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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我將顫抖的手按到胸口,里面懸掛著的,是一個用透明水晶和鉑金鑲嵌而成的十字架掛墜。那是我16歲生日時哥哥親自為我帶上的,他冷漠英俊的臉上滿是不自在的尷尬,卻依舊倔強地對著我和爸爸說:我們一家人,永遠都不分開。

  “你應該知道冰凌王國的實力,和我們作對…”

  “我會離開。”我站起身,俯視著藍煙,“你放心吧,我會離開的。今晚就走!”

  心口一陣陣的跳躍,一陣陣的麻痛,我撫上它,將涌上的淚水強逼回去。

  我到底在做什么,竟那么卑鄙地放任自己的感情?

  這里并不是我的世界啊!終有一天我要回去,回到爸爸和哥哥的身邊去,不是嗎?

  藍煙定定地看著我,美目慢慢流露出佩服和憐惜之意,許久才低頭輕聲道:“對不起,我們也只是想保護少主。”

  “我明白的。”我勉強笑笑,頹然坐了下來,“可以問你最后一個問題嗎?”

  藍煙默默點了點頭。

  “祈然的病有可能治好嗎?”

  藍煙一楞,疑惑地道:“什么病?”

  難道她們并不知道祈然身上有血蠱?

  我盡量隱藏起自己的情緒,問:“那他今天白天為什么會突然休克…我是說昏迷?”

  藍煙聽了我的話,才長長舒了口氣,心有余悸地道:“那是因為少主所練武功的關系…”

  說到這里她停頓了一下,我知道這些機密的東西不是我應該過問的,只要知道祈然暫時沒事也就足夠了。

  隨即她略有些憤恨地道:“若不是步殺在緊要關頭忽然闖進來,少主又豈會出事?”

  我心底一片黯然,卻道:若是步殺不沖進去,依祈然那不肯拂逆人意的性子,非出事不可。

  送走藍煙后,我將塵封很久的現代背包從包袱中拿了出來。

  背包淡粉的底色已經有些退了,微微泛白。扣子也因為摔下懸崖時的磕撞而掉了好幾顆,我小心翼翼地將灰藍色拉鏈拉開,那久違的“啪啪”聲,仿佛石頭般沉重。

  包里有兩本書、一本筆記本和幾支筆。《中國近現代史》和《化學基礎概論》,正好是那天上午我和小雨選修的兩門課。

  想到小雨,我輕嘆了口氣:小雨她,沒事吧?如果不是我,她也不會跟著墜崖。但愿她平安無事。

  包包的暗袋里是一個銀白色的女式手機和。

我檢查了一下中的子彈,完好無損,依  舊是8顆。我上了安全鎖,確認無誤后才又重新放進暗袋。只有這個,不論是在現代還是古代對我來說都是永遠見不得光的東西。

  就算是為了不破壞這個世界的平衡,就算是為了抹殺那段灰暗的記憶,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去使用它。

  我打開手機,一陣悅耳的開機鈴聲仿佛被塵封了很久,才終于得到解放,歡快地唱了出來。

  “我很想飛,多遠都不會累,才明白愛得越深心就會越痛。我只想飛,在我的天空飛,我知道你會在我身邊…”

  “啪——”一滴淚珠落在手機絢麗的屏幕上,我慌忙擦掉它。接著卻一滴又一滴,如斷線的珠子般再也停不下來。

  也許,我是真的喜歡上祈然了;也許,我比想象中還要更喜歡他。

  否則,不會在知道要別離的時候如此心痛,如此難過。

  只是,我比誰都清楚,我是沒有資格愛人的。遲早有一天要離開的人,怎么可以自私地攫取別人的感情,然后一走了之呢。

  忽然,敲門聲響起。我一驚,連忙將桌上的東西都收了起來,一邊抹掉淚水,一邊走過去開門。

  “祈——”我看到祈然戴著面具就站在我門外,不禁驚訝地喊道。可是聲音還沒有發出,就被他一把捂住,半拖著我走進屋內,后面還跟著個似笑非笑的步殺。

  我楞楞地看著這兩個背著大包小包的男人,許久才傻傻地問道:“你們這是要干什么?”

  祈然微微一笑,壓低了聲音道:“我們要連夜離開這里。”

  “什么?”我大叫出聲。

  祈然緊張地一把捂住我的嘴,道:“別那么大聲,會把守衛我的人引過來的。今晚子時冰凌國的四大丞相就會過來,所以藍煙她們忙著迎接,暫時顧不到我。”

  “要逃跑,只有這么一個機會了。”

  “逃跑?”我驚怔地望望一臉淡漠的步殺,腦子拼命地消化著這個信息,“為什么?”

  祈然苦笑了下:“難道你真希望我去當冰凌國的皇帝嗎?”

  我黯然地垂下眼睫,聲音低沉:“這哪有我希望的余地?”

  “冰依。”祈然柔聲喚道,“你抬起頭來看著我。”

  請你不要用這樣的語調,跟我說話!我把頭埋的更低:對不起,我真的承受不起。

  一只清涼修長的大手掐住了我的下顎,輕柔卻堅決地迫我抬起頭,對上一雙如天空般湛藍的眸子。

“你一直沒有問過,我和步殺走了那么  久到底要去哪里。現在,我就告訴你。”

  那眸子藍的愈加深,愈加亮,里面似有無數澎湃洶涌的感情在翻滾。

  我心頭一震,慌亂地脫出他手指的鉗制,目光怎么也不肯對上他的,拼命搖著頭道:“我們…我們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不是嗎?這些機密的事,我沒有資格知道,也不想知道!”

  “步殺,”祈然的聲音一寒,那種決然孤傲的面色,竟似極了一個天生的王者,“請你先出去一下。”

  步殺不發一語,也不看我乞求的目光,漠然走出了房間。

  房間里一下子安靜地詭異,祈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的眼睛則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我干笑兩聲,道:“祈然,為什么…..讓步殺…?”

  “啊——!痛——!”話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力道將我的身體摜了出去,仍未好全的肩膀與墻壁重重撞擊,痛的我幾欲落淚。

  祈然可能也沒想到我會撞到傷口,看著我眼角的淚珠,心里一痛,輕柔地將我摟在懷里。

  我真的開始相信藍煙的話了,祈然他可能是有一點點喜歡我?或者不只是一點點。

  心有些雀躍,卻震得我生疼。

  為什么他會喜歡如此卑微的我?喜歡這張連我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的丑陋面孔。

  多想不顧一切地反抱住他,告訴他,我永遠都不離開。

  只是,我將頭深埋在他的胸口,聞著他身上獨特的幽谷清香,哽聲道:“我們還是朋友嗎?我們…永遠是朋友,好不好?”

  我將頭深埋在他的胸口,聞著他身上獨特的幽谷清香,哽聲道:“我們還是朋友嗎?我們…永遠是朋友,好不好?”

  祈然抱著我的手緊得幾乎讓我無法呼吸,沉默了許久,他才用極力克制的聲音道:“是因為我的身份嗎?我說過我可以…”

  “不是,不是…”我使力推開他,卻仍脫不出他身形的籠罩,“是我自己的原因。”

  “對不起!”我雙手緊緊揪住他的衣襟,淚流不止,“我不可以愛人!真的不可以!”

  “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是我沒資格去愛的!”

  祈然修長的雙手撐在墻上,將我困在他身前的一方小天地中,目光中無限的痛楚,讓我怎么也無法視而不見。他的聲音依舊悅耳,卻蒙上了淡淡的憂傷:“是不是,只要是朋友,你就會留在我身邊…”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這句話嚇呆了,猶自水霧迷蒙的眼一瞬不瞬地緊  盯著他。

  他的目光凝視著我,抵在我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藍眸欲深,似要忘穿我的全部。

  “我只想把你留在身邊。”他淡淡地說,眼里流瀉出來的脆弱慢慢溢入我心中,“這樣,也不可以嗎?”

  我再說不出一句話,此時此刻,哥哥、爸爸、小雨、原來的那個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從我腦中淡去,只余那雙美麗卻憂傷的湛藍眼眸。

  我緩緩地點了點頭,仿佛許下一生的誓言般鄭重。

  只是此刻的我怎么也沒想到,就是這一點頭,注定了我在這個世界的沉淪。如果給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我是否會決然的離開呢?

  也許…還是不行吧,因為終其一生我都無法對此刻這個,如天神般完美,卻如嬰孩般脆弱的少年,徹底放手。

  我和祈然面對面坐在寬敞的馬車上,顛簸前進,步殺依舊是不發一言地在外趕車。此刻正值夜色深重,四周都靜悄悄的,尤其這馬車中更甚。

  為了驅散那莫名詭異的氣氛,我干咳了聲,問道:“祈然,你本想說你們要去何處的?”

  祈然奇怪地望了我一眼,道:“你不是說你不想知道嗎?”

  我尷尬地嘿嘿一笑,佯怒道:“那時是那時,你到底說不說啊?”

  不知為什么,自從決定以朋友的身份一起走后,我的心便一下子輕松了下來。

  其實,我也一樣沒有別的賒求,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就好。

  “此行為的是去找我皇兄。”

  “啊?”我一楞,打斷他問出了我一直想問的問題,“冰凌真是一個國家嗎?這天下最強大的國家不是祁國嗎?怎么又成了冰凌了?”

  祈然果然也露出了一臉和步殺一樣看白癡的表情,仿佛在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見我怒瞪回去,才輕笑著解釋道:

  “嚴格來說,其實冰凌并不是一個國家,只能算是一個幫派,因為他從來沒有固定的領土和子民。只是,早在如今的祁、鑰等國建立以前,冰凌就已經存在數百年了。”

  “數百年?”我驚訝地喊道,“每個朝代的國王,竟會允許這樣一個有著極大威脅的組織,光明正大的存在?”

  “他們當然不會允許,曾經也有個強極一時的國家,想要吞并冰凌,只是不到三年,便落到改朝換代,銷聲匿跡的田地。”

“冰凌國的財力、物力強大到外人根本無法想象的地步,這天下十數個國家中,沒有哪個不是依靠冰凌國的食材、武器在生存  。一旦脫離了冰凌國的供給,那個國家就將全面崩潰!”

  “難怪,”我咋舌,“人都說抓蛇要抓七寸,冰凌捏住的正好是別人的軟肋,果然夠陰險。”

  “對了,你說去找皇兄?奇怪,你是冰凌王第幾個兒子啊?”

  祈然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名義上是第六。只是,我父皇正統非正統的子嗣無數,光我知道的就不下二十個,許多我連面目都不曾得見,又如何會有心去數自己到底排行第幾?”

  “咦,奇了,既是如此你父皇為何非要你這個無心權勢之人繼承王位呢?”

  祈然皺了皺眉,道:“可能因為我母后是他最寵幸的妃子吧,兼且又是皇后。”

  “那你說你的皇兄,莫非他跟你是至親兄弟?”

  祈然露出了一抹難得一見的欽佩笑容,道:“沒錯,他早我三年出生。母后常說他雖不如我來的聰慧,卻在很多事上比我通透數倍。待人雖是柔和,性子卻烈,做事果決,實是真正適合繼承王位之人。”

  我欣然一笑,道:“看你說起他來如此開心的樣子,想必小時候沒少跟在他屁股后面轉吧?”

  祈然面色一紅,清俊不可言喻的俊顏即便在朦朧月色下也可見其尷尬之色。

  現在想來,祈然似乎越來越不介意在我和步殺面前脫下面具了,心中一動,不禁脫口問道:“祈然,你說你厭惡美麗的容貌,究竟是為什么?”

  祈然的面色殊然一變,修長的手緩緩捂住胸口,臉容端的是蒼白一片。我道他是蠱毒發作,慌忙扶住他,促聲問道:“怎么了?病發了嗎?”

  馬車一頓,想是外面的步殺也聽到了我的話。

  祈然略一擺手,恢復了面色,勉強笑道:“我沒事,只是忽然想到了些不開心的往事。”

  “對不起。”我看他痛苦的樣子,心里一陣難過,馬車繼續平穩地向前。

  “說什么傻話呢?根本不關你的事。”祈然笑著摸了摸我的頭,清涼溫和的觸感讓我的心都變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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