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生死由君

　　歐陽鋒連聲贊嘆著，事實正如楊過所說那般，這一刀他擋不下來。

　　想想也對，既然是號稱例無虛發的小李飛刀，那他自然是擋不下的。

　　歐陽鋒搖頭笑了笑，看向楊過的目光變得復雜。

　　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鋒芒畢露是一種武學境界，鋒芒盡斂卻要比它高出一層。

　　正如楊過此時這般，他的飛刀未對準你時，看上去人畜無害，似乎沒有多大威脅。可當他手中的飛刀將你瞄準，刀光閃現之時，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人或物可以攖其鋒芒！

　　或許在你靈魂一震，覺得傳說中的死神就要降臨時，他的飛刀已扎在你的脖子上，這時你才知道，死神其實早已降臨了。

　　原來，楊過說的都是真的，他的飛刀真的很難擋得住，連歐陽鋒都擋不住，那放眼天下真不知還有誰能擋得住。

　　他也真的可以用一把小小的飛刀攔住呂文德，他的手輕輕一揮，便能從兜里抽出更多飛刀來，順手將近十位江湖頂尖高手一起攔住。

　　楊過將飛刀收回，隨即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他道：“你看，我就說你們擋不下小李飛刀吧。剛才在你們愣神的那一瞬間，我若是飛刀出手，結果如何，你們應當知曉。”

　　趙敏笑道：“可你的飛刀并未出手。”

　　楊過點頭道：“沒錯，因為我并不想殺你們。我看要不這樣吧，大家約個時間，好好坐下來喝喝茶吃吃飯，相逢一笑泯恩仇后各自回家，你們覺得怎么樣？”

　　趙敏又是一笑，接著搖搖頭道：“你覺得這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

　　身后忽然有說話聲傳來，他們轉過頭去，便看見一個宛轉窈窕的身影。原來是從絕峰洞迅速趕來的黃蓉，在她身后還有一大片模糊的人影。

　　趙敏看清來人后驚訝了半晌，接著搖頭嘆了口氣，似笑非笑的瞄了楊過一眼。

　　想她趙敏自小在蒙古長大，從小到大未曾輸給過他人半分。在她身旁的人，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她都能于談笑間輕松戲耍，此次來到中原卻屢屢受挫。

　　與楊過的第一次見面便輸于他，她直到現在都耿耿于懷，心中不服。精心設計的必殺之局，一環扣住一環，好不容易把中原各大門派的掌門引入甕中，卻又被他連番破壞。

　　“這人難道是我前世的冤家不成？”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不由又搖了搖頭，接著便聽黃蓉道：“蒙古妖女，你先是設計殺害了華山派的岳掌門，又將我們引入絕峰洞中，最后暗中下毒，想要致我們于死地。你做了這么多惡事，想要安然無恙回到蒙古，卻是不可能了！”

　　趙敏輕笑道：“怎么，你們想殺了我？”

　　黃蓉點了點頭：“不錯！”

　　“你們現在不怕我爹帶兵打過來了？”

　　“我們從未怕過，不愿妄動兵戈，只是不想看到百姓受苦，以至生靈涂炭而已，可現在，我們已別無選擇！”

　　“哦？”

　　趙敏聞言瞇起雙眼，凝聲道：“你好像已看穿我的計劃了！”

　　黃蓉冷笑：“不敢不敢，區區拙見而已。元金合兵，說起來容易，想要實現卻是很難，因為你們雙方都在互相防備著。元金若真能合兵，早就大舉進兵打過來了，又怎會如此仁慈的施壓于宋帝，只讓他滅掉宋國境內的武林門派呢？或許你將金國公主邀請過來，只是要她陪你演一場戲而已。蒙古與金國真正的話事人，其實直到現在都未曾見過一面，你們只是在狐假虎威罷了，為的便是逼我朝帝君就范。”

　　趙敏笑了笑，搖頭道：“現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宋帝既然已下了命令要鏟除你們，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也是無用了，因為你們是個威脅，對我蒙古是威脅，對宋帝，也是個威脅！”

　　黃蓉點頭道：“你說的沒錯，皇上既然下了命令，那就絕不會反悔。”

　　趙敏道：“所以你想殺了我，讓我爹不惜一切引兵來攻打你們，這樣宋帝就不會殺了你們，因為他需要你們的力量？我想你們要殺的，應當就只我趙敏一人吧，金國公主你們是不會殺的，因為宋不可能同時對抗兩個敵人。”

　　黃蓉笑道：“你真的很聰明！”

　　趙敏亦是笑道：“你也很聰明。”

　　她接著又搖了搖頭道：“可你們殺不了我。”

　　黃蓉道：“在你身旁有軍隊守護，我自然殺不了你，可有一人能殺了你。”

　　趙敏聞言點了點頭，然后又是莞爾一笑，潔白勝雪的臉頰上梨渦淺淺，浮現一抹動人的紅暈。

　　她偏頭看著楊過道：“吶，楊過，你要殺我嗎？”

　　楊過搖頭：“我不想殺你。”

　　她從馬上下來，不顧金輪與方東白等人的攔阻，幾步來到楊過身前。

　　她依然笑著，如水一般清澈的眼眸定定的看著楊過，輕聲道：“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做的。你知道嗎，你若不殺了我，就算你們今天毫發無傷的走了，宋帝知道后依然會下令除去你們，因為你們，不聽帝令。而不聽話的人，是個威脅！以前是個威脅，但只是個小小的威脅，你們雖然不聽話，但還不至于造反。可經歷今日一事后，情況就不同了。因為你們今后會記住一件事，宋帝曾下令除去你們，這是個仇！為帝者，行事不擇手段，眼里更是容不得沙子。到那時，死的就不止今天這區區百來人，宋朝境內，幾十上百個大大小小的門派，都將會血流成河！”

　　趙敏淡淡將這番話說完，郭靖與洪七公二人聽清后皆是心神一震！他們心思簡單，自然未能想到如此復雜的地方去。

　　黃蓉此時就在楊過身旁，趙敏說的話她自然也聽了個清清楚楚。心想這趙敏真的是聰明無比，轉眼間便將其間厲害分析得明明白白。

　　趙敏現在距她不過三尺，身旁也無人護衛，她輕而易舉便能殺了趙敏，但她并沒有動手。

　　因為她知道，若楊過不想趙敏死，那她動手也是無用，楊過定會將她攔下。

　　楊過閉口沉默了半晌，在他隨意垂下的右手指尖之上，有一柄飛刀在不停的跳舞。

　　趙敏這是將自己的性命交給了他。

　　只要他手上有這柄飛刀在，他不想趙敏死，在場便沒有一個人能讓她死。

　　可他若真下定決心要殺趙敏，在場也沒有一個人能護得住她。

　　“你就這么信任我嗎？”

　　楊過在心底呢喃著，指尖飛刀跳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