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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夷陵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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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軍在川竿兵救援下,從羊角山突圍后。羅汝才、李自成、惠登相等人,都驅馳追擊于后。他們在半道上獲得了義軍和官軍在夷陵大戰,情況十分不妙的消息。

  義軍群雄登時大為震動,他們都知道夷陵的緊要性。特別是在楚兵從羊角山突圍后,夷陵更成為了官軍是否能夠突出重圍、義軍是否能夠殲其主力的關鍵點。李自成當即便勸說各家掌盤,請求他們派出精干的騎兵,火速東下增援夷陵。

  但以混天星惠登相為首的一群掌盤子,都覺得羊角山伏擊失敗,抄擊夷陵、斷絕官軍后路的戰略也破產了。實在沒有必要,為了李來亨等人,派出自家精銳老本,去官軍的重圍中送死。

  只有羅汝才意見和李自成一致,他知道如果這一次不能殲滅官軍的主力。那么義軍在楊嗣昌的牢籠戰術下,只能困守鄂西山區,逐漸走向覆滅。而羊角山包圍網已經被突破了,那么夷陵就成為了官軍逃出鄂西的最后一個要點,不容有失。

  由于各家掌盤意見不統一,最后便由羅汝才拍板,其他各家不需出兵,只要繼續追擊楊世恩和羅安邦兩部楚兵即可。救援夷陵的任務,全交給曹營和闖營自己來處理。

  李自成悉出闖營精銳,不僅將劉芳亮馬隊一百多人全部派出,還讓李雙喜和黨守素帶走親兵中全部的數十名騎兵參與救援。

  羅汝才則讓和闖營比較熟絡的羅戴恩、羅顏清兩人,率領二百多名騎兵,參與救援。

  這樣只靠曹營和闖營,義軍就湊出了大約四百騎兵的增援部隊。兵貴精不貴多,這四百兵力全都是兩營中的精銳所在,而且全部是騎兵,增援速度更快。

  劉芳亮是李來亨的師傅,李雙喜則是最初在竹溪縣將李來亨帶入闖營的人。羅顏清相貌在時人看來生的十分丑陋,只有李來亨對她青睞有加,因此她也對救援夷陵,充滿斗志。這些人里除了羅戴恩和李來亨沒有什么特別的關系外,大概就只有黨守素因為李來亨升遷過快,暗懷不滿了。

  不過考慮到大局,便是黨守素,也只能傾盡全力進行救援了。

  這四百余名騎兵,奔馳在從興山縣通往夷陵州城的小路上。他們所騎的都是義軍中精挑細選的優良戰馬,時而加鞭飛奔,時而緩奔,以便使冒著汗水的馬匹稍得休息。馬蹄聲在霜凍的、寂靜的、曠野里像一陣兇猛的暴雨,時常從附近十分殘破的村莊里引起來汪汪犬吠。

  從羊角山附近出發以后,他們都馬不停蹄,實在困倦時就在馬鞍上合合眼皮,或在喂馬時和衣躺下去矇眬一陣。終于趕在這天的午間,趕在李來亨和谷可成沖擊炮兵陣地失敗的關鍵時刻,出現在了夷陵州城西面的地平線上。

  霜風凄厲,馬匹的鬃毛全被吹拂得豎立了起來。羅顏清的長發被冷風吹得散開,一些發絲落在臉頰前,遮擋住了她的視線。她伸出手來,將發絲別到耳后,目光順著風吹過來的方向望了過去。

  她望見了官軍的大炮和陣地,望見了殊死奮戰的闖軍騎兵,也望見了躍馬屹立在敵陣之前的李來亨——這個過去名不見經傳的小將,這頭即將名動天下的乳虎,此時也望著剛剛趕到的義軍騎兵。他微微一笑,將腰刀橫在面前,向著義軍援兵的方向揮動了兩下。

  羅顏清側過頭,看著劉芳亮和羅戴恩等人,見到他們全部點頭后,終于揚起馬鞭,揮喝沖殺而出。

  義軍的騎兵像是一片蒼茫的、滾滾流動的洪水,往官軍陣地席卷而去。戰局千鈞一發,勝敗決于呼吸之間,劉芳亮和他標志性的紅纓槍、雪臼戰馬沖在最前面。他把斗篷刷地脫掉,向后扔去,隨即大吼一聲,像一聲晴天霹靂騰空而起,帶著這四百名騎兵,撞進了官兵人群里面。

  李雙喜和羅顏清跟在劉芳亮的身后,他們也都是身手矯捷的戰將,直向敵人最密集的地方沖去。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忽而殺出重圍,官兵多數是步兵,雖然也拼死抵抗,并且幾次想把這一支人馬包圍吃掉,但總是在它的沖擊下像洪水沖垮墻壁,紛紛倒下,閃開一條血路。他們的馬匹常常在那些已經斷氣的和沒有斷氣的、流著血在地上匍匐逃命的人們的身上踐踏騰躍而過。

  李來亨等谷可成勒轉馬頭,回到他身邊后,示意這小股闖軍騎兵都別急,沉住氣,再等一等。

  他等到劉芳亮、李雙喜、羅顏清將官軍的陣地完全撕開成兩半后,才終于對著谷可成點頭說道:“是時候,咱們沖過去同劉師傅匯合!”

  李來亨隨手將紅纓氈笠帽扶了一下,他不同于平常溫潤隨和的模樣,神情冷峻——谷可成從側后方看著李來亨,覺得此時此刻的“乳虎”,像極了李自成,又像極了劉宗敏。他頭戴的氈笠,他冷靜自若的神情,還有眼中那種無視天地乾坤的草莽意氣,像極了闖營的領袖。

  “走!”

  李來亨和谷可成這一小隊騎兵,從他們占據的一道小土坡前,飛踏沖擊而下。官軍受到兩面騎兵的夾攻,在精神上已經徹底崩潰了。李來亨騎術雖然不算太好,但此時也輕松殺進官軍陣地的核心之中。他和谷可成將所有的炮手都從大炮附近驅趕開來,一邊沖殺,還有一邊大喊著:“炮手、銃手不殺,跪下者全部免死!”

  兩隊義軍騎兵交叉沖過,將城外的六七百名官軍步兵徹底粉碎。李來亨利用戰馬飛馳的沖擊力,將腰刀從官軍頭邊輕輕一抹,就掀飛了一個人頭。他感覺刀鋒落下的地方,就像紙片撕裂的手感一般,充滿快意,而沒有絲毫遲滯。

  李雙喜左突右馳,揮刀劈死兩名官兵后,沖到了李來亨的身邊。他的罩衣上、頭盔上和臉上,都沾染滿了敵人的血跡,顯得十分可怖。

  “小老虎!你們還好嗎!”

  “哈!”李來亨將馬頭勒住,大笑一聲后神情轉為肅穆,厲聲說道“好、好…我們好個屁!我們五百人硬扛三千官軍,連捷軒叔都戰死了!”

  “什么!?捷軒叔…捷軒叔怎么會戰死!”

  劉宗敏犧牲如同晴天霹靂一般,讓李雙喜等來源的闖軍兵將,腦中一片空白。連素來同李來亨不和的黨守素,都將幾名官兵砍翻后,拍馬沖到這頭,連聲問他是怎么回事:“李來亨!你放屁,總哨爺怎么會死掉!”

  李來亨閉上雙眼,苦笑答道:“五百對三千啊,你以為我們流了多少汗、流了多少血呢?總哨爺犧牲的十分英雄,全靠他拼命,我們才能挺到現在。”

  李雙喜不敢置信,他雙眼霎時間通紅了起來。這個李自成的義子,心思單純、別無他腸,性情和劉宗敏極為投機。他聽到劉宗敏犧牲的消息后,滿心都被仇恨和殺意所充斥。李雙喜才殺出官軍陣地核心,便又重新揮舞著長槍,殺回重圍之中。

  黨守素也狠狠地看著李來亨,輕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后。緊隨李雙喜之后,帶著李自成的親兵衛士們,沖進敵陣之中。

  官軍基本上已經全盤崩潰了,李雙喜和黨守素,另外再加上一個同樣與劉宗敏關系莫逆的谷可成。他們幾人帶著約一百名騎兵的隊伍,開始追剿殘敵,將滿腔的仇恨都發泄到敵人身上。

  李來亨則同劉芳亮、羅戴恩、羅顏清等人匯合,劉芳亮一張白凈的臉上此時也全充斥著陰霾的神色,他低下頭來,為自己的好兄弟無聲默哀。羅顏清則勒著馬頭,慢慢走到李來亨身旁,寬慰道:“小李頭領…全是我們的過錯,是我和羅叔來得太晚了。”

  “不,黨守素說得對,全因為我太沒用而已。”李來亨搖搖頭,他不想再多說這個問題了。而且此刻戰斗還未結束,城內至少還有近千名散亂的官兵在負隅頑抗,他勸說劉芳亮和羅戴恩,盡快帶來新到的援兵入城,將城內官軍徹底消滅掉。

  “劉師傅,我和老白將一兩千人的官軍困在了州城里面。我估計現在應該還有近千官兵沒有消滅掉,咱們還是要盡快入城助戰,幫老白控制住局面,以免大局有失。”

  李來亨的冷靜讓羅戴恩大為側目,羅戴恩覺得眼前的這個少年人,同上次在老營山寨認識時,氣質已經大為不同了。那時候的李來亨身上還有許多書生似的文氣,此刻那種文氣卻被一種更為血腥的意氣所取代了。

  羅顏清則望著李來亨冷峻的側顏,心中升起一陣漣漪,覺得這個男人越發擁有了一種豪杰般的氣質。

  “好。”

  劉芳亮雙腿夾緊馬腹,與羅戴恩帶著三百多名騎兵飛馳入城。李來亨則和羅顏清帶著剩下的人馬清掃戰場,他也擔心會有一些殘敵從城內或城外的官軍陣地潰逃出去。此外,李來亨還擔心李雙喜等人殺紅了眼,將官軍的炮手也全部殺掉。

  這次官軍的大炮命中率奇準,讓李來亨有些懷疑,這些炮兵難道是和投靠清軍的孔有德等三順王一樣,是受過西式訓練的新部隊?那樣的話,這些人可就是一筆極其寶貴的財富了,絕不能讓李雙喜隨意殺掉。

  歷史上大順軍之所以迅速慘敗于清軍之手,很大程度上就是無法對抗紅衣大炮的攻勢。在太原之戰和潼關之戰中,大順軍都是先展現出了不遜色于清軍的戰斗力,但在滿清的炮隊抵達后,便迅速崩潰。

  李來亨調轉馬頭,對羅顏清說道:“羅小姐,官兵已經完蛋了。我們不必再多殺人了,那些炮手、銃手能夠活捉的話,盡量還是要抓活的。”

  “這沒有問題。”羅顏清回答完后,又在馬上仰頭盯著李來亨,突然問道,“小李頭領,你已經做到最好了,我們走江湖常常有這樣的生離死別,你總會習慣的。”

  李來亨笑笑不說話,他被劉宗敏的死所震撼,倒不是因為生離死別的哀愁情緒。更多還是因為歷史已經被蝴蝶效應所徹底改變了,他甚至不能確信李自成能夠活到什么時候,闖軍還會和歷史上那樣,在山海關之戰前一直順順利利嗎?

  還有那始終橫亙在他心頭上的滿洲人,壓得李來亨喘不過氣來…歷史到底會走向什么方向呢?

  李來亨估計這一戰,三千官軍在城內應該被殺傷了千人以上,城外又被直接殲滅三百人以上,情況順利的話,可能還能抓到近千名俘虜。他用五百兵力,哪怕再加上最后趕到的援軍騎兵四百人,也不過九百人的兵力——以這樣的兵力,取得了斬俘近三千的戰果,恐怕很快就會成為名動天下的“劇賊渠首”了!

  他揮揮手,讓身邊的騎兵們散開去抓俘虜,又強調道:“盡量捉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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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史稿卷一百三十三列傳第二十一國初死事勛臣列傳第一  劉宗敏,字捷軒,米脂人,少從太祖游。及長,身長七尺,冶鐵為業,力能舉鼎,里中呼為豪杰。時太祖落拓不遇,宗敏長太祖三歲而兄事之,太祖甚悅之。太祖起義兵,聚眾祀神盟誓,首從之。太祖遂倚為心腹,軍中號“總哨劉爺”。

  崇禎九年(1636)五月,太祖揮師延綏,明總兵俞霄沖以鐵騎五千當之。我師伏兵安定,宗敏擒斬霄沖,遂殲其黨三千,余皆走。俄而攻榆林,不利,賀人龍掘無定河以溺我兵,與張能等數百騎護駕而走。追兵逼圣駕,遂獨立無定河畔,大呼酣戰,斬二把總,敵乃退。從下邠州、隴西,圍成都,嘗將先鋒,或獨領偏師,屢破明人。

  崇禎十一年(1638),我兵敗績洮河。太祖以太宗、劉體純等領兵護老營,自領十八騎誘敵,宗敏從焉。前后轉戰十年,從龍眾將以宗敏功最。

  崇禎十二年(1639),宗敏從太宗將兵圍竹溪。明副將金聲桓以兵追太宗、世祖,將銳卒五十破之。進戰軍嶺川,從太宗破參將鄭國棟、都司艾國彬。

  崇禎十三年(1640),明督師楊嗣昌等合川、楚、沅諸兵數萬圍太祖于興山,太祖自將羅汝才等反困楚兵于羊角山,以宗敏將世祖等趁雪襲夷陵,下之,盡取明人輜重。檑木未備,閔一麒、譚詣等合沅川之眾來寇,部將王光恩又逸去,猶力守之。戰于北門,中飛礮,創甚。世祖握其手,問其遺言,對曰:“此必異日撫萬民而定天下者,惜乎不能親見。”語畢,不能言,未幾卒,年三十七。從官衛士皆感泣。世祖揮淚葬之,率眾大破明人,斬詣等以徇。

  永昌元年(1644),太祖定長安,追封宗敏峽侯。世祖繼位,念天下大定,諸功臣如宗敏等皆前已沒,猶未有謚號,乃下禮政府議。議曰:“殺身克戎,謚臣宗敏忠烈。”已,又晉封宗敏汝南王。無子,復其鄰永守其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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