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無望海
無望海水清澈湛藍，西北海風輕拂，薛通拉起船帆，船頭微微翹起，輕盈如一葉飛舟，昂揚駛向大海深處。
薛通笑瞇瞇倚在船舷，看著船邊涌起的浪花，黃櫸木大船吃水十三尺，甲板高出海面兩丈，二十丈高的雙桅，懸掛大小共十七塊白帆。
薛通欲去萬嶼洲，遠離崇光三萬八千里。
萬嶼洲大小島嶼十萬，近半無人居住，中心的幾個大島，據說皆有將近嘉元國的大小。
無望海大半年的季風和洋流去往萬嶼方向，薛通需在來年四月前抵達，還有近半年的時間。
薛通的航海圖在萬乾國高價買得，描出航線和萬嶼洲西南的一片島礁。
他從未出海，更不用說去這么遠的地方，薛通在高空辨別方位，調整方向，駛入航線。
一日后，除了茫茫大海，陸地參照不見，只能觀察星月位置，大致判定。
無望海遠航充滿未知，一旦翻船，僅靠飛行法器和馭云術，必最終落海。
飛行法器無法在飛行時續力，即使備足二三十件法器，一件接一件連用，無望海上的風暴仍極可能將法器掀翻。
大船無疑是最安全的辦法。
骨傀和獠鷲在甲板嘻戲，此地臨近大陸，海鳥不時飛過，獠鷲展翅追逐，偶然能捕獲幾只。
獠鷲已長至半人高，性情兇猛，一雙鷲眼除了看薛通和骨傀時顯得溫和，余時皆兇光畢露。
牠的爪子和利喙比例夸張，雙翅略小，這也是獠鷲固有的特點。
獠鷲要么用利爪將海鳥抓得稀爛，要么一口啄掉鳥頭，只殺不吃。
“獠鷲飛速偏緩，兇狠度甚佳。”
薛通笑容滿面，扔出數只拳頭大小的妖蛇膽。
獠鷲囫圇吞下，兇戾的眼神變得迷離倦怠，薛通吹了聲口哨，獠鷲迅速幾步，乖乖伏臥于身旁，獠鷲破殼時喝過他半年鮮血，兼之灰點入體，與薛通可謂心意相通，不過薛通仍以馴鷲術訓練，使其更聽得懂自己的號令。
薛通同樣準備了很多骨傀修煉之物，骨傀吸食完一枚墨綠的蜈蚣內丹后，骨骼淺淺的綠色再度加深。
骨傀一身帶毒，薛通海中抓來一條五尺大魚，骨傀指尖輕輕劃破魚背，大魚不久即魚眼翻白，嘴角流出黑血。
“眼下骨傀毒解起來不難，千消百洗丹即夠，骨傀混合的皆是些常見的蛇毒、蝎毒、蟾毒、蜈蚣毒之類，將來毒性加劇，解起來就難說了。”
但骨傀的材質終究先天不足，昔日系用一副武徒大成的血冥熊骨打制，盡管后期耗費大量靈石、靈液和妖獸偽丹、內丹提升，修煉的速度仍無法令人滿意。
“無非再用大量妖熊骨架熬制骨漿，讓骨傀在漿池中浸泡，此法需耗費大量錢財，好在我靈石不缺。”
薛通想到這，嘴角不禁流出笑意。
無望海水由清藍變成深藍，再到而今的墨藍。
出海一月有余，已至深海。
薛通帶著骨傀、獠鷲每日修煉，免去了枯燥乏味，甚至是令人發狂的煩惱。
海面波光粼粼，海浪沖擊船身發出嘩嘩的響聲，薛通隱隱辯聽出一種由遠及近，極為低沉的聲音。
“有情況!”
薛通躥至桅頂，金瞳飛速在海面搜尋。
左舷遠方，海平面的銀光似乎缺失了一塊，薛通尚未辨明，黑塊已倏然不見，數息后出現在更靠近的海面。
“天啊，好大的魚怪!”
薛通飛鳥般射出，掌心霍然一亮，一顆雷球向魚脊方向轟了出去。
雷爆珠入水，猛烈炸開，雷弧直射百丈，借助藍白光芒，薛通看清一條超大的劍魚一晃而過。
他法力激發，虛空微微一顫，一柄金色大劍對準魚頭疾斬直下。
劍尖刺入海面的一瞬，墨藍的海水突然涌起巨大的漩渦，浪花沖天而起，劍魚尾鰭奮力一擺，十余丈長的龐大身軀硬生生躍出水面，金虹貫日法劍貼著魚背沒入了海底。
“轟隆”劍魚落海，激起超大水花，薛通透過水霧看準方位，雷擊術急發。
雷擊閃電而至，終于擊中劍魚。
待水花散去，魚怪不見了蹤影，海面只留下一灘殷紅的血沫和大片的魚鱗。
“好險!”
劍魚兩丈長的堅硬骨刺極可能插穿船底，桅船一毀，茫茫大海萬難逃生。
轟隆隆！
雷聲大作，桅船的搖晃驟然加劇，薛通推開艙門，時值白晝，四周卻黑茫茫一片，只有遠方一根白色光柱發出的亮光。
光柱外的黑色旋轉氣團直沖云霄，海面波濤幅寬極大，百丈外山丘般涌起，迎面撲來。
桅船在波峰浪谷間起伏，浪頭越過甲板，重重擊打在二層船艙，水花飛濺足有七八丈高。
船帆早已收起，桅船擺幅之大，震幅之強，讓薛通站立不穩，隨時都有跌落入海，或被大浪卷走的危險。
桅船遭遇無望海恐怖的暗黑風暴，一旦卷入暴風中心，整艘船立刻會被攪成粉末，渣都不會剩下。
薛通緊握舵把，折轉方向盡量偏離風暴，船舵吱吱作響，浪濤中受力驚人，薛通用了八成臂力方始穩住方向。
巨浪，狂風，大雨，雷暴，整整一日一夜。
當風暴過去，薛通累癱倒地，他的雙臂幾乎失去了知覺。
最可怕的黑色海區過去。
“海水顏色漸淡，看來我們駛出了無望海中心，距萬嶼洲愈發近了!”
薛通心情愉悅，喚出獠鷲。
四個多月，獠鷲長高一截，羽毛色澤加深，褐中帶黑，紅色的眼球，黑瞳橫過一條金線，給人以高貴和凜然的感覺。
粗大的鷲爪比薛通手掌大出一圈，爪鉤鋒利，一抓即可將胳膊粗細的木棍切成兩段。
獠鷲繞桅船飛行，時而俯沖向甲板，時而快速拉起直升云端，薛通彈出幾根雕骨，無一不被獠鷲抓住，吞食入腹。
薛通看了一眼靈寵袋中的極品靈石，成色已褪去八成，在異常充沛靈氣和蛇膽禽肉的飼育下，獠鷲已成長至武徒初期的水平。
而骨傀的魂火增亮，骨骼不時格格輕響，預示已離升級不遠。
一月后。
湛藍的海水回歸，數月來第一次出現了海鳥的身影，薛通日日升入高空觀察，查看遙遠的海平面是否有島嶼的存在。
終于，雙桅船靠上了第一個無人島礁。
第二個、第三個…薛通對照海圖，顯示已達萬嶼洲外海群礁。
“改道東北，十天半月就該抵達有人居住的大島，屆時總能弄到更詳細的萬嶼洲地圖。”
萬嶼洲將至，薛通的心情卻愈發猶豫起來：耗費數萬靈石的雙桅大船該如何處理任其漂泊海上變成鬼船，還是送人或換取靈石金銀；自己是深入萬嶼洲腹地，還是占島作一方島主 各有利弊。
正當他思忖猶豫之時，海面兩艘單桅船若隱若現，薛通拉起滿帆，乘風破浪迅速靠近，單桅船起初想逃，后見無法擺脫，索性停了下來，并排靠攏。
薛通騰云飛渡，落在了漁船之上。
漁船六七丈長，船舷掛滿漁網浮標，榆木甲板陳舊，整條船充斥魚腥氣味。
六名漁夫神情拘謹，見薛通騰空而至，嚇得一動不敢動。
薛通半年來第一次見人，心情極好，和顏悅色道:“各位漁家，請問這是哪里”
漁夫中年紀稍長的男子結巴道:“此…地燕鳴…島，敢問道…道長哪里來”
“哦，漁家不用緊張，我來自數萬里外的大陸，海上漂迫了半年。”
六人互望一眼，一副未曾聽說過其他大陸的表情。
“就是海那邊的大陸過來的”
薛通心想你們沒聽說最好，他也想知有什么別的大陸，考慮今后聲稱從新大陸而來，徹底抹去崇光的痕跡。
他改換話題，取出海圖問道：“燕鳴島具體在哪，島上情況怎樣”
年長漁夫辨識海圖，指了指說道：“回道長，燕鳴島距此一百八十里，島上居民兩千，世代打漁。”
薛通瞄了眼魚艙，半倉普通的帶魚烏賊，覆蓋一層冰屑。
“好像漁家打到的魚不多。”
年長漁夫訕訕道：“燕鳴島一帶氣候多變，水深浪急，能打到的魚兒確實不多，日子將就維持而已。”
“哦，既然燕鳴島環境惡劣，萬嶼洲島嶼多得是，為何不換個地方”薛通問道。
“道長有所不知，島民遷徙哪有這般容易，內陸大島繁華富庶，我等怎生去得，燕鳴島是螺螄島最大的附島，歸梁島主統管，要走也須他老人家同意。”
“螺螄島梁島主又是何等角色”
“道長既從海那邊過來，想必對萬嶼洲了解不多，梁島主統管大小六十二島，是木錨級的島主，萬嶼洲島主分金、銀、銅、鐵、木五級，梁島主級別不高卻能騰云駕霧，武力不可想象。”年長漁夫說道。
“是嗎，這么說外來的武者在附近活動，須經梁島主同意嘍”
“嗯嗯，小的也這么認為。”
“你可有更詳細的海圖”
漁夫懷中取了幅布繡海圖，薛通以一大把碎銀作為交換。
他可不會去拜訪什么梁島主，他看中的是九百里外，比燕鳴島大了五倍的栗山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