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再努力一把看能不能簽約,拜托大家點收藏推薦投資,把數據搞上去,o(╥﹏╥)o
================
崇禎十三年的正月初一剛過,按理來說已經南方已經漸漸入春。但今年天氣奇怪,夷陵一帶還是連日天氣陰冷,北風像刀子一樣。向陽山坡上的積雪有一半尚未融化,背陰坡一片白色。
盡管天氣冷得老鴰在樹枝上抱緊翅膀,縮著脖子,但李來亨身上卻淌著汗,不斷喘著粗氣。他容貌還是十分清秀,但臉上已有了幾分堅毅之色。今天只穿著件茶褐色厚布短裳,兩邊的袖子都挽到了肩處,顯露出了初有規模的肌肉線條。
“哈、哈…長恭教頭,我手好像已經握不住刀槍了。”
李來亨知道武藝的重要性,自從闖營為避秦督鄭崇儉的兵鋒,離開商州,晝伏夜行,復入湖北后,他就每日找劉芳亮教練手上功夫。
劉芳亮的武勇在闖營之中倒不一定比得上劉宗敏,但他與劉宗敏全靠蠻勇不同,勝在功夫扎實、招數全面。加之劉芳亮生得一張英俊非常的臉蛋,話又不多,性子冷淡,李來亨便常常將他比作南北朝時的蘭陵王高長恭——時間久了,劉芳亮便干脆取長恭二字做了自己的字號。
明代的戰陣武藝,大抵分為十七八家。到崇禎年間,在邊軍和南、北、京營各軍中有影響力的則大約有六七家。這些武藝的傳播多靠主仆、父子、師徒之間親授,兵法文字中不載其精妙之處。
劉芳亮本來就懂得邊軍的戰陣功夫,在隨李自成轉戰天下的過程中,又特別留心學習,幾乎接觸到了明軍流行的全部武藝。廣集眾長,自成一派,隨便教教李來亨,就能讓他受益匪淺了。
劉芳亮看李來亨兩臂顫抖的模樣,知道他的體力已到了極限,便先幫李來亨將武器撿起。他性子雖然冷淡,但與天性肅穆的李過十分相投,對李過的義子李來亨自然也別有青睞。何況李來亨功夫雖差,但體格條件不錯,身材較高,而且學習武藝異常用心勤奮,確實是可造之材。
“欲速則不達,你年紀還小,若練習太用功,影響體格生長就不好了。”劉芳亮將李來亨的虎頭腰刀,輕輕一擲,便將其投入立在桌邊的刀鞘之中,堪稱神乎其技。說話間,他又讓李來亨伸出雙臂,用一種秦軍中特有的推拿手法,按摩李來亨的肌肉。
“你把手法記住,之后有時間讓阿辭給你按一按就好了。”
劉芳亮練武成醫,一手推拿手法確實讓李來亨感覺放松了不少。李來亨默默記下劉芳亮按壓捶打的位置,心里想的卻是幼辭的那雙小手,大約沒有劉芳亮的這等“威力”吧。
“先謝過師傅了。”李來亨答謝一句后,才問道,“咱們駐在夷陵山中已經數日了,曹混六營還是沒有消息嗎?”
李來亨所說的曹混六營,指的就是曹操羅汝才、混天星惠登相、花關索王光恩、小秦王白貴、整十萬黑云祥、混世王武自強這六支人馬,其中以曹、混兩部最強,花關索王光恩次之。
這六營都在崇禎十一年時向五省軍務總理熊文燦投稟乞撫,而后便被安插在房縣一帶。張獻忠谷城起兵后,曹操羅汝才、混天星惠登相也聞風而動,席卷鄂西。
三邊總督鄭崇儉以重兵搜殺商洛后,李自成率領闖營晝伏夜行,奔入夷陵,目的就在于聯絡曹混六營,以圖實現聯合作戰。
劉芳亮將腰刀、長劍、長槍等武器都收斂在一起后,坐下給李來亨倒了杯茶水,回答道:“玉峰和雙喜已前往駐在興山一帶的曹營,我估計不日就有消息。”
“來亨,你先回去擦拭汗水吧。你穿得這樣單薄,又流了一身汗,如今天氣尚屬嚴寒,還是小心些為好。”
劉芳亮話語中透露出的照看之意,讓李來亨心中一暖。他默默點頭,從劉芳亮手中接過一大把兵器,便先出了練武場,準備返回小虎隊的營寨歇息。
只是李來亨想到,高夫人此前雖然送來了一套新衣服,但卻是件貉子皮的厚絨衣服。他知道自己在闖營中升遷飛速,特別是這次改編營制以后,更和許多老資格具備了等夷的地位,肯定引起一些人的不滿來,便不愿穿著太過招搖。
“不知道阿辭在老營過得如何…”
他心中又有些掛念幼辭,這個女孩子突然被自己帶入到闖營之中,“從了賊”,必定對一切都感到非常陌生。而且他也記得高夫人和高一功都說過好幾次,幼辭在老營學了一手很好的女紅手藝,或許可以讓她幫忙縫制一件衣服。
但是李來亨兩手空空,直接去找幼辭,叫人家幫他做一件衣服,是不是太過分了?他眼睛轉了轉,馬上想到了郝搖旗偷偷摸摸藏起來的那些腌肉和燒雞,心中就有了主意——這個郝搖旗屢屢敗事坑我,我拿他幾塊肉去送禮又怎么了?
正好郝搖旗還在老營外的校場帶兵演練軍陣,他自以為巧妙藏匿的那些東西,其實早都落在了李來亨眼中。李來亨一回到營房,馬上便掀翻了郝搖旗的床鋪,他還擔心幼辭吃不了太油膩或者太難嚼的肉食,特地從郝搖旗的“收藏”中,精心挑選了些肉質鮮嫩而不肥膩的食物出來。
“搖旗啊搖旗,你平常害我不淺,屢屢壞事。我不用軍法處置你,只拿你兩塊腌肉,實在是闖營的頭號帶善人了。”
闖營平日里作戰的時候,總是將行軍打仗的老本勁兵和家眷老弱所在的老營,分開扎寨。但此時闖營已在夷陵山區扎營數日,周邊也沒用官軍活動,李自成便將老本勁兵和婦孺老營的營房修在一處。
在漫長的流動作戰生涯中,闖營將士和他們的家眷,難得有了一段清閑安定的時光——難道“流寇”不想過安定的生活嗎?只是時勢所迫,唯有“以走致敵”才能生存下去。當有了安定的條件后,“流寇”們自然也不會執著繼續執著于“流”了。
女兒營的營房處在老營營寨最內側,邊上則是袁宗第、白鳩鶴負責的軍需各隊營房。李來亨手提一串美食,肉香撲鼻,還沒走到女兒營營房那邊,便引起了軍需隊中許多人的側目。
袁宗第是闖營二哨爺田見秀的副手,事務繁忙,一般不在軍需隊中處理雜務。代替袁宗第辦理軍需雜務的是右標三隊的管隊白鳩鶴——他唇上掛著一把很有師爺氣質的八字胡,神色精明,一望便知是個辦理雜務的能手。
白鳩鶴揮揮手,讓那些不務正業,盯著李來亨手中肉食流口水的工匠們,趕緊回去干正事去。他用手指將唇邊的八字胡繞起幾根,露出一副很是八卦的表情,笑問道:“誒呦,這不是小老虎嗎。怎么,不跟你劉師傅練武了,帶這么一份厚禮,上女兒營是要做什么。”
“嘿嘿,鶴爺精神不錯啊。”李來亨訕笑兩聲,撓了撓頭,“這個、這個…高夫人對我多有照顧,我總也要去謝謝人家吧。”
“是嘛?”白鳩鶴將兩根胡須纏繞在食指上,從上到下審視了李來亨兩遍,毫不留情地吐槽道,“高夫人今日在山下采摘野蔬,你要答謝夫人,我看就不必去女兒營了,直接到山下找夫人便好。”
“扼…”白鳩鶴這句話一下抓住了李來亨的痛腳,讓他無法反駁,分外尷尬。他一只手摸了摸后腦勺,又抓了兩把下巴,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好了。
“鶴爺…您就不要為難我了,我這不就是去看看我照看的那位小妹嘛!”
李來亨實在是頂不住白鳩鶴的盤問了,立時敗下陣來,將他的一番小心思如數交代出來。
白鳩鶴輕撫胡須,露出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了然于心的表情,笑道:“好、好、好,小老虎你忙、你忙,不要管我嘛,我就是看看,就是看兩眼。你們小年輕的事情嘛,我就不管了,就是看上那么兩眼。”
李來亨心下喘了口氣,提緊手上的一袋肉食,趕忙轉身走人。不過話說回來,其實他大可以直接回答白鳩鶴,來女兒營就是找幼辭幫忙縫制一件冬衣的,又何必躲躲閃閃呢?大概還是李來亨自己心底小心思太多,才難以做出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樣來。
他又想起了在龍駒寨第一次見到幼辭時的場景——在小虎隊營寨的篝火堆旁,那個俏生生的小女孩,在寒夜之中,蜷縮著瘦小而細微的身體,瑟瑟發抖、膽怯懦弱,可眼中卻有一種很溫柔、很清明的光芒。
“阿辭!”
李來亨心中一動,他在女兒營營房門前看到了那道久違的身影。幼辭的身形還是那樣如扶風細柳一般瘦弱婀娜,她蹲在大門旁,穿著一襲淺色衣裳,活像一只紅著眼睛的小兔子躲在角落里。
幼辭端了一個大木盆,正用白皙纖細的手指,用力搓洗著老營婦孺們的臟衣裳。她本出身于中等小康以上的人家,但卻很快適應了闖營的生活,沒有半分嬌貴的模樣。洗衣服的動作雖然笨拙,但分外用力,足顯真誠。
“唔…”幼辭聽到李來亨叫她名字的聲音,螓首微抬、娥眉舒展,臉上表情放松了許多。幼辭本不是啞巴,但雙親被亂兵殺害的驚嚇,還是讓她到現在都講不出話來,口中只能發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字眼來。
幼辭站起身來,她身材本就比較嬌小,和體格挺拔高大的李來亨相比,頭頂還不到李來亨胸口的位置,更顯得格外“袖珍”了。幼辭兩手還沾染著草木灰和皂角的污漬,她低下頭來,將兩手藏在背后。見到李來亨越走越近,遞過來一袋肉食,又趕忙將雙手在衣裳上擦拭了兩下,才接過李來亨送過來的郝搖旗“收藏品”。
“嗯…嗚…”她口中發出很模糊的兩個字眼,不知是什么意思。手上則輕輕接過李來亨遞過來的肉食,第一下沒有抓緊,還險些將腌肉掉在了地上。
李來亨走近到幼辭的身邊,很干脆的一屁股坐在女兒營營房大門的門檻上。他坐下來后,伸手還能夠到幼辭的肩膀,拍了拍幼辭,問道:“阿辭,你在這邊過得怎么樣?高夫人管束得嚴格嗎?你要是覺得太過辛勞了,就直接跟我講,我托人向高夫人求幾個情。”
幼辭怯生生地點點頭又搖搖頭,她本來一直低著頭,但現在李來亨坐得比她還低了,低下頭來,反而成了直盯盯地看著李來亨,讓她有點羞澀又恐慌。
她先往前靠了一步,然后又有點害怕地后退了半步。才站定,半蹲下身子,用手指在地上描出了一個“好”字來。
“好?你是說高夫人待你很好嗎?還是說在女兒營里,生活過得很好呢?”
幼辭點了兩下頭,展露出放松又溫柔的笑容。她放下緊張感,開開心心笑出聲時眼睛是彎成月牙一般的,讓李來亨覺得特別的恬靜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