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借刀(下)
藍星有刀。
這一刀。
驅逐外虜，滌蕩乾坤。
我曰日月所照，山河所至，皆為藍星之土，犯藍星者，無論神鬼妖魔，皆一刀斬之。
我曰人族赳赳，人人如龍，血未流干，死戰不止，不可跪。
我曰文明凌然不可侵犯。
以我魂刀之意召喚。
可拔刀者拔刀。
可戰者起身。
今我借藍星一刀，當此時誅神！
驚天魂吼。
這一吼，藍星醒了。
再無人跪。
這一瞬，序列槍陣如林，刀陣如雨，這一瞬，眾生鐵血，皆言好戰！
蒼茫星空，人如螻蟻。
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仰，無愧于天。
附，無愧于地。
屹立天地之間。
言戰！
不言跪！
蘇夜顫抖著。
他陷入奇異境地，靈魂分成無數份，跟隨元南鳳借刀。
他借耄耋老兵染血刺刀，刀意殺賊，家國天下，一力擔之。十萬青年十萬兵，一寸山河一寸血。崢嶸歲月里，他看見老兵榮譽，痛絕，兇猛，義無反顧，縱然彈盡，糧絕，城已破，依然舉起大刀向敵人頭上砍去。
他借少女慷慨短刀，刀意執著，老A入侵，巾幗不讓須眉，她要站出來，縱一死，漫天星光浪漫。他看見少女澄澈之心，日夜苦練，不分寒暑，放棄了一切優渥，勇敢提刀闖入戰場，管他媽的老A多兇暴。
他借已亡序列殺伐戰刀，刀意即為誓言，長夜降至，老A入侵，我等序列，即為長城。
他看見，劉云端笑問拳利乎。
他看見青年比劃手勢，千頭老A的債務，還有九百九十二頭。
他看見周宏滿目欣慰，核心入道種子，你要一直活下去。
他看見龜老拄著拐杖，笑容溫和，蘇夜同學，好久不見。
他看見，蕭瀟吹著口哨：姐借你一刀，弟弟！
謝刀！
蘇夜神魂震顫。
蕭瀟.....你依然如故。
龜老，您？
戰死序列告別，英靈潛伏人間，便是等今日，再為人間出一刀。
眾生的刀。
英靈的刀。
或冷酷殺伐果斷。
或戰意森然射穿斗府。
或愁腸千百，蘊含希望。
一萬柄。
十萬柄。
百萬柄。
每一柄，都是一分意志。
若心有意，便悟眾生意。
若心有刀，便知人間兇猛。
蘇夜悟道。
這一次悟道，悟的是藍星刀。
身體凝聚光芒。
世間第一次驚現的光亮。
雪雨澆灌的寒冷帝都，這一刻溫暖，隨即蕭殺。
“致老A，致神圣，請來人間一戰，試我刀利否！”
蘇夜脊梁直的宛如輕松。
凝聚一星氣魄。
戰神，屠神！
這一切，說來復雜，實際上，從他答應替元南鳳出刀，只不過短短數息。
數息借遍藍星刀。
時間好似停滯，此刻，蘇夜胸含萬里，心寄千萬殺意。
神來，誅神！
雙手合握橫刀。
“殺！”
鋒利到極致的殺意。
一刀！
冥冥寂靜，附著人間無上戰意，附著煉獄痛苦氣息，刀光沖天而起。
虛幻之刃萬米。
風云俱動，山河失色。
“怎么可能！”
“他......”
“是元南鳳。”
天啟心臟狂跳，剎那失神。
感受瘋狂人間戰意、刀意，冷峻面容動容。
元南鳳！
三字如雷出現腦海，翻江倒海咆哮。
他明明已經死了！
死人如何借刀！
道化竟能做到這一步！
我不信！
可惜，現實打破了他幻想。
所有布局在一刀面前粉碎。
沒錯。
神來了。
迎接神的是藍星之雄為人間所藏一刀。
天啟心神狂震。
眼神極度不甘。
眼見萬米虛幻刀芒，瞬息撕裂烏云，他下意識想一步踏至刀光前以身阻擋，然而純粹人間偉力，大地鼓動，山岳震顫，海潮回溯，擋刀者死。
蘇夜身影導彈似沖向云空。
華夏龍吟。
藍星曰戰！
殺機填滿星辰大海！
戰戰戰！！！
天啟退了。
身型狂暴一退萬米。
“不夠！”
驚天危機感來襲。
再退三萬米。
滿頭白發如霜。
人雄之巔，神圣凝視。
兩者交戰。
入道三重巔峰亦不能直視。
不僅是天啟。
莫九邪等人同樣狂退。
“我男人，你又贏了。”
紅袍小竹退開十里之外，眸光晶瑩。
你贏了！
你的刀比我劍兇。
這就是你真正道化之路嗎？
姜末倒吸一口冷氣，心里猜到幾分，這一刀是元南鳳為老A所留，只是提前出刀斬神。
他瞟向莫九邪，果然后者臉色沉郁，凝結惋惜痛色。
莫九邪察覺姜末目光。
動了動嘴唇沒說話，也無話可說。
姜末。
藍星三大入道三重巔峰之一。
十年前背叛長城和天啟組建D組織。
他是極少部分超凡的代表：超凡為何替普通人犧牲？
此次雙方合作謀神孽氣運之光。
完全是利益驅使。
即便如此，姜末仍不忘清洗D組織里傾向天啟的超凡。
可惜，他每一步都被天啟算計。
封界封印松動，五根困神鐵鏈去其一，若非元南鳳，今日怕是難以收場。
莫九邪注視蘇夜。
長城至尊超二。
替元南鳳出刀。
莫名生出一種滄桑。
“此次事了，辭去部長職務，閉關沖擊道化。”
他心里做出決定。
面對萬米刀芒。
神圣凝視之光蒙上枯寂俱滅寒意。
這種寒冷，比莫幼煙零度冰封更冷。
只是眼神變化便引起這等寒冷，神圣之強，出乎意料。
“自己湊到祂面前，瘋了，瘋了。”
“呵呵，希望能抗過這一劫，藍星元南鳳，別讓本座失望。不行，得抓緊離開藍星了。”
蕭炎躲在粗大血管后，明知這樣做無濟于事，仍然感到一絲心里安慰。
彈指間。
碰撞！
一道光，亮了大半華夏。
大音希聲，所以無聲。
人間千萬刀，一刀出，退神圣凝視十萬里。
沒有絲毫猶豫。
第二刀轉瞬即至。
蒼茫星海。
刀光瞬間射暴十萬里轟在神圣凝視上面。
萬古寂靜宇宙，真空波動。
不夠！
蘇夜怒吼。
兩刀宣泄了大半力量。
借藍星眾生的刀意所剩不多。
神圣凝視再次席卷而來，排山倒海之勢，蘊含漠然火焰。
“出第三刀。”
熟悉的溫和聲音。
蘇夜一怔。
“出刀！”
元南鳳堅定道。
蘇夜深吸一口氣，那么出刀！
瘋狂怒吼。
第三刀出。
海嘯般的力量宣泄，強光堪比太陽風暴，他看見，虛幻的元南鳳之魂，攜二十年來所犧牲序列之魂，涌向星辰大海…
敢問星空是否有靈？
如無靈，序列當靈。
五道困神鐵鎖崩斷一道，那便重聚一道。
飛蛾撲火！
慘烈悲壯。
二十年犧牲之序列。
嘶吼著，咆哮著，不屈著。
我為人族死戰，死后不必榮譽加身，需埋淺一些，待有一日，外敵又犯我族，請挖我骸骨，焚燒成會，我必以骨灰焚敵！
烈火焚燒只等閑。
不留清灰在人間。
這一幕，觀者無不動容。
天際烏云滾滾，云氣蔓延萬里，鵝毛大雪再一次紛紛揚揚飄灑。
悵寥，蒼茫大地，送英靈歸。
林城。
胡娟忽然從夢中驚醒。
心臟窒息絞痛。
一束光，透過窗戶射在她蒼白臉上。
她茫然喚道：“老郭，我心臟疼，速效救心丸給......”
說到一半，胡娟愕然呆住。
墻壁上，郭川遺照仿佛注視她。
丈夫已經死了！
林城超凡郭川，為阻藍色老A，序列小隊全部戰死。
她猛地捂住嘴，扼住聲音。
哭，會吵醒兒子。
而兒子一旦醒來，就會朝她要爸爸。
“我不痛，我不痛。”
“你沒良心…”
她嘴里悄聲說著，心臟卻越來越難過，說不出的抑郁失落。
昏暗窗外，天空似乎亮了起來。
她起身走到窗前。
天空一顆光亮，正逐漸離去。
巨大失落，茫然，心被掏空一樣。
“老郭！”
胡娟失聲道。
蘇江要塞。
直升機螺旋漿高速旋轉。
序列如臨大敵，全副武裝。
尚未完成集訓的禾苗，也聚集在訓練場，荷槍實彈。
“京都遇襲，所有人務必留好遺書。”
方先覺異常嚴肅。
隊列鴉雀無聲。
掃過熟悉的面容。
一些年輕面孔，稚氣未脫。
“都是群孩子......”
方先覺咬咬牙，喝道：“再檢查一遍裝備，要是踏上戰場，誰因為裝備出了問題，我絕不饒他。”
隊列里，劉研默默檢查裝備，卻忽然抬頭，心臟咚咚咚亂跳。
“劉云端......”
尾焰搖曳亮光劃破天際。
劉研眼淚噗噗流了下來。
“爸！”
對每個人來說，死亡概念清晰，是父母的離去。而生死分別，最難受的絕非離開的瞬間，而是漫長歲月里，少了他的生活。
“我是孤兒了。”
劉研拼命克制眼淚，以免影響到士氣。
方先覺怔然：“好走！”
蒼穹之上。
紅袍垂頭喪氣。
“他在人間藏了幾手，從不來看我。”
“入道不曾來......甚至沒多看一眼。”
“我應該改嫁了。”
她安慰自己，不敢去看星火燎原。
藍星。
失去親人的秩序家屬紛紛走出屋外。
老人。
孩子。
男人。
女人。
他們的身份，有丈夫，妻子，父母，兒女，這一刻，他們仰望星空，告別親人。
這世上再無你！
走得干干凈凈。
今天后，連魂都沒了！
北方，松林省，松林江畔，中年男人趴在冰冷地面失聲痛哭，“爸想你，蕭瀟，爸想替你。”
他身后，小村莊燈光點點。
青燈，孤影，狗吠。
沒了女兒的男人，醉的像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