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看到玄天瞪了我半晌,忽然暴跳地吼道:“他奶奶的這絕不可能是藍家的戰船,否則尹國那群小鬼早早葛屁了!汀國哪會這么容易拿下?”
此話一出,不只文策大驚,就連衛聆風也有些變了臉色,玄天忙將手中的畫紙遞到他面前。
他翻看了一陣,眼中異彩連連,直到最后一張翻完,才抬頭看向我,聲音竟有一絲顫抖:“你如何會這些?”
“這個你且不要管了。”我平靜地看著他,回答,“我不會具體的設計,只能提供創意。這六幅圖只是一個初稿,而且僅僅是對你們如今海戰不足之處做了補充。其他的,比如,大型沖撞接舷戰艦、扒船、風帆炮艦等,依據不同的作戰海域,我也可以畫給你。”
我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俊秀絕倫的臉,一瞬不瞬,聲音連我自己也沒想過的淡定、自信:“請問皇上,這些…作為協議條件,可夠?”
我笑嘻嘻地取過毛筆,在洋洋灑灑寫了一堆的三張協議紙上都簽上自己的大名,隨后拿起那塊據說叫做紫鳳的白玉,沾了墨,一一蓋在紙上。
這算是蓋鳳璽嗎?我不由小汗一陣。
衛聆風看著我遞到他面前的紙,笑得有些無奈,晶瑩地手指輕撫上額頭,似笑非笑道:“朕大概是瘋了,才會聽你那第三個條件。”
見我笑得更歡,他搖了搖頭,竟無意識地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我不由一楞。
笑罷,他拿起筆簽上自己的名字,隨后拿出一塊通體雪白,只有頂端見紅的四方形玉,想必是玉璽,蓋在紙上。
至于作為見證者的文策則顯然已經傻眼了,端著那遞過來的紙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天哪!誰來告訴他這世上有如此的帝王婚嫁嗎?什么簽約結婚?這么匪夷所思的條件,皇上竟然…竟然還同意了!
而他,堂堂一個大國的宰相,居然要做這樁莫名其妙婚嫁的見證人?
他拿起筆的手猛抖了抖…
“一式三份!”我笑著將自己的協議紙小心揣進懷內,得意地道,“若是某天,有一方違反了規定,另一方便可將這份協議公諸于眾。不過文臣相,作為見證人,到時你可一定要公平哦!”
說完,我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瑩若。”衛聆風的聲音又在我抓上門把的時候響起,不過,也許是錯覺,他今天的聲音好象少了些戾氣和算計,多了分柔軟,“安心等著朕來娶你吧。”
我心中猛地一滯,有些煩躁涌了上來 ,沒有回答,我打開門,匆匆離去。
回到藍府,我的房間,我一下子累癱在床上,連話都懶得多說一句。這一天,又是驚又是詐,又是寫又是畫的,不管是腦力還是體力,都吃不消。
心慧和無夜都湊了過來。
“小姐,談判的結果怎么樣?”我“恩啊”了幾聲,心慧以為沒成功,忙安撫道,“小姐,我就說那皇帝怎么可能會答應這么荒謬的條件。你也別煩惱了,我剛剛拿到‘鷹兒’送來的解藥,我們不如現在就跑吧。”
我抬頭,有氣無力地把懷中的那張紙遞給她。
心慧接過去,和無夜湊近了看。半晌后…
“天哪!小姐——!”心慧大叫了出來,“這…你到底是怎么辦到的?”
我勉強撐起身子,嘿嘿一笑,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最后再誘之以利。”其實前面兩句都是廢話,最后那利,才是讓衛聆風同意的條件。
無夜奪過那張紙,仔細看了半天,才道:“皇上竟然會同意?”
我點點頭,不由抱怨道:“你都不知我費了多少唇舌,使盡多少渾身解數,才換得這張紙的。”
無夜看著我,難以置信地搖搖頭,把紙遞給我:“主子,你該慶幸自己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想想也是。我忍不住打了個抖,放好紙,索性往后一倒,繼續我的“休養生息”。
敲門聲響起,伴著錦鴻略有些疲倦的聲音:“瑩若…”,聽腳步聲有兩個,應該,還有二哥。
我忙叫心慧開門讓他們進來。
他們兩個還是一樣的憔悴,但眼中隱隱有了些光輝。我笑笑,可能是衛聆風的那些資助,多少給了他們希望吧?
不過,看他們的眼神總覺得有些奇怪,不太敢落在我身上,有些閃閃躲躲的。
待他們坐下,我不由奇怪地問道:“錦鴻,二哥,發生什么事了?”
錦鴻看了我一眼,道:“我聽說祁國的文臣相帶了大批聘禮,來向藍老爺提親,說要讓你嫁去祁國為后。”
我扯出個笑容,點點頭。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二哥長嘆了一口氣,語氣蕭索無奈:“看來現在能救我汀國的,就只有祁國了。”
我沉默不語。心道:那是你們還不知道祁王的狼子野心。
“文丞相剛剛帶著侍衛,從外面回來,又跟爹舊事重提。”二哥望了我半晌,續道,“還說,只要定下婚期,祁王便會發兵相助。爹也…已經同 意了。”
文策的手腳倒是快!我暗道,不過藍君清那老狐貍應該還不知道我已經同意了吧?竟然敢擅作主張的同意,哼…
“四妹…”二哥打斷了我的沉思,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不由愕然,待要詢問,錦鴻已經跳起來,嚷道:“劍云你別婆婆媽媽的啦,就由我來說吧!”
“瑩若,我們來,是希望你能救救這個國家。個人幸福事小,沒有國哪來的家…”
錦鴻后面的話我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只覺得耳中腦中轟地一片嗡嗡作響。我緩緩站起身來,垂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握住,一字一句地問:“你們來,是勸我嫁到祁國去?”
二哥,不,藍劍云也跟著站了起來,眼中滿是愧疚,幾乎低喃地道:“四妹,二哥知道…要你一個弱女子拯救這個國家,我…我們這些男人,都很窩囊,可是…”
我不知道我的聲音有沒有顫抖,卻很清楚,我的心正震地我生疼。有一股氣從全身四肢百穴沖到胸口,幾乎讓我窒息。
我懷著最后一絲希望,看著他們,輕聲問:“你是說,如果撇開你們男人的自尊,我就應該自愿嫁去祁國,來換取這個國家的生存?”
“這與男人女人無關!”錦鴻激動地說,“我們都是這個國家的子民,只要是能夠保護這個國家,什么樣的犧牲都是值得的。瑩若,你平日不都是很明白這些道理的嗎?”
“哈哈…我平日很明白?”我的笑聲竟比哭還難聽,“我該明白?”
“劉錦鴻,你這個混蛋——!”我一把拖住哭叫著的心慧,把他推給已經渾身布滿殺氣的無夜,心慧卻還在叫著,“你到底知不知道小姐為了你們…”
“無夜,帶心洛和心慧出去!”我蒼白著一張臉,冷冷道。
無夜的拳頭緊緊捏住,仿佛下一刻就要沖出去殺人。我又重重地叫了一聲:“無夜!”
他從齒縫間擠出三個字:“是主子!”拖著哭泣的心慧和有些茫然的心洛走出房門。
房間里,針落可聞。
我忽然平靜了下來,不知道是痛得麻木了,還是不想再痛了。我抬頭淡淡地掃過他們:“劉錦鴻,我只問你一句,今日若要嫁過去的是二姐,你怎么辦?”
錦鴻面色一白,緊咬了咬唇,神色悲傷卻堅決地道:“真正的俠之大者,是能為了保衛國家,保衛子民而不惜犧牲一切。如果,能用我一個人的幸福,來換取這個國家的和平,我認為,值得!”
“瑩月,
雖只是一介女流,可是她高潔的心性我很清楚。為了國家,別說是嫁一個不喜歡的人,就算是要她付出生命,她也絕不會有一絲猶豫。”
“而我,也將終生不娶,一生都敬她、愛她,勝過我自己。”
錦鴻說得激昂,說得決絕,說得…理直氣壯,大義凜然。
我,沒有話可以反駁,更加不想再反駁,因為心在一點點涼下去,直到…寒徹骨!
我撐不住身體的重量,頹然坐倒在椅子上,再沒有抬頭看一眼他們的力氣,揮手道:“我…答應了。你們…也可以出去。”
他們的慷慨激昂,他們的忠君愛國,就這么仿如一拳打在棉花上般,無所適從。
“出去。”我頭也不回地重復一遍。
“四妹——!”
“瑩若——!”
我緊咬住下唇,無聲地吐出一句話:“滾出去。”
我起身關上窗和門,面對一臉憂色的心慧和無夜,搖了搖頭,輕聲道:“對不起,我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我爬上床,抱膝將自己整個縮在床頭。身體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其他,顫抖個不停。
曾聽說,人只有在極度悲傷、沒有安全感的時候才會恢復成脫離母體前的姿態。
我不知道,那話是不是真的,只是此刻,我只想這樣抱著,在慢慢降臨的黑夜,在黑夜無邊的靜寂中,默默舔舐自己的傷口。
我并不是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終于清楚的知道,有些人,有些事,真的不是我想的那么簡單。
善良可以是軟弱的代名詞,正義也可以變成一把利劍刺入人胸膛。
黑夜無邊籠罩著我,我忽然想起了小時侯那些慘淡的回憶,那具如白蓮般美麗而圣潔的尸體,哥哥緊緊地抱著我說:“冰兒別怕,哥哥會成為最出色的殺手,永遠保護你。”
記憶象走馬觀花,在我腦中翻騰。祈然溫暖的笑容,步殺默默的守護,小銀、無夜、心慧、心洛、衛聆風、傅君漠、錦鴻、二哥…
每一個人影都在我腦中,翻騰地厲害。原來,我真是傻得徹底。
陽光是可以…用如此刻意的心,輕易追逐到的嗎?
我當真天真到以為,只要我想,然后去做,就會快樂?
我緊緊抱住膝蓋,不知是身還是心冷得我窒息。我…不難過,有什么好難過呢?反正,本來我于他們不過是過客,他們于我,亦然。
只不過是好不容易想擁抱人群 ,結果卻被傷得鮮血淋漓,僅此而已。
只不過是再一次提醒我,這個世界的熱鬧和溫暖永遠不會屬于我,僅此而已。
只不過是清醒地認識到,失去了祈然和步殺的庇護,我終究還是一無是處,僅此而已。
又有什么…好難過呢?
房門被輕輕推了開來,有人走近我身邊。我沒有抬頭,眼光停留在他灰黑的衣服下擺,意識卻沒有停留。
屋中,依舊如我一個人時那般寂靜。
他的手在黑暗中緩緩伸起,撫上我的頭發,我的姿勢,依舊未變。
“無夜。”撫在我發絲上的手微微停頓了下,我聲音平緩地敘述著,“你知道嗎?在離我們很遙遠的時空有另外一個世界,那個世界跟地球不同,是一個理想的完美世界。”
“那是一個意識為上的世界,他們有一個被稱為‘柱’的少女。只要,她每天不停地祈禱,這個世界就會沒有殺戮和戰爭,永遠和平美好。”
“可是,那個少女卻愛上了守護她的神官。那份愛越來越深,終于在她心中超過了那個國家的分量。因為這自私的愛,那個世界不再和平幸福,魔物開始盛行,家園被破壞,人們…流離失所。”
“大家都怪那個少女,明明只要她好好的祈禱、好好的守護,這個世界無數的人都能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那個少女也愧疚她的自私,所以她將自己封鎖起來,然后…召喚異世界的人將自己殺了。因為她希望,能用自己的死,來換取新‘柱’的出現,繼續守護這個世界。”
無夜伸出手將我攬在懷里,溫暖的體溫透過衣衫傳遞過來,我反手抱緊了他,把頭深深埋在他胸口:“那個世界的確比地球來的美好,只需要一個人孤獨就能換取所有人的幸福。”
“可是無夜,為什么沒有人想一想?”我緩緩收回手曲在他胸前,握緊了又松開,“世人的幸福可以由少女守護,那個少女的心…又該由誰來守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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