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木徹來得很突然,沒有任何提前的通知,就已經到了棲島的霧墻外。
今天仿佛誰都要和路德作對一下,給麻衣掏耳朵,欣賞她臉上飄起的紅暈是路德的一大樂趣,可是這個樂趣硬是被打斷了兩次。
巨牙鯊人家是在外游蕩都快游蕩出PTSD了,路德理解。
你空木徹是干嘛啊?
興許是感到路德語氣里的友善度匱乏,空木徹也瞬間明白了自己在這件事是有些理虧的。
“就…你們不是說好了準備廚師嗎,我特地找了很多個,但是還是想知道你和麻衣的意見,特地過來問一下。”
騙騙小孩子就可以。
找幾個廚師,找到了之后把資料送過來,讓路德和麻衣親自篩選不就好了。
空木家每天這么多事務你都丟下不理,特地跑過來送這個消息,說出去有誰信啊?
路德很想直接戳穿,讓空木徹的謊續不下去,但是想起剛才說話時空木徹的卑微,路德不經意間,心頭一軟。
在空木家,乃至神奧的家族舞臺上,他是個有頭有臉的人。
路德有幸在當初接了空木家的贊助合同時隨他出席了幾次活動,面對外人他冷峻的臉和此刻的語氣里卑微相差甚遠。
棲島再怎么聲名在外,也不至于讓他個表現。
這么些年,空木徹內心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路德不得而知,但是大概…他真的是后悔了。
“讓他進來吧。”
路德猛地回頭。
平日在家里慵懶到只穿一件睡衣亂跑的麻衣走向了衣柜,手指在一件件衣服上滑過。
“結婚那天才見他,我也怕他會做錯些什么,還是先說好為好。”
路德掛斷電話,因為哪都找不到瑪納霏,所以路德讓沙奈朵去幫忙開啟霧墻,引導空木徹進來。
“這樣好嗎?”
麻衣邊選衣服,邊說:“總是要和他說一說的。”
“以前他總是不讓我自己做決定,不讓我選擇,總是把他自己的選擇按在我身上。”
“現在我證明了自己,我選擇的路走得好,而且穩,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路德,你之前不是教了阿塞蘿拉一個詞嗎?”
“錦衣夜行,是這么念吧。”
麻衣協助路德將棲島建設起來,外界給予她的評價十分高。
在了解了麻衣與空木家的矛盾之后,幾乎每一個人都在事后嘲笑空木徹眼光不行,白白丟了一個女兒。
這么說吧,好幾次棲島被奇怪的新聞纏上,哪怕是路德深陷輿論漩渦,只要麻衣出面,外界都會選擇相信她。
卡露乃說這是一種鏡頭前的親和力,是一種天賦,當然也可以純粹地理解為,神奧地區的大量訓練師都很喜歡這個時常為棲島露面的“真島主”。
在大量的高光下,外界都有一個錯覺。
她并不在乎空木家,因為她已經有了棲島。
麻衣不會在其他人那里吹噓自己的所獲得的成就,或許他人的吹捧的確會讓人感到身子輕飄飄的。
麻衣最在乎的還是棲島上大家對自己的看法,因為只有棲島上大家對自己的贊賞,才是能讓麻衣發自內心喜悅的。
但實際上,就像麻衣笑著說出的錦衣夜行這個詞一樣,她一直以來壓制著自己的內心,目的只有一個。
把所有想說的話,在空木徹面前說出來。
此前自己所做的一切猶如錦衣夜行,而今見空木徹,就該是富貴還鄉了。
滿面笑容挑選著衣服的麻衣時不時拿出一件衣服,詢問路德是否合適,路德只能發揮直男本色,說出“每件都很合適”這種敷衍但是卻是實話的回答。
為了這一刻,麻衣忍了很久了吧。
從與自己相遇之后遭受家里的刁難,再到鈴蘭大會上對空木家的誤會,最后是徹底與空木家分割。
每一樁每一件,當麻衣做出那個決定時,她在內心里就已經有了“假以時日,我要告訴你,沒有你幫我做選擇,我依舊很出色”這個信念。
恰似路德通過漫長的旅行,站到鈴蘭大會優勝的位置上獲得無數人認可一般,麻衣也在漫長的時間里,終于觸摸到了屬于自己的那場鈴蘭大會。
這條路她走得很艱辛,而且路德也不常能幫助她,大多時候都是她帶著蜜拉和火雁在披荊斬棘。
路德這個甩手掌柜為棲島帶來的巨大人氣總是被麻衣很好地利用,發展為銀行賬戶上的一串串數字。
棲島的冠軍們不差錢,但是從還清冠軍的債務起,棲島就沒有再因為資金短缺向大家借過一次錢。
在去年,麻衣罕見地在年終給棲島上的每個人打了一份紅利。
這份紅利也正式宣布,棲島第一次在年終審計里實現大額盈余。
從虧損,到勉強保證收支平衡,再到終于留下大額盈余,不再有周轉上的煩惱,麻衣用了三年。
這是麻衣探索自己能力上限在哪的三年,也是麻衣不斷學習,成長的三年。
這份能力,或許有在空木家從孩提時期起就耳濡目染的功勞,但是真正發揮出效果,卻是麻衣自己。
麻衣從不把這份執念告訴路德,盡管她能察覺到,路德其實早已知道。
但就像兩人之間的默契一樣,誰都沒提。
畢竟說出來,和猜測到,完全是兩回事。
而現在,她終于可以大大方方地說出來了。
麻衣最終選中了一件和自己還在空木家時常穿的運動服同款,搭配上一條洗得微微有些發白的牛仔褲。
著裝并不嚴肅莊重,也沒有商業的氣息,一切就像是…還在空木家的時候。
就像是空木徹還在不斷管束著她,用關心為名義,不斷控制著她的行動,灌輸著那些讓麻衣早已厭煩的話語時。
只不過,現在麻衣長大了。
掙脫開枷鎖的她終于確信自己有了和空木徹對話的資格。
“需要我跟你一起嗎?”路德問。
麻衣甜甜地笑了。
她抱起撲倒了提布莉姆,正在用尾巴掃提布莉姆臉的伊布。
“這次,就讓我單獨和他談談吧。”
“畢竟…我已經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