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筑道疏擺在眼前,各家家主沒有一人開口說話,全都不動聲色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安靜靜好似神游天外似的。
好一篇筑道疏,其上精妙之處令人深思,收效之利令人神往,通篇辭藻雖然平凡但卻蘊意渾厚,乃是上佳的奏疏之選。
可在這些家主的眼中,滿篇文字言語再怎么話里入目,卻統統只剩下了兩個字,要錢!
明擺著的事情,只要長點腦子的人都能看的出來,劉禪拿出這篇筑道疏的目的何在。
再環視四周看一看身旁這些世家之主,各個心里不都跟明鏡似的,能夠有資格登上這一品二樓之人,必是蜀中境內有頭有臉的世家。
傳承久遠不提,家財錢資卻必然是重中之重,否則何以來承擔那筑道疏上的巨大工程…
然而要說讓這些世家平白無故的掏出銀錢來幫著劉禪修路,那基本上是等于癡心妄想。
就是劉禪自己也完全沒有這等白日做夢的想法,他既然能夠宴請諸位家主到這成都里吃酒,能夠將筑道疏擺在他們的面前,必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而這些世家家主自是想到了這一點,才并沒有誰憤然不平行事不端,反而一個個老神在在的坐在原位上,靜等著開頭大戲的延續,亦或者說真正的戲碼才剛剛要展開…
抹了抹嘴邊的水漬,劉禪是真的不太喝的慣這年頭的酒水。
但好歹也是在這么多人面前,給這些家主幾分薄面自是沒有什么問題,好歹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哪能輕易的折辱。
只是事關這修路筑道的大計,劉禪卻是不能有半點的放松和懈怠。
這份傾注了他心血的奏疏,關乎到益州的發展是其一,更有自己的面子在其上!
要知道這可是劉禪第一次提出如此精細詳盡的政策之論,凡是只要將第一次帶上,那其中所蘊含的意義都是大大的不同…
而他自然也明白這些沉默不語的家主們究竟在想些什么,也知曉這些人都在等著自己親自開口承諾一些東西。
可事情若是如此的簡單,那未免也太過低聲下氣了一些吧…
劉禪好歹也是大漢左將軍之子,不說自己的面子究竟值幾分銀錢,單單是老爹劉備的臉面,就容不得他隨意的破壞!
這些家主等著承諾是沒有問題,畢竟想要收獲就得由付出,不勞而獲可不是什么好習慣,劉禪也并沒有想要教壞后人的意思。
但要說誰趁著此時獅子大開口強行占便宜,那也就不要怪他手下不留情面了。
畢竟這益州大地上,眼下真正管事的人,可是他老劉家…
“諸位家主盡閱奏疏,卻不知可有何意見,有何想法,大可直言于吾,在下自當洗耳恭聽,若有可行之處也必是誠心接納,只愿列為家主勿要諱言藏私的好…”
劉禪沒有要直接跟人撕開臉皮的意思,言語之中自然是以和氣為主。
況且現在又不是鏟除世家的時機,他這修路大計還得要人家幫襯著才能進行呢,哪里有先把財主給得罪干凈的…
然而在座各位家主哪個不是老狐貍一般的人物,給劉禪面子到此赴宴,卻并不代表他們真就是任憑劉禪隨意擺布了。
先前不言語是為了聽到劉禪承諾的條件,可未曾想劉禪卻是一言而下不輕不重的將話題又打了回來,反而又不著急先把自己的籌碼亮出來了。
不強硬的逼著人表態,但卻又隱含更加強硬的態度,試問誰見此聽聞之后,心下能夠開心的起來呢…
縱使列為家主不動聲色,該笑的依舊,面無表情的絲毫不變,但是其人內心究竟如何作想,卻又只能是他們自己心下清楚了。
劉禪做不到窺伺人心的那種程度,也并非是心理學專業,沒有辦法去根據什么小動作等等細枝末節來判斷一個人的想法。
但唯有一點他卻是清清楚楚,那便是和我站在一起的就是友軍,而非要站在對立一面的,那定是敵軍無疑。
而敵友的選擇權利,其實就在這些家主們自己的手中。
到底是附和劉禪的修路大計,還是另有謀算,那就要看這些家主心里究竟是怎樣一個打算了…
同上一條船,劉禪有意帶著他們一起發財。
但要是有人偏偏不老實,非要將這艘船給想方設法的弄沉了,那也不能怪劉禪心狠不是。
縱使孫權老陰嗶的殺雞取卵他學不來也不愿學,但殺雞儆猴的手段卻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一時安靜的場面,沒有領頭的人站出來說話。
其中如李家,王家等皆是面帶微笑之狀,但誰都能看的出來那笑容有多假。
而與吳家相差仿佛的張家家主,卻是一臉的猶豫之色,身子幾番動彈,卻始終沒有堅定的站起來。
這也怪不得張家家主猶豫不決,實在是劉禪今日之事來的有些太過突然。
嘴巴一開一合就是要錢二字,好像完全沒有在意到他們這些家族的收益損耗似的。
涉及其中的具體利益也并不言明,到底會有多大的承諾跟嘉賞也沒有說清楚,實在是讓人有些難以決定。
這也就是張家張松官位不低,在劉備心中地位不俗。
有這一層關系在,張家家主才顯得那么猶豫,否則若是沒有這些以供參考的蒼蒼面面,張家家主也就無需這般為難了…
沒有人愿意做那個先開口的人,出頭鳥的下場人盡皆知。
但總歸還是要有人站出來才是,否則要是讓場面一直這樣僵持下去,那恐怕到最后尷尬的還是劉禪自己。
而作為已經選擇好陣營,明確自己投資站好隊伍的吳家而言,讓少主在自己的地界上丟了面子那是大大的不應該。
不說結下這一分交情所能帶來多少的好處,單單只是能夠在此時挺身而出,便已是有了足夠的收獲,雖然這份收獲真正結果的時間,可能是在將來的幾年乃至十幾年之后…
心想至此再無猶豫,吳懿當機立斷的直起身子便要說些什么。
豈不料他還未及出聲,劉禪卻好似有些等不及了似的,先他一步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