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聞言怔住,仿佛失了魂一般呆立在原地。
他這一生重情重義,少年時為江湖事所累,恩恩怨怨,愛恨情仇讓他感到疲倦,于是隱居桃花島,數年避世不出。
待到中年時,他終于明白何為家、何為國,更深感百姓之疾苦,于是放棄一切,攜全家人自桃花島出世,拒守襄陽。
這襄陽城一守,便是十年。這十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再防范著元兵的攻襲侵擾,一腔心思幾乎都放在襄陽城上,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卻少有關心。
很多時候,當你選擇了某一樣東西,相應的便會失去另一樣東西。郭靖選擇了國家百姓,對自己的家自然就疏于照顧。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便是他后半生的寫照。
可今日,元與金一同前來,便告訴他,若他們不死,襄陽城千千萬萬的百姓就會死,這叫他如何選擇?
若以他一人之性命,便能止戈消戰,那他便是死上千萬次也愿意。
若以他一人之姓命,能換襄陽十年安寧,那他也寧死無悔。
可他們要的并非他一個人的命,他們要的是顛覆整個江湖,是萬千江湖中人的命!
更可笑的是,提出這般要求的人是元金,而親自動手的,卻是他們拼上性命也要守護的襄陽城的士卒!
他們正在絞盡腦汁,想盡辦法抵御元兵,守護宋朝,宋之帝君卻已下達了要除去他們的命令。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也莫過于此了吧?
在這一刻,便是向來忠君愛國,甚至都有些愚忠的郭靖,心中突然感到一陣陣的心寒。
他緊握住的拳頭止不住的顫抖,拳頭越攥越緊,越攥越緊,指甲嵌入掌心之中,殷紅鮮血從指間滴落下來!
他真想不顧一切沖上前去,取下這兩個元金使者的性命!元金要來,那便讓他們來吧!我郭靖向來不懼!
然而他咬了咬牙,最終卻是暗暗搖了搖頭。
“這兩人如何能殺?”
他不由得苦笑兩聲,隨即站定身子,向前一步踏出,凝聲道:“一直以來,與蒙古作對的都只我郭靜一人,那些江湖中人近日僅是應邀而來。你們若是對我不滿,我郭靖便在這里,這條命你們要拿,我便讓你們拿去也就是了。可你們為何還要對其余江湖中人下手!”
趙敏道:“他們不除,后患無窮!”
郭靖道:“他們是因我而來,斷不能因我而死,你們若要除去他們,便先從我的尸首上踏過吧!”
趙敏搖搖頭道:“雖不知你們是如何解了悲酥清風之毒,可看眼前的情況,恐怕除了你們四人之外,其余人皆都是毒素未解,功力全失,連站起來都成問題。如此一百多人,面對的卻是這四千軍隊,郭大俠,就算你武功蓋世,想要護住他們,也是千難萬難!”
俞蓮舟這時道:“其實也不用拼命去保護他們。”
“哦?”
趙敏輕輕一笑,正要問他此話何意,他卻已提劍縱身,疾掠而出!
“只要把領兵的將領殺了,四千士兵群龍無首,死局便解。”
俞蓮舟淡淡將下半句話說出,此時的他身法快到極致,竟比方才在絕峰洞中與方東白一戰之時還要快上幾分,話音未落便已飛躍到呂文德身前。
俞蓮舟一劍斬出,呂文德兩眼瞪大,宛若銅鈴,似還未反應過來。但他身旁方東白等人豈是泛泛之輩?在俞蓮舟閃身而出的那一瞬間便凝神以待。
雖然俞蓮舟這一劍快如閃電,他們在早有準備之下又怎會讓他輕易得手?
幾乎在同一時間,方東白,玄冥二老,金輪法王四人同時出手,兩掌一拳一劍,齊齊向俞蓮舟打去。
俞蓮舟去勢不減,面對四位頂尖高手的全力一擊面色不改半分,他神色淡然,心中抱有必死之意,已下定決心要與呂文德同歸于盡!方東白等人或許可以殺了他,但呂文德也必然會死在他的劍下!
“俞二俠!”
郭靖于洪七公此時瞧出不對,不由得驚呼出聲。
而在他們話音未落之時,俞蓮舟方東白五人就要對上,歐陽鋒與楊過便在這時齊齊出手!
楊過的飛刀一直藏在暗處,藏的位置卻不復雜,乃是他隨意一揮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在場沒有一人看見楊過手中是怎么多出四柄飛刀的,也沒有一人看見他手中的飛刀是如何出手。他分明與歐陽鋒同時出手,歐陽鋒距離俞蓮舟不過三尺,他距離俞蓮舟長達三丈。但他手中的飛刀卻是比歐陽鋒揮出的掌風更快到達。
只聽“刷”的一聲,楊過扔出的飛刀已從玄冥二老打出的掌中穿過,讓他二人掌勢立消!
于此同時,“咔嚓”一聲脆響,方東白劈出的長劍被楊過一刀擊碎!
而金輪法王,好在他這一拳比玄冥二老慢了幾分,楊過也無傷他之意,這才能在關鍵之時止住攻勢,被楊過一刀劃破拳背。
這時歐陽鋒的掌風才打在俞蓮舟的身上,他這一掌剛柔并濟,不為傷敵,只為退敵。掌力裹住俞蓮舟從半空斬下的一劍,讓他下落之勢一滯,接著他輕飄飄第二掌打出,俞蓮舟只覺渾身一震,身體不由自主的倒飛而出。
而在他身后,伴隨著他倒飛而回的,乃是呂文德下令后,數十名襄陽士兵拋擲而出的長槍!
“擒龍功!”
洪七見狀公急喝一聲,掌中真氣運轉,對準俞蓮舟后往回一拉,俞蓮舟飛回的速度立時快了幾分。
便在這時,郭靖與楊過二人左掌圓勁,右掌直勢,掌中蘊含澎湃的真氣,對準從半空落下的數十柄長槍一掌擊出。
正是“降龍十八掌”中的第三式,“見龍在田”,這一招純是防御,敵來則擋,敵不至則消于無形。
便隨著楊過與郭靖二人一掌擊出,半空中立時便多了一堵無形氣墻,橫亙在俞蓮舟與飛來的長槍之間,將這數十柄長槍盡數擋下。
呂文德見狀立時便要再下命令,而楊過手中卻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柄飛刀。
他一手提著飛刀,也不說話,只是淡淡的看著三丈之外的呂文德。
呂文德舉起的右手開始不停地顫抖,想要發出的指令死死地卡在喉嚨之間,再不敢多說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