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閣外,杜七系上腰間細帶,整理了略微凌亂的衣裳后,走到一旁的水盆旁洗了洗手,旋即瞧著門外。
只見大雪飛揚,院里的冷風吹進了屋里,幾片指甲蓋大小的雪花輕輕的落在杜七的前額與肩上,又有些許的雪花融化在洗手的水盆中。
杜七眼眸中隱約泛起淡淡的水光,雪遇到水會融化,人也是一樣的,若是將人比作雪花,這些雪花落在時間長河中…消失的干凈。
情敵?
自己有那種東西嗎?
杜七眨眨眼,她不知道是有還是沒有,因為故人都融化了,誰知道她們怎么想的。
可是自己成為了常姐姐的情敵這件事,讓杜七迷糊中帶著幾分疑惑和新奇。
她不似嬋兒,認為常平憐不應該喜歡白景天,相反的…她覺得景天是很好的孩子。
景天可是海棠的兒子,怎么可能不好,該說…常姐姐是很有眼光的人。
杜七的手攪動冰涼的水,席帽下的面紗隨風飛起了一角,如冰晶蝶搖動著薄翼,露出瑩白的下巴與勾起的嘴角。
她在笑。
杜七也不知曉自己在笑什么,可是她真的很開心…興許是因為她對于感情這些東西很感興趣,又或許是因為這件事情真的很有趣。
至于說嬋兒說的…白景天喜歡她這件事。
杜七在水盆中仔細清洗手指,隨著水波蕩漾,杜七想起了他的娘親。
景天那孩子不會與她的娘親一般吧,杜七說不出不自量力幾個字,可是白景天在她的眼里真的只是一個孩子。
猶豫了一會兒,杜七感覺還是一眾姑娘家誤會景天了,這孩子討好自己只是為了醫理,沒有那些多余的感情的。
所以,她怎么會是常姐姐的情敵?
不在一條線上的人可沒有辦法比較,真要比…杜七覺得等白玉盤長大了,說不得比她更像是常姐姐的情敵。
那丫頭對白景天可是喜歡的緊。
“嘶…”
水有一些冷了,杜七便抽出手,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漬后,她這才發現手被冷水凍的微微發紅,甚至有些癢。
她以往沒有覺得冷過,此時卻冷了,想要找一個丫頭暖暖手。
比起男人,還是姑娘家更加暖和。
杜七收起了看著嬋兒和安寧的視線,靠在門框處,欣賞著遠處的雪景。
她也想知道,嬋兒姐喜歡的雪有什么好看的。
絲毫不知道自己被偷窺的嬋兒還在和安寧說著悄悄話。
在嬋兒的眼里,常平憐喜歡白景天這件事相比于她的情敵是杜七這一點…都不算什么。
她想不明白,怎么樣的人才會挑選杜七做情敵。
安寧被嬋兒提醒之后,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她的情敵是石閑,都已經糾結成了這個樣子了…如果是杜七…
安寧身子連著顫抖了幾下,初步體會到了什么叫做絕望。
“謝天謝地,我佛慈悲,無量天尊。”安寧小聲的嘟囔著:“還好…翠兒姐喜歡的不是七姑娘。”
如果翠兒喜歡的是杜七,安寧認為自己會直接放棄。
“你這丫頭在念叨什么呢?和尚就是和尚,道士就是道士,一起念,誰會保佑你。”嬋兒無奈的說道。
“姐姐這就不懂了。”安寧睫毛輕輕顫動,她昂起白皙的下巴,輕輕一笑。
她是禪子,是佛祖的代行人,甚至在東玄佛門的眼里,她就是當世佛祖,是需要拜的人。
所以我佛慈悲不念的話,就說不過去了。
但是安寧自己是佛祖,她知道自己哪里有保佑人的本事?俗話說外來的和尚還好念經呢。
參考道祖傳承者,紫虛元君魏云笈的生平。
安寧覺得許愿這方面,說不得是道祖更加的管用。
當然,雖然安寧經過了仔細的考究,但是在嬋兒的眼里,她就是小姑娘的胡說八道。
嬋兒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抓住安寧的手,認真的說道:“如果你說的是對的,那么…常姐姐很快就要和景天公子攤牌了。常姐姐也不傻,咱們看的出來的事情,她一定也看得出來,所以…常姐姐該是知道,她的對手是七姑娘。”
安寧點點頭,旋即鄙視的看著嬋兒:“嬋兒姐,你這就默認常姐姐一定離不開白景天了嗎?要我說直接放棄不是比以七姑娘為假想敵…強得多。”
聽著安寧的話,嬋兒腦海中閃過了杜十娘的面容,她想著杜十娘撿杜七回來的那一天,小姐親自去找了師先生給杜七瞧病,還給杜十娘付了醫藥費。
那一晚,小姐哭的很厲害。
那是嬋兒第一次看到石閑如此失態的模樣,好像是天整個塌了下來。石閑那劫后余生、不安到手克制不住顫抖的無助模樣,讓嬋兒心疼,同時也疑惑發生了什么。
第二天起來,她小姐嗓子都啞了,以至于推了花月樓的活,在往后的幾天…
石閑一直徘徊在十樓附近,全天監視著杜十娘的動作,似乎是生怕她跑了。
再往后,一切好起來了后,石閑偶爾會慶幸的說,她的十娘終于改了那個喜歡去天王海懸崖便看夜景的壞毛病。
嬋兒當時不明白,之后卻明白了。
十姑娘是去尋死了,為了她喜歡的人。
在這個世界上,能讓她的小姐驚慌到動搖三魂七魄的,也只有十姑娘的安危這件事。
“不要小瞧姑娘家的喜歡,還是春風城的姑娘。”嬋兒說著,深吸一口氣,移開視線:“既然常姐姐投入了真心,便…不會那么容易放棄的。”
嬋兒少數的正經模樣,讓安寧沒有再說反駁的話,而是跟著點頭。
“安寧,如果你站在常姐姐的立場上,比如翠兒喜歡的不是我家小姐,而是七姑娘…你會怎么辦?”嬋兒問。
安寧身子連著顫了好幾下,她不安的說道:“嬋兒姐不要說這些嚇人的話好不好,我會做噩夢的。”
“撒嬌也沒有用,說一說,我都講了如果了。”嬋兒問。
“我?我不會放棄喜歡翠兒姐的。”安寧垂下眼簾,輕聲道:“只要能看著翠兒姐,對我來說就夠了。”
“不放棄喜歡,但是放棄她。”嬋兒了解的安寧的心思。
“嗯。”安寧應聲。
她是禪子,將來…不,現在已經是佛門的主人了。
安寧自己知道,她和翠兒一開始就沒有可能。
興許,對上杜七沒有希望不是最慘的。
最慘的…是從一開始就是局外人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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