是王室的特權,但就算是約克公爵,他也沒有那么漂亮巨大的鹿角。

  他的王兄就坐在一只伸展開后幾乎可以托得起一個成年男人的鹿角下,見到他來,就露出了一個虛偽的笑容,約克公爵向兄長行了禮——前所未有的虔誠和鄭重,“哦呀,”查理二世說:“請不要這樣多禮,我的好先生,”他半真半假地說:“我本應該好好地感謝您的。”這句話沒錯,若不是約克公爵與達成了協議,撤去了泰晤士河與索爾灣的海防,法國人的艦船要如此悄無聲息地進入倫敦,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是我的本分,陛下。”約克公爵說:“這些叛賊和賣國者早該有此下場。”

  “您能這么認為真是太好了,”查理二世笑容滿面地說:“據我所知,里面有不少人還是您的朋友呢。”

  “只是虛與委蛇罷了,陛下,”約克公爵連忙分辨道:“我只希望能夠為您效一分力。”

  “您是我與國家的支柱,公爵先生,”查理二世說:“不過之前的一切我們就不必再去想它了,現在我們要繼續面對共同的敵人…”

  “您是說荷蘭。”

  “暫時是荷蘭。”查理二世說:“近幾年,先生,應該就是荷蘭。”

  “那么我們要和法國人做朋友。”

  “路易原本就是我們的親眷和朋友,”查理二世說:“如今法蘭西人已經占領了荷蘭的三個省——是的,烏得勒支也已經淪陷了,澤蘭與格羅寧根被奪取也只在朝夕之間,我們必須行動起來了,無論和約上如何約定,公爵先生,我們也必須在荷蘭的領地上插上我們的旗幟,您要摧毀荷蘭人的艦隊,將我們的士兵送到海峽對岸的土地上。”

  “這正是我的夙愿。陛下。”約克公爵熱切地說。

  “那么就讓我恭祝您旗開得勝,凱旋而歸。”查理二世說。

  因為這對兄弟完全不像是路易和菲利普那樣,有著兄弟之間的真情厚意在,話說到這里,也就可以結束了,雖然有點生硬,但要讓他們繼續口不對心下去,說些甜蜜的假話,對彼此的心意都十分明白的公爵先生和國王必然要影響到下一餐的胃口,于是約克公爵就以軍務繁重為名告退,而查理二世也松了口氣——接下來的幾個月里,約克公爵最好還是別在倫敦逗留。

  王后的預產期在下一個四旬節前,查理二世只希望那時候約克公爵還在海上,等到他的繼承人安然落地后再回來。

  約克公爵對王后已經懷孕這件事情一無所知,他一離開漢普頓宮,就策馬飛馳,一直奔馳到泰晤士河口,登上自己的戰船,這是一艘有著百門火炮的巨型戰船,名字也來自于約克公爵,叫做“皇家親王號”,他一登船,就催促起航,在漸漸將銀光鋪滿了泰晤士河的新月下,約克公爵煩惱地搖了搖頭,他現在甚至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做對了——幸而他與摩德納公爵的使臣簽訂的契約就在他身邊,他拿出來摩挲良久,又拿起摩德納公爵的女兒瑪麗的小像——這是因為知道約克公爵之后的一段時間可能都要在海上作戰而特意繪制送來的,端詳了一番,要說摩德納公爵的先祖有個不名譽的出身,但據說他也有一個好相貌,這位瑪麗公主的容貌也確實遠勝于約克公爵的第一個妻子,更別說她今年才十二歲,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這門婚事,即便沒有豐厚的嫁妝,也不會有人覺得約克公爵是做了一筆虧本的買賣。

  彎鉤一般的新月升上高空的時候,“皇家親王號”也與聯合艦隊會合了,聯合艦隊所停泊的索爾灣位于泰晤士河出海口的上方,一個叫做紹森德的港口小鎮下方,右側就是北海,距離阿姆斯特丹只有一百五十五海里左右,這時候約克公爵已經在自己的艙房里安睡了,他不知道,就在距離他不過一百海里的地方,荷蘭人的艦隊正在乘風破浪而來。

  勒伊特確實是荷蘭海軍的最高統帥,但他麾下的將軍并非都愿意無條件聽從他的命令,而且勒伊特的推測太過——不敢置信了,他們也有密探在多佛爾海峽往來,但沒人看見來自于法國的艦隊,這樣一支龐大的軍隊怎么可能掩蓋自己的行蹤?但勒伊特確信,有法國士兵參與了那晚倫敦的暴動,荷蘭人對查理二世的情況也是十分關注的,知道這位國王雖然一直想要奪回屬于他的權力,卻因為國會對他的制約始終未能成功,而這些制約手段中最有效的莫過于對軍權的控制,英國國王只有一支人數很少的近衛軍,幾乎只能作為儀仗使用,若要在一夜之間顛覆天地,只有這些人絕對不夠,但問題是,能夠運載數千名軍士的艦船也不會只是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小船…最后勒伊特幾乎是用以往的權威與自己的榮耀強行壓制了所有的反對意見,他們的艦船在夜晚的大海上航行,直往索爾灣。

  對索爾灣,也有人不可置否,就連勒伊特自己也沒有十分的把握,但他曾經因為突襲梅德韋河,也就是二次英荷戰爭中那場令英國人丟盡了臉面的泰晤士河大游行中,派遣密探盡心盡力地探勘了泰晤士河口的水文、航路、潮汐、布防等信息,對泰晤士河一帶的情況十分熟悉,而英法如果聯合,他們的艦隊絕對不會少于一百,這樣龐大的艦隊能夠棲身的海灣很少,索爾灣就是其中可能性最大的。

  “一百艘戰船,”勒伊特的朋友范根特在會議上咋舌道:“或許更多?我們有多少?”

  “我們有一百三十艘左右。”勒伊特說。

  “全部?”另一個人問道:“萬一您的推測是錯誤的…”

  勒伊特閉上眼睛,過了幾秒鐘才睜開:“我們必須冒險,先生們。”

  這里確實是荷蘭海軍的最大一支艦隊,一百三十艘,其中有著六十一艘巨型戰船,四千五百門炮和兩萬名軍官與士兵,勒伊特若是判斷失誤沒什么,但若是英國人或是法國人的艦隊乘隙而入,直抵荷蘭本土,那么他們只怕就要背負上沉重的罪責了,但最后,他們還是相信了勒伊特。

  還只能看見海水的時候,每個人都心事重重,幾乎沒人說話,勒伊特走上甲板的時候,他的大副也在,看來他們今晚都沒辦法入睡了——遮天蔽日的巨帆被海風鼓動著,幾乎張開到了極限,船只的速度也是如此,按照勒伊特的計劃,他們必須在漲潮前抵達戰場,若聯合艦隊正在索爾灣,留給他們的時間并不多。

  大約早上五六點的時候,約克公爵醒了,他是被吵醒的,因為這時候工人們已經開始干活,成桶的啤酒堆積如山——沒辦法,在海上,干凈的水很快就會腐爛發臭,只有啤酒能夠堅持得更久一些,還有白蘭地與葡萄酒,這些是供軍官們品嘗的,還有腌肉,這些牛肉或是豬肉被切成四磅左右的大小,堅硬的就像是石塊,和酒一樣被裝在木桶里,還有咯噠咯噠叫的母雞和喔喔叫的公雞,嘎嘎嘎嘎嘎的鴨子,咩咩叫的羊,呼嚕嚕的豬,這些都是作為新鮮肉食被送上船的,除了這些還有一種叫做“口袋湯”的東西,這種東西就像是十七世紀的調料包,用蔬菜,肉和動物內臟熬成黏糊糊又結結實實的一塊,曬干了切片,可以作為湯料使用。

  除了口袋湯里的蔬菜之外,還有真正的洋蔥頭,胡蘿卜,圓白菜,白蘿卜,南瓜,土豆,它們是難得不輕易腐爛的蔬菜。

  還有一些裝在木箱里的東西,是專供船長,大副等或是船醫的,像是咖啡、巧克力和黃油等等…約克公爵探頭看著,一邊打了個噴嚏:“這該死的天氣,”他說,碼頭上的火把已經不那么明亮了,他估計可能已經天亮了,就走出了房間,果然,他的“皇家親王號”已經鍍上了一層漂亮的金色,他愉快了伸展了一下腰背,向海面上望去。

  天地之間閃爍著幾個明亮的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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