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若是五百普通的邛都當地戍卒,劉禪自然也不可能放下心來將這個重要的任務托付于他們。
但若是這五百人乃百戰精銳白毦親軍,那就完全不需要有什么擔心的地方了。
然而劉禪雖然對城中的部署安心,可陳到卻并不像他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般淡定,不說別的,就只論陳到以前白毦精兵統領的身份,他就對自家少主將這五百精銳交給一個新人手上而感到不穩妥。
不是陳到對劉禪的決策有什么不安,他純粹只是因為鄧艾沒有經驗和閱歷而覺得并不適合,尤其是一出手剛上來就統率這么精銳的部曲,如若行事錯漏那損失可就大了。
哪怕鄧艾是跟著軍師諸葛先生學習,可陳到這類武人,往往只相信親身經歷實打實的經驗,而不是什么虛無縹緲的紙上談兵!
故而就算現在他跟在劉禪的身邊,時刻警惕小心以作保護,可是心里仍是少不了惦記著城中的動靜,是生怕鄧艾初出茅廬不諳世事,被那些老狐貍一般的家主們給誆騙欺瞞了。
到時候鄧艾如何如何陳到管不著,他也并不關心,左右是個毛頭小子做錯了事自然有責罰加身逃不了他,唯一讓陳到擔心的只有那幫老部下們而已…
陳到的擔憂劉禪自是不知,藏在他人心底里的想法沒有表露出來,換成其他人也是一樣的茫然無覺。
可如果陳到真的將自己這些擔憂說出于劉禪聽,那劉禪必定是百分之一百的肯定回答,鄧艾什么的完全不需要擔心的說。
這世間中大部分人的的確確是需要時間的積累慢慢的成長,如劉禪自己,如馬謖這般更是要多番歷練才成。
可總歸是有一些異于常人的存在,他們行事風格所作所為總會有些奇怪讓人想不通的地方,但卻又是并非無用之功。
此類人如劉禪的老師諸葛孔明,如鳳雛龐統龐士元,亦如鄧艾鄧士載!
生而知之倒不盡然,但學以致用卻是肯定,而且加之鄧艾的性子沉穩謹慎卻又不乏冒險精神,委以重任劉禪自是放心的很,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將城中之事全然交于其身上。
要知道這可是行軍作戰之際,由不得劉禪恍惚大意,也不可能允許他肆意妄為。
很簡單的一點,劉禪代表的是他老爹劉備的顏面,更是益州之主的尊威,若是邛都縣有失,其造成的后續影響空怕不是那么輕松就能消弭掉的。
故而此番守城的各方安排,劉禪都是慎之又慎,完全不會存在恍惚大意的情況,更加是不可能有肆意安排所托非人之舉,必是斟酌再三才最后下的決定!
陳到想不通猜不透那是他不了解鄧艾,而與之相反,正因為知曉鄧艾的能力,劉禪才會那般信任于他…
城中安穩幾何劉禪已經沒時間去在乎了,既然信任鄧艾那就不要隨隨便便的插手干預。
若是一個不小心打亂了別人的部署,以至于前功盡棄,那豈不是火上澆油幫倒忙嗎!
著重于眼前,相較于那些個世家豪強的問題,雍闿大軍壓境才是迫在眉睫的危機。
都火燒眉毛了,還一個勁的小摳小摸行事,如此何談大氣,分心行事不集中專注,又必然會有照顧不到的地方,疏漏閃失難免會接踵而至。
是以重點關注就需要專心致志,有托付之人就要對其抱有信心,否則將任務交于鄧艾又不甘心徹底放手,那這般畫蛇添足的做法又有何意義呢。
真正的問題是城外的雍闿大軍,而城中那些不安分猶有異心的家伙,只不過是纖芥之疾不用過多在意。
一個鄧艾再加之五百白毦精兵,這在劉禪看來已經是一支不小的力量了,用其對付那些人當是沒有任何問題才對!
甚至如果劉禪自己在正面將雍闿擋住,乃至徹底瓦解了其攻勢,城中所謂動亂自然就如同無根浮萍再無半點波瀾的可能。
但要是邛都正面戰場失利,乃至讓雍闿殺進了城中徹底失去了厚實的城墻防線,那才是最大的災難。
縱使劉禪將城中那些個世家門閥都給干掉了又能怎樣,雍闿大軍都殺進城來了,已無阻擋的可能,此不是丟了西瓜撿芝麻還能是什么。
因小失大導致滿盤皆輸,莫過如此啊…
正當劉禪在城墻上巡視時,一身戎甲被鮮血浸透略顯狼狽的吳班上前來言道“少主,那雍闿此番雖然退卻,可必然會有再來之時,然戍卒守軍已經疲憊不堪,恐怕難以再戰啊!”
“某已知曉,那雍闿雖然為人奸詐狡猾,可卻也不失統兵之能,其必然是命手下軍士輪換進攻,彼時敵強我弱敵壯我乏,勝算自是大大的降低。
不過元雄無需擔心,我早已命霍戈去調遣軍士,先行抽調出一千隨行戰卒填補到守城軍士的空缺當中。
一來是增添防御的力量,二來也是為了避免戍卒們精神緊繃又得不到支援而戰意激退…”
劉禪拍了拍吳班的肩膀,表示自己心里有數,但他這般做法有何嘗不是無奈之舉呢。
雖然聽到了一絲好消息,可吳班心里卻沒有太多高興的念頭。
自家先一步把底牌搬了出來,已然是迫不得已的行為,自是先一步落了下成,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若是少主劉禪不這般安排的話,吳班甚至都不敢保證,在下一次雍闿發起進攻后,自己統率的這些守城戍卒們,還能夠有幾分頑強的戰意,還能夠堅持多長時間。
恐怕不用去假設猜想,那個數字也必然是極短的…
正因為吳班深刻的了解到這一點,所以他才更加明白,少主劉禪的做法十分正確,卻也是逼不得已的錯誤行為!
無他,一份本錢一份戰力,填上去一次就是損失一些。
而他們從成都帶到越嶲總共也不過兩千之數,此番就已經去之一半了,剩下的一半又能留存多久呢?
雍闿一次不成還有二次,二次不利還有三次,甚至其猶有一萬余蠻部勇士沒有出陣,這才是最讓吳班感到不安的主要原因!
蠻族性烈而好戰,較力比之漢家士卒普遍強出一些。
這許是天生血脈如此,也可能是另有什么原因,但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是,那些猶未出戰的蠻部勇士們,必然是要比雍闿之前派出來的家族私兵更難對付。
今次尚且可以激勵鼓舞,讓戍卒爆發超乎尋常的戰斗力,甚至達到碾壓雍家私兵的程度。
可若是蠻族之人也加入進攻的陣列當中,吳班甚至都覺得,哪怕是今次戍卒的戰斗可以一直保持下去,也不一定就是那些蠻族之人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