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東洛要關門

　　志平拿到了四份藥，是2號派人直接送到他公寓的。把藥小心放在背包里，又去藥店買了幾包一次性針管，才往父母家里趕去。他心里惴惴不安著，為父母擔心，也為兩周后的藥而擔心。如果自己忙起來，可能也難以跟蹤父母服藥的情況，兩周一晃而過，用完手里這些藥，該怎么辦，繼續求1號？志平忽然感到壓力山大。女朋友已經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分手，父母絕不會這樣做，但志平不想再無能為力下去。他要憑自己的力量救他們，這次不能再讓親人失望。

　　把兩周的用藥留下，告訴父母用量和用法，又叮囑了一下一定要保密，志平便想回公寓去工作。

　　“你等等，這藥不是保健品包裝，用法也根本就是醫療的方法，這不是網上流傳的那個保健品啊！”媽媽問道。

　　“不是那個，比那個強，更有效。放心吧，這個是特效藥，雖然不能治愈，但可以把擴散程度控制的很好，跟小吳用的藥是一樣的！”志平淡淡的說。

　　媽媽眼里流露出開心激動的神情，又掠過一絲擔憂：“你去求小吳了？”

　　“沒有，她不是不肯幫忙嘛，求她干什么！”志平想到這里又有點生氣，“我找朋友幫我搞的，而且也沒要我錢！”

　　媽媽聽到他這么說，臉色又緩和不少，知道自己兒子沒有太為難，心里也不那么擔心了，反而覺得兒子能耐了，對突發事件，還挺有“辦法”！拍拍志平手臂說：“現在天涼了，你自己多添衣服吧。工作忙是忙，但別把自己搞的太累！”

　　“知道！走了！”志平關上門，打車回公寓。

　　回到公寓——自己寒酸簡陋的“工作室”，面對電腦和手繪板，重新燃起雄心，要把這部漫畫完成到自己能達到的最高高度。經過女友和父母的相繼患病，志平知道自己以前對社會的認識有很大偏頗之處，有時候做好自己并不夠，不跟別人比較也不行。

　　從畢業到現在的十余年里，他過的悠哉游哉，一直獨善其身的磨練漫畫技藝，同齡人、同學同事相繼結婚生子，享天倫之樂，他并不眼饞。別人開豪車住洋房，他也不羨慕。自己能吃飽喝足，快意人生，哪有那么多需要考慮的，一天挨一天，把自己喜歡的事情慢慢做好就行了！

　　現在他再也不這么想了，自己手里的筆能帶給一個人溫飽，但除此之外，別無他用。因為他手里的筆是一支軟塌塌的筆，畫出來的東西沒有力量感。這筆又是一支又臭又硬的筆，畫出來的東西只能讓自己滿意，不愿意屈尊就將就市場。

　　志平決定通過這副漫畫，把手里的筆磨好，完成自己作為一個漫畫家的社會屬性。畫一部有市場的漫畫，他突然意識到這跟自己的夢想一點也不沖突。同時，他很感謝劉川能夠到自己的計劃中來，劉川的作用是輸出貼近市場的編劇能力，這一點上，志平和小鬼加起來也不如劉川一根手指。

　　志平比前三周更加專注，但是與劉川、小鬼討論劇情的時候，又更加開放，隨著三人配合默契度的上升，工作越來越順利。

　　此時又傳來了好消息，2號打電話告訴志平，時代漫畫主編非常喜歡這部作品，要求他們略作更改就可以排隊上連載，而且他們可以不上色，作為為數不多的黑白漫作品連載試推，這既是變相的肯定了他們的劇情設定和畫工水平，作品已經可以作為精品試推，不必轉為滿足大眾口味的彩漫。最晚半個月后，就有舊漫畫要完結，那時候就是他們上去的時候，但是要求志平他們連軸轉，每個月更新四話！

　　志平聽到消息后，立刻轉告了小鬼和劉川，兩個家伙開心的跳了起來，在小屋里大聲吼叫著。志平卻沒有太興奮，只是坐在位子上呵呵地笑著，看著自己的兩個小哥們興奮地宣泄。

　　“雖然是好消息，但我覺得每個月四話，真的太吃力了！我們還有兩個星期的時間備稿，這兩周我們要比做前面三話的時候還要努力，爭取多備稿，否則后面不知道什么變故出來，就要抓瞎了。”志平沉吟道，“咱們三個也太吃力，也許還要再招人才行。”

　　小鬼和劉川正在得知好消息的興頭上，聽到志平要求大家加緊工作，想都沒想就一口答應下來：“好！好！老大都聽你的！”

　　“好！兄弟們！干活，晚上給你們加雞腿！”

　　大家回到位置上干活，小鬼湊到志平跟前說：“聽說東洛最近日子很難過，快不行了。”

　　志平剛要埋頭開工，聽小鬼這么說還是停下來問道：“東洛不是慢慢好起來了嗎。”

　　“好什么呀！之前咱樓下那家廣告公司欠的款一直沒有回來。現在工作室里剩了七八個人，留下的都是混飯吃的。你想，主業是漫畫，卻還要撿廣告公司吃剩的骨頭，又留了一幫混吃等死的主兒，不黃才怪呢！“小鬼撇撇嘴，看樣子還是記恨沈胖子沒有把他招回去的事。

　　“他們就那么幾個人，又有電視臺的業務，應該容易活下去啊！”

　　“我叔叔告訴我，電視臺對林賴氏癥的防治宣傳不力，現在市里的患者數量有不可控的趨勢，又詬病漫畫這種方式簡直是哄小孩的把戲，所以后面的項目全砍了。”李錦孚幸災樂禍的說。

　　志平長吐一口氣，心里有些擔心東洛的老同事和沈胖子。不過現在志平一大堆事情要做，也沒有太多心思能用在他們身上，現在這情況只能各安天命了。

　　三人在工作室埋頭干活，不一會兒天就黑了。今天是周日，志平讓劉川早點回去休息，放松放松。劉川一走，小鬼也喊累，去一邊打游戲去了。志平并不管他，繼續埋頭工作。

　　不一會，電話響了，志平拿起一看，是東洛漫畫負責上色的老同事，桂姐。

　　“喂桂姐，怎么周日打電話找我，咋了？”志平在老同事面前，還是顯出原來那幅大大咧咧的德行。

　　“也沒什么事，就是問問你現在怎么樣，在哪兒混呢？”

　　“我在家呢，跟小鬼畫連載，為愛發電。”

　　“厲害厲害！準備投雜志社嗎？”

　　“是啊，正在跟時代漫畫談連載呢！”

　　“時代？你們牛啊！我看你要發達了！”桂姐奉承道。

　　志平知道桂姐有話要說，但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所以嗯嗯呵呵應付著，等桂姐把真實想法說出來。

　　終于桂姐忍不住還是說了出來：“我想現在找工作，但是年紀大了，想找熟人介紹。”

　　“東洛沒生意了嗎？”

　　“跟你走的時候差不多，茍延殘喘，吃了上頓沒下頓。我看你走了，沈老板也是獨木難支。”

　　“不是還有你們嘛…”志平謙虛道。

　　“我們帶不來效益啊…唉！”桂姐嘆息。

　　兩人又聊了一會，桂姐甚至還問了志平要不要招人，志平推說自己現在跟時代漫畫談的作品是黑白漫，實在是用不上上色的這個工種，桂姐趕忙說就是隨便問問，不要緊張云云。不一會就互道晚安掛斷電話。

　　“看來東洛真的不行了，沈胖子力保的桂姐，現在都要找工作了。”志平對小鬼喊道。

　　“唉，活該！”小鬼說，“咱們可管不了他們。”

　　志平心里還是挺不好受，于是給沈胖子發了個消息：“哥們，聽說最近生意困難，之前王教授支付給你的十萬元就留在東洛吧，不必還我了。”

　　沒想到沈胖子很快便回復了：“謝謝好意，很快就還你！”

　　志平看沈胖子嘴硬，就沒再搭理他，但是心神被桂姐的這通電話分散了，腦子開始昏沉起來，有些干不動活兒的感覺。干脆往床上一躺，刷一會兒手機。

　　刷了一會兒，小周（世平）發來信息：“明天不上班，有空見面嗎？中午吃飯吧！”

　　志平最近忙的不可開交，本想婉拒，但想想反正自己中午也要吃飯，便回復道：“行，還是淮海大學旁邊步行街吧，順便去貓一一奶茶，請你喝一杯。”

　　世平回了一個OK的表情。

　　志平非常喜歡跟這位師妹聊天，可能共同經歷過代表三十二中游泳隊參加男女100米自由泳的輝煌時刻，有戰友之間的情誼。

　　繼續刷了一會兒手機，又收到一條信息。

　　沈胖子發來：“有時間明天見個面吧！”

　　志平想了一想，回復：“好啊！我去東洛找你。”

　　兩人約好上午10點左右東洛見面。沈胖子找自己干什么？

　　志平給世平發了個信息，告訴她明天上午要去東洛漫畫談事情，中午再趕到淮海大學怕遲到，于是兩人又約在東洛樓下的商場里吃飯。

　　第二天是周一，志平到東洛辦公室的時候已經快10點鐘了，悄悄走進辦公室，有幾個同事抬頭看到志平，都紛紛跟他打招呼。物是人非，雖然離開沒多久，但感覺完全變了，彼此間客氣了許多。志平竟也收斂了不少。

　　他直奔沈胖子辦公室，在門口敲敲門。沈胖子站起身來，把他接進去。

　　兩人尷尬的瞎扯了一會兒，沈胖子一直是滿臉疲態，聊天的時候，笑起來都非常滄桑，這讓志平心里覺得凄涼，但還是陪著笑，等沈胖子開口說正題。

　　沈胖子覺得聊的差不多了，話鋒一轉，問志平道：“你最近在畫連載？你成立的工作室能比的過西城嗎？”

　　“他們搞網絡，線上。我現在跟時代漫畫談著，紙質和線上都有。不太一樣，不沖突吧！”

　　“哦哦，反正你現在就倆人，也好養活。”

　　“我又找了一個人，電視臺的那個劉川，他幫我們出劇情、寫對話，這哥們這方面是個行家，挺厲害的！”

　　“你干的不錯，沒那么多累贅，天高任鳥飛啊！”沈胖子話一出口，立刻覺得說累贅這個詞不太好，尷尬的笑了笑，“你三個人現在靠你自己積蓄維持開支嗎，哦…想起來了，電視臺那個美女副臺長應該支付你尾款15萬了吧…”

　　志平不打算告訴沈胖子實情，畢竟跟東洛的業務完全不相關，于是打哈哈道：“是啊，人少還容易養活。”

　　“我想把東洛關了，做不下去了！”沈胖子終于說出口了。

　　“為什么不把公司賣了？”

　　“誰買？”

　　“西城這樣的工作室…”

　　“業務完全不同，我們的人即使過去也干不了那邊的活兒。”沈胖子嘆口氣說，“要關門的話，我得有一筆遣散費。現在還有5個月房租，如果過能找到下家租房，估計能收回幾萬塊，加上賬上的錢，我自己略微補一點，遣散這些老家伙也就夠了。”

　　“做不下去就關了吧，你有能力，做什么都能賺錢的。當初你找我來工作室的時候，說好了你負責找活兒，我負責干活兒，現在我提前跑了，也是對不起你。”志平說。

　　沈胖子客氣的說：“哪里的話，我昨晚上想，可能很快工作室就沒了，所以還是讓你來看一眼。”

　　說完這句，兩人都沉默起來。

　　“維持東洛活著，現在每月支出多少錢？”

　　“倒是不多，二十萬左右，每月進賬差不多十七八萬。”

　　“每個月虧兩三萬…”

　　“是，不是我不能撐下去，關鍵是看不到轉好的希望。現在電視臺的項目又被砍了，做點零星的廣告公司的業務實在是太辛苦了。”沈胖子大倒苦水。

　　“你給我點時間考慮，我看有沒有人想接你的盤吧！”志平有意收編這些老同事，但是自己管理水平幾乎沒有，沒有信心能帶領這些人從泥潭中出來。

　　“估計也沒有誰傻到接這么個盤。除非是你。”沈胖子呵呵笑道。

　　“我考慮一下。”志平說，“最晚明天答復你。”

　　從東洛出來，志平感覺天旋地轉，夸下海口要考慮接盤東洛，其實自己連賬都算不明白。他迷迷糊糊走向樓下的商場，遠遠看見世平在沖自己招手，于是快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