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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兵鋒之盛,難破眾志之城(3)

  裴山只恨自己沒有翅膀,從高句麗大營撤回北門的這段路本不算遠,但他卻覺得這是迄今以來走過最長的一段路。胸膛和喉嚨便如火燒一般辣痛,但他已顧不上了,他只想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只因此刻在城中抵抗高句麗精銳的,乃是闔城婦女!

  五天前于肚兒和錚鑼一行人逃回平郭,帶回一個消息,沙河下游南岸伏有近萬高句麗精銳,怕是要偷襲西門!

  這消息讓眾將心中越發沉重,唯獨裴山認為這是一個勝敵良機,一番籌謀,一個膽大包天的計劃躍然而出!

  將計就計,投下大餌,渾水摸魚,關門燒狗!

  烏鎮力竭卻冒進,無非欲引城內出兵,便如其所愿!

  重創在前,尾隨其后!

  以空城為餌,誘群狼來食,以其之貪之躁,必然爭先恐后!

  群狼爭餌,門前必亂,尾隨之軍便如喪家之犬,誰能有暇一顧?

  此計第一要務,便是渾水摸魚,摧毀井欄與投石車,搗碎賊軍扼在平郭咽喉上的鋼牙!

  剩下的,便是關門燒狗了!

  這也卻是最關鍵的一環,門已關,火已放,若是燒不死進城之狗,那這所謂將計就計,真就成了開門獻城!

  快一點,裴山催促著,再快一點!女人孩子們若被殺盡了,要城還有何用?!

  平郭東西二城,自城門火起,一直燒到中城,熊熊大火直沖天際,仿若猙獰的猛獸,張牙舞爪籠罩著北地雄城!

  以統鎮府為中心,一片廝殺哀嚎!

  沖進城的高句麗兵馬被大火燒紅了眼睛,但凡能從火海沖出的,一腔惡怒便撞上了統鎮府外的女兵圓陣!

  而遼東的女人,卻也不是好惹的!平日連自家男人的耳光都摑得,還不敢殺賊么?!

  壯碩的婦人們都披了鎧甲,三兩人合擎著一把長矛,四五人頂著一面大盾,七八人控一床弩,將統鎮府守的嚴實合縫!

  可足渾錚鑼將鼓架在了府中心,一通一通擂起不歇!

  “為我男人!為我骨肉!”

  “我雖婦人!亦能守家!”

  “守我家土!以待父兄!”

  “我夫若歸,必復我仇!”

  “我死兒活,死而無憾!”

  男人在城外拼命,老人和孩子在府中哭啼,這個家,便由女人們來守!

  這些從全城征召出的女兵,面對虎狼一般的高句麗精銳,竟無一人退卻一步!

  誰都知道,孩子就在身后,有襁褓幼兒,有垂髫之童,更有年邁父母瑟瑟而抖,這里退一步,家便沒了!

  女兵們互為激勵,再扛片刻,只需片刻,男人們就能趕回來!

  “我夫若歸,必復我仇!”

  “我死兒活,死而無憾!”

  山林里,最兇最狠的,是護崽護窩的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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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不去?怕火?”高武睚眥欲裂,揪起高寅這一鎮大都督的衣襟,陰狠說道,“來,我給你練練膽!”

  說著便要將高寅朝火盆按去!

  “順興君,真不怨我等怯戰吶,俺鎮精銳陷在城內,俺比誰都急啊!可那漢軍寨子燒的如火海一樣,咋的朝里沖啊?!”

  “東城門也是大火彌漫,火舌都已翻過城頭了!城墻十步內根本站不住人吶!”

  周鵠從旁附和道:“不若等火退了,再去攻便是了,城門都燒了,漢狗還怎么守城?”

  高武一把將高寅摔到地上,指著周鵠冷冷笑道:“說的好!等火息了,便由你去攻城好么?”

  周鵠聽出他語氣不善,也沒敢吭聲,便聽高武破口大罵道:“敵帥既敢燒門,豈不慮如何堵上?!你當都與你一般蠢么,一路給漢狗開道引來大營!”

  “罷了!”一直冷眼旁觀的高釗終于開口道,“這一陣輸了,明日再戰便是,明日不成,還有后日,后日不成還有大后日!便是再攻上十日,又待如何?這城他能燒上幾遍?!”

  “大王圣明!”

  “不克平郭誓不罷休!”

  “孤要的就是這個士氣!”高釗絲毫不以今夜挫敗為惱,竟是欣然說道,“都退下吧,國運之戰,還望諸君不要氣餒,回去好好整軍,明日再戰!”

  “王兄,請治臣之罪!”眾將退出王帳之后,高武噗通跪到地上,惱羞謝罪道,“今夜兩萬精銳陷于城中火海,怕是已遭不測!烏鎮做餌,元氣大傷,不能再戰!井欄,石車亦焚毀大半,不堪指望!臣一番謀劃卻一敗涂地,臣死罪!”

  高釗望著跪在地上叩首不起的弟弟,先前激勵眾將的欣然早已退去,只剩一臉陰沉。他也不扶高武,任由他跪在那,緩緩走向帳簾前,望著烈火中的平郭,輕嘆一聲:“這片土地上,從來不缺英雄豪杰啊!”

  “我大高句麗又缺英雄豪杰么?!”高武只當王兄在激自己,跪爬到高釗腳下,“臣弟明日親自上陣,平郭不破絕不回營!高家子孫豈輸于姓司馬的!”

  “嘿嘿,你竟還要與司馬白斗?”高釗突兀一笑,滿是自嘲道,“你連姓裴的,都比不過啊!”

  高武一頭霧水:“姓裴的?”

  高釗從懷里掏出一張細裁錦帛,遞給了高武,一邊說道:“城中主帥是平州望族裴家的嫡長子裴山,未及弱冠,只是司馬白的伴當而已,卻已讓孤十五萬雄師大剎兵鋒!”

  高武闊臉瞬間漲的通紅,大惱問道:“城中主帥不是司馬白?那司馬白呢?逃了?”

  高釗猛的回頭,瞪著高武,壓低嗓子,厲聲罵道:“能一戰毀孤南北雙璧的人,會逃么?孤與你錦帛,你不會自己看?!”

  高武嚇的一縮脖子,他知道王兄有一條極神秘的軍情渠道,似是羯趙君子冢所供,但像這等絕密關聯,他縱然想不通,也從來不敢多問,連忙低頭朝那錦帛看去,只掃了一眼,便啊的一聲癱坐在地!

  “他怎敢?!”

  “是啊,他怎么敢呢!”高釗竟是呵呵一笑,“孤已八百里專騎傳訊撒許,必擒小兒與丸都城下!”

  高武皺眉道:“王兄,國內空虛,司馬白五千鐵騎足可縱橫,國力艱難,容不得他禍害啊!”

  “孤豈不知?孤令撒許外松內緊,大可放司馬白徑往丸都,便也讓他嘗嘗頓兵堅城的滋味,務必一戰而收全功!嘿,孤十五萬大軍尚且頓兵平郭城下,司馬白竟敢用五千騎軍去拿我京都,這人,這人若是姓高該多好啊!”

  高武見王兄竟如此看重司馬白,不服道:“王兄運籌帷幄,大高句麗必然國運昌隆!卻何必如此抬舉司馬白?”

  “抬舉?若不是有那個人相助,真被司馬白得逞了,也未可知啊!”高釗搖了搖頭,又是長嘆一聲,臉上唏噓被火光映的忽明忽暗,“這片土地究竟有何神奇,竟養出如此英雄豪杰!”

  裴山一臉疲憊,砍下了最后一個賊兵的腦袋,長刀拄地,才撐住不倒,他不禁長嘆感慨,此戰焚了半個平郭,靠著眾志成城,總算得了個慘勝!

  雄城平郭雖在烈火中殘喘,卻依然不動如山!

  裴山望著火海,決絕而堅毅,殿下,我一定守到你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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